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高等研究院。

虛擬現實技術研發實驗室。

綠色的信號燈跳紅，原本安靜躺在虛擬現實實驗設備上的馬騰，雙腿忽然膝跳反射似的向前蹬了一下，整個人和彈簧似的從床鋪上坐了起來。

伸手摘掉了戴在頭上的頭盔，胸口劇烈起伏著的馬騰，一把推開了過來詢問自己狀況的秘書，盯著手中頭盔的視線晃動著震撼與驚喜的神采。

“這，這……”

顫抖的嘴唇開合了好一會兒，都沒扯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直到旁邊的工作人員遞來一杯水讓他喝下之後，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震撼全部吐了出來。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蔚藍色的星球。

不同於地球的植被。

還有那狂暴的蟲群。

儼然如同一個全新的世界！

就是落地時候的體驗稍微不友好了一點。

在他看來，至少得給玩家們提供一種更舒適、更酷炫、更有遊戲體驗的選擇才行。

就在馬騰正在心裡盤算著的時候，站在不遠處的虛擬現實項目的負責人米埃爾教授，以及星空科技的CEO陳玉珊走了過來。

“感覺如何？”

“簡直完美……”將手中的頭盔還給了旁邊的工作人員，戴上眼鏡的馬騰，眼中仍然閃爍著激動的光芒，“這種體驗就像是做夢，但比夢境真實太多了。”

仿佛是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一樣，他的聲音漸漸地慷慨激昂了起來。

“我決定了！”

“就以星際為題材開發首個虛擬現實遊戲好了！隻有虛擬現實設備，才能將星辰大海的魅力完全展現出來！才能讓更多的青少年對我們頭頂的星空懷揣夢想！”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用征求的目光看向陳玉珊，笑容靦腆地說道。

“那顆星球……能賣給我們嗎？”

陳玉珊笑了笑說道：“那是虛擬現實係統開發工具中的開源免費素材，如果你們打算直接拿去用倒也沒什麼，不過——”

“一個億，”馬總立刻說道，“我們買下來，你們教會我們的開發人員如何使用。您意下如何？”

忍住沒笑，陳玉珊點了下頭。

“成交。”

……

馬騰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開發出什麼遊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拿到第一款虛擬現實網遊的牌照，用最安全的題材和現成的素材去過審爭取最快在國內上線，全世界的玩家都會記住他們。

哪怕做得太粗糙，第一部遊戲撲街了都沒關係，第二部還可以接著上嘛。

何況根本不可能撲街。

拋開情懷的成分，早期PC上的單機遊戲做的再怎麼垃圾，也要比紅白機上的小遊戲好玩的多。相信絕大多數人在見識到了這顆美麗的星球之後，都會被它的美麗給深深震撼到。

然而他並不知道，或者說有一點誤會了的就是，這顆星球並不是星空科技弄出來“招商引資”的Demo，不過是一個為了測試係統穩定性，臨時編譯出來的“小遊戲”而已。

雖說也花了陸舟和米埃爾教授兩三天的功夫，但怎麼也不值一個億那麼誇張。

陳玉珊覺得，這位馬老板這麼爽快地掏錢，多半還是有衝動消費的因素在裡麵。不過看在他這麼誠心誠意想買的份上，她覺得自己還是做一個善良的賣家，把付款碼直接掏出來就好……

就在雙方都為這總額一個億的合作而皆大歡喜的時候，不遠處金陵大學數院的某間辦公室裡，罕見的坐了不少人在裡麵。

往常因為陸舟不是經常來的緣故，除了坐班的助理之外，他的絕大多數學生都會選擇在圖書館裡工作和學習。

一來是那裡更有學習的氛圍，二來這也是陸舟本人的建議。

他向來是不讚同把自己的學生搞成打卡上班的員工的，這樣雖然約束了沒有自製力的鹹魚，但也讓那些並不缺乏自製力的人才失去了靈性。

隻要能夠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就可以，平時待在哪裡都無所謂。

不過，這兩天來，大家似乎很默契地都來辦公室打卡了，即便陸舟依然不是每天都來。

門推開，看著一片靜悄悄的辦公室，正準備打聲招呼的季默，連忙把剛剛張開的嘴給閉上了。

從第一次被陸舟帶到這間辦公室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師兄師姐們如此整齊地坐在這裡，往常的話都是在圖書館才能偶遇的。

走到了正埋頭苦思冥想的何師兄旁邊，季默左右看了眼，小聲問道。

“師兄，你們今天是怎麼了？”

正被眼前的難題難的掉頭發，並不是很想說話的何昌文，隨口敷衍了一句說道，“教授給我們分配了任務，今天沒空教你，你自個兒翻書吧，或者找隔壁的秦院長問問。”

季默心說了一句你平時也沒教過我啊，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沒說。

視線落在了桌上的那張草稿紙上，他的眼中頓時浮起了一絲好奇，接著問道。

“你們研究的課題是什麼啊？”

何昌文：“對你來說還太早了。”

“師兄，你就告訴我一下唄，我很好奇！”

看著這本科生不斷往自己這兒湊，何昌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嗬嗬笑了聲說道，“行了吧，我瞅你頭發，就不像是能聽得懂的人。”

說罷，他隨手扯過了一張草稿紙，用筆刷刷地在上麵寫下了兩行算式，丟在了季默的手中。

“拿去，這道題算出來，我就告訴你。”

