曆史仿佛和所有人開了一個玩笑。
原本已經蓋棺定論的“事實”,在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時間點上被推翻了重寫,一個本應該長眠在曆史的長河中受後人緬懷的偉人,以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姿態,回到了他們的身邊。
仿佛他隻是被上帝或者什麼某種偉大的存在借走了一段時間一樣,而現在他又被還了回來。
且不論有多少史學家,為這一消息一夜之間白了頭,這場從一個世紀前發起的探險,在22世紀的今天,總算是落下了句點。
而且是以另一個美滿的結局。
就在這場慶祝凱旋——或者說慶祝某位來自一個世紀前的偉人“死而複生”的盛會正在進行著的時候,世界各國的各大媒體,也在對晚會進行著實況直播。
對於那些上了年紀的人來說,這一天無疑是個稀罕的日子。
尤其是那些祖上和陸院士有些淵源、但淵源又不至於深入到涉及經濟往來的老人。
當他們看到陸院士的那張臉,出現在全息屏幕上的時候,整個人興奮地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就差沒眉飛色舞地跳起來歡呼了。
長三角城市群滬上市的某間公寓。
坐在兒子家的沙發上,看著全息電視中的那個比自己兒子還年輕的男人,已經六七十歲高齡的羅興學,臉上的興奮勁兒從晚會開始就沒停過,一個勁兒的和坐在自己旁邊的小孫子吹牛。
“……我的爺爺,也就是你的高祖父,是陸院士的師兄,他倆都是從金陵大學畢業的!”
“當年IMCRC剛剛成立,那會兒咱們的物理學還不像現在那麼強。從天南地北來的洋人物理學家一個個牛鼻子上天,誰也不服誰,再後來陸院士臨危受命,擔任了理事長一職,緊接著超空間理論和額外維理論相繼出世,月麵強子對撞機一戰成名!再也沒有人質疑IMCRC的世界物理學中心的地位了!”
“可是這和你爺爺有什麼關係呀?”
“這個……關係肯定還是有的,而且不小,”沒想到自己的小孫子會這麼問,羅興學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乾咳了一聲說道,“不是有一句老話這麼說嗎,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
“作為IMCRC的第二任理事長,你的高祖父——也就是老羅院士,能夠在那險象叢生的環境中左右逢源,處理好IMCRC和全球各大研究機構之間的關係,這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小孩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看著全息電視中閃過的那一行行關於那個男人的榮譽,他的臉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不由開口繼續問道。
“那爺爺,你說一說,當年陸院士和你的爺爺一起研究超空間理論的故事唄?”
“統一場論啊,我清楚!那事兒在當時也是轟動一時!尤其是強電相互作用剛出來的時候,整個物理學可都被那篇論震的抖了那麼一抖……”
老人的眼中浮現了一絲回憶的色彩。
雖然他並沒有親身經曆過那個風起雲湧的年代,但仍然從他爺爺的口述中,聽聞過那段令人心潮澎湃的過往。
“那可真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
“其實,也沒你們想的那麼誇張。”
晚會的演出結束之後,內場的賓客移步到了“亞洲之心”旁邊同名的大酒店內,開始了慶祝活動的下半場。
一樓大廳的舞池上站滿了身著華服的男女,舞池旁邊的長桌上擺滿了香檳和美食,隨著悠揚的樂曲響起,連同這裡的空氣都染上了輕鬆愉快的氛圍。
而作為整場晚會的主角,從踏入這座宴會廳開始,陸舟便成為了全場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此刻站在他旁邊的是來自北美聯盟的斯維爾大使。
和其他與自己攀談的人一樣,幾乎所有上來和他聊天的人,都不會不自覺地同他談起一百年前的某段往事。
比如現在,這位斯維爾大使便問起了關於超空間理論的事情。
說到這事,陸舟也是相當的懷念。
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但總感覺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
“當時說來也挺巧,我在研究超空間理論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一篇論文,還記得是叫《Z粒子引力波動方程的研究》,然後產生了一些關於時空曲率的靈感。然後我就試著研究了一下,最後發現了Z粒子的某些關於時空曲率的奇異特性。”
看著陸舟,手中握著香檳的斯維爾大使,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僅僅隻是這樣?”