盯著手中的題目，季默整個人都傻眼了。

臥槽，和我平時做的題有點不太一樣啊？

不過……

仔細看著，好像挺有意思的。

眉頭皺起，咬著大拇指的他，伸手將那張草稿紙拿了起來。

“我拿去琢磨琢磨……好像有點難。”

有點難？

嗬嗬。

何昌文嗬嗬笑了笑，也沒說什麼，繼續盯著手上的草稿紙，手不自覺地又摸向了自己腦袋上所剩無幾的頭發。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那麼久。

就在他伸了個懶腰，準備站起來去喝杯水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張草稿紙丟在了自己的桌上。

抬頭看去，隻見先前被自己打發走的小師弟，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正一臉頭疼地看著自己說道。

“師兄，你給我出的這題也太難了……我不知道算的對不對，也隻能寫成這樣了。”

“臥槽！？”

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雙手撐著桌子，何昌文不敢相信地盯著季默，盯著這個比自己年輕快十歲的少年，咽了口唾沫說，“現在本科還教黎曼麵和n維複流形嗎？你們上過專業課麼？”

他沒記錯，這家夥才大一吧？！

“也不一定非得等到老師教吧，”季默不好意思笑了笑，撓了下後腦勺說，“陸教授不是經常在圍脖上推薦一些書單嗎？我從高中就在照著看了，看著看著就學會了。”

何昌文：“……”

沒說什麼，他拿起了桌上的草稿紙，銳利的目光戳了上去。

“我瞧瞧你的步驟。”

萬一是瞎寫的呢？

懷著這樣的心情，何昌文順著紙上的步驟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

然而，越是往下看，他的心中便越是震撼。

這流暢的過程！

還有這對數學方法的運用！

怎麼都不像是一個本科生能夠做出來的。

這，這就是IMO大賽滿分金牌的實力嗎？

額前，不由自主地滲出了一滴汗水。

看來教授，又招了一個怪物進來。

被這邊的動靜給吸引了，手中捂著一杯咖啡的韓夢琪，從旁邊走了過來。

“你們在乾什麼呢？”

許久沒有說話，何昌文將草稿紙放在了桌上。

他臉上落寞的表情，似乎已經將所有沒說的話，全部都講出來了。

文搖了搖頭，他輕輕歎了口氣，扔下了一句話便向門外走去。

“我出去抽根煙。”

韓夢琪：“……？”

看著師兄走向門外的背影，季默愣住了幾秒鐘，隨後尷尬地看了旁邊的師姐一眼，說道：“我……是不是做錯事兒了。”

韓夢琪沒有說話，隻是拿起桌上的草稿紙掃了一眼。

隨後，臉上浮現了一抹幾乎相同的驚訝。

“這是你寫的？”

季默點了下頭：“嗯……剛剛寫的。”

“我想也是，”韓夢琪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以師兄的水平，大概有點難……”

季默汗道：“這麼說何師兄不太好吧。”

“沒事兒，他早就習慣了，”將手中的草稿紙放了回去，韓夢琪上下打量了幾眼這位師弟，右手捏著下巴思忖了片刻，忽然開口問道，“你本科階段的知識已經學完了？”

季默點了下頭：“嗯……如果是課表上的那些，我確實看過了。”

“有興趣加入到我們的課題嗎？”

聽到這突然的邀請，季默愣了下，隨即臉上露出了激動的表情。

“是陸，陸院士的課題嗎？”

雖然這家夥總是跟著師父屁股後麵讓她很不爽，但身為師父優秀大方善良美麗的助手，韓夢琪還是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嗯，是的。”

季默臉上的表情忽然靦腆，罕見變得不自信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道。

“可是我，我一個本科生，不太好吧？會不會拖陸神的後腿。”

韓夢琪毫不客氣地說道：“放心，一般人連的他的影子都摸不到，你想拖後腿也沒那個機會。”

季默撓了撓後腦勺：“呃，說的也是……”

頓了頓，韓夢琪繼續說道：“研究不是研究生才有的專利，如果你打算走上學術這條路的話，在研究中鍛煉自己的能力比單純地做習題要有效率的多。”

說起這事兒，她也是不禁有些懷念。

當初她還是個本科生的時候，金大和金陵高等研究院正好在搞科研人才培養計劃，也正是借著那個實習的機會，她算是有幸參與到了不少前沿領域課題的研究。

包括那些早已進入家家戶戶的鋰硫電池。

裡麵用到的許多關鍵材料，都有身為一名科研狗的她，貢獻的一份微不足道卻不可忽視力量。

雖然最終她還是離開了化學，追隨師父的腳步進入了純粹數學領域，但這些寶貴的經驗和科研思維對她來說，仍然是受用至今的。

“對了，還有這草稿紙上的東西，”將草稿紙重新拿起來，遞給了這位師弟，韓夢琪繼續說道，“你接下來幾天的任務，就研究研究期刊投稿的流程和論文的寫作格式，把這東西整理成一篇論文，發表出去好了。”

雖然不是什麼特彆重要的成果，但混個二三區的期刊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季默遲疑了下，有些不好意地說道：“這……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這也算是一個階段性成果了，何況本來就是你做出來的，”頓了頓，韓夢琪揶揄了一句，“何況以你師兄的脾氣，你不把這玩意兒發出去，後麵的研究他都不好意思繼續往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