陸舟點了下頭。
“就是這樣。”
“我還以為這裡有一段曲折的故事。”
“那恐怕得讓你失望了,鑽研深奧的難題本身就是一件枯燥的事情,”看著表情遺憾的斯維爾大使,陸舟淡淡笑了笑說,“不過在靈光乍現的一瞬間,以及衝過終點線的時刻,那種感覺還是非常令人愉悅的。”
“哈哈,對於我們這些外行來說,恐怕就體會不到您說的那種愉悅了,”斯維爾大使笑了笑,繼續說道,“不過,站在一個外行的角度,我一直覺得超空間理論是一個充滿魅力的理論。怎麼說呢?將卷曲的時空拉直,這件事情聽起來就很令人神往。”
“我倒是能理解你說的這種神往,”陸舟用開玩笑的語氣繼續說道,“事實上剛剛完成這個理論的時候,我就在那兒想著,一百年後不說用它來進行星際航行,至少長距離通訊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結果沒想是我想多了。”
“生產一枚Z粒子的成本實在太昂貴了,更遑論讓它保持穩定的震蕩狀態,”斯維爾大使輕輕歎了口氣,喝了一口香檳之後,繼續說道,“其實這一百年來很多人都有進行過這方麵的嘗試,但最後都因為成本的問題,在技術可行性的論證階段就被打敗了。”
“成本確實是一個大問題,”陸舟點了下頭,笑著說道,“不過,我的看法還是相當樂觀的。現在不行,不代表以後不行,以現在的技術儲備和底蘊,許多以前隻能停留在想象階段的東西,現在至少已經有嘗試的條件了。”
斯維爾大使表情微微動容。
“也就是說有希望?”
陸舟搖了搖頭。
“不好說,畢竟這不取決於我。”
就在兩人攀談著的時候,不遠處的人群傳來一陣陣湧動。
陸舟抬頭向那邊看去,隻見一位盛裝打扮的老婦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向他這邊走了過來。
視線落在了那位老婦人的臉上,他微微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那眉宇間的神韻有些眼熟,但卻又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她了。
看著陸舟,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用帶著些懷念的聲音開口說道。
“好久不見。”
“你是……”
半句話剛剛到了嘴邊,就在這時候,一個名字忽然毫無預兆地從他的記憶深處蹦了出來,令他微微睜大了雙眼。
“莉莉安公主?!”
驚訝地看著麵前的這位老婦人,陸舟愣在那裡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過了約莫半分鐘之後,他才看著她,語氣略微複雜地開口說道。
“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的變化這麼大。”
當初剛剛認識她時,她還是個隻高到他膝蓋的小姑娘,如今再見到,卻已經變成了百歲老人。
想到這裡,陸舟的心中也是不禁一陣唏噓,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的變化太大,而是這100年來你一點都沒有變過,”
相比起陸舟的傷感,莉莉安公主本人對此倒是相當的豁達。
看著站在麵前的故人,她的眼中浮現了一抹懷念,笑了笑說道。
“還記得嗎?在斯德哥爾摩的藍廳,還不到七歲的我,鼓起勇氣想請你跳一支舞,而你說讓我等一會兒。”
“……我當然不會忘記,”眼中同樣染上了一層回憶的色彩,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陸舟用帶著些傷感的口吻說道,“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我大概會記一輩子。”
在梅拉倫湖的湖畔,他第一次擁吻了自己的摯愛。
站在湖邊的她雖然並沒有什麼耀眼的頭銜,但在他的眼中卻仿佛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如今一百年過去了。
若說還有什麼無法釋懷的話,那大概便是關於她的回憶了……
“那你應該還記得,你還欠我一支舞。”
從深陷的回憶中回過了神,看著麵帶笑容望著自己的莉莉安公主,陸舟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說。
“抱歉,剛才稍微走神了一會……讓你久等了。”
和藹地笑了笑,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沒關係,我已經等待了一個世紀,不介意這麼一會兒的工夫。”
……
舞池內響起了柔和的樂曲。
站在舞池中的一瞬間,這對不同尋常的組合,立刻吸引了全場目光的注意。
一支舞曲結束,舞池的周圍響起了掌聲。
而與此同時,二層樓露台的一角,幾名穿著正裝的保鏢圍出了一片空地。
站在那片被圈出的空地中央,俯瞰著一樓的舞池大廳,李光亞理事長正看著從手腕投射出的全息光束,和出訪境外的吳淑華秘書長通著電話。
“邀請瑞典王室是你的主意?”
“算是吧,我在一本關於莉莉安女王的回憶錄中看到過關於他的部分,沒想到居然不是杜撰的。”
吳淑華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仍然是漠不關心的樣子,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已經贏得了北海聯盟的友誼,這麼算下來的話,我們在聯合國的會議上應該能爭取到70%-75%的支持。”看著與泛亞外事部長相談甚歡的北海聯盟外交官,李光亞用輕鬆的口吻說道,“毫無疑問,這是壓倒性的勝利。”
吳淑華嚴肅說道。
“彆忘了阻力不隻是來自聯合國,還有來自泛亞合作的內部,而這才是最棘手的。”
“我正打算去解決這件事情。”
視線在舞池中掃過,在一張年輕的麵孔上停留了一會兒,李光亞理事長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目前來看,把握應該還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