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陸舟將論文掛在Arxiv網站上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絕大多數關注哥德巴赫猜想問題的人,都已經聽聞了這一消息。
對於那篇五十頁的論文,有的人對其中的“群構法”拍案叫絕,有的人表示難以置信,也有的人對這五十頁紙不屑一顧,因為想要看懂全部的證明過程,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去那些精通“兩儀四象五行八卦”法的民科們,很多解析數論方向的學者即便研究哥德巴赫猜想,也很少有人同時吃透兩種以上的方法。
比如鑽研大篩法的人,不一定精通圓法,反過來也是一樣。除去主流的選擇,還有一些選擇密率法和三角求和進行求解的等等方法,就更加冷門了。
而在陸舟使用的群論法中,不但能看到篩法的影子,還能看到圓法,甚至是群論的思想,涉獵範圍不可謂不廣。
也正是因此,彆說是檢驗論文的正確性了,想要弄懂這篇論文,都存在一定的門檻。
當然,數論界普遍的觀點還是比較樂觀的,畢竟陸舟已經拿過柯爾數論獎,而且解決了很多數論上尤其是素數方向的難題。
因為不少教授在講課時提到了這件事兒,討論漸漸從學術圈,擴散到了一些校園bbs上。
現在不隻是關注這一方向的學者們在議論這件事兒,甚至連各大高校數學係的學生們,也都在對這篇論文議論紛紛。
在國外某個以預測菲獎而聞名的數學論壇上,一場討論便因此而展開。
【OK!我知道他已經解決了孿生素數猜想和波利尼亞克猜想,但我們教授在課上說過,哥德巴赫猜想和他們完全不是一個級彆的東西。就好像常青藤盟校聯賽和超級碗一樣,雖然都是橄欖球,但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說白了,我不相信他的論文是正確的,肯定哪裡出了問題,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推翻。】
【所以你們教授是誰?】
【傑姆斯·梅納德!14年SASTRA拉馬努金獎得主!18年菲爾茨獎的候選!我覺得他的意見還是比較權威的。】
【哦,那個梅納德,我聽說過,好像是那個研究素數間距的英國人?聽說張益唐算出七千萬之後,他一直在挑戰孿生素數猜想,而且準備了整整一年,結果被彆人拔得頭籌,氣的把手稿全燒了?(笑)】
【嗬嗬!】
【我和你的觀點正好相反,我們教授對這篇論文評價很高,認為其中的群構法將成為一項非常有潛力的解析數論研究工具。】
【哦?你們教授又是哪個家夥?恕我直言,在解析數論上的問題,尤其是關於素數領域的問題,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審稿能力。】
【陶哲軒。】
【……】
……
Arxiv上沒有同行評審,論文的正確性也無法定奪,這一數學難題究竟是否被證明,一時間也是眾說紛紜。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數學界不會讓這份耀眼的研究成功等待太久。
就在陸舟上傳論文的第二個星期,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便在自己的官網上,更新了一條會議信息。
下周周一,陸舟將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一號報告廳,以哥德巴赫猜想證明為主題做一小時報告。
隨著這條公告一出來,所有對於論文正確性的爭論,全都變成了對這場報告會本身的討論。
很多人對論文正確性的懷疑,主要是源於對群構法的不了解,以及Arxiv上的文章沒有同行評審。如果是以報告會的形式貼出,而且還是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這種地方,很多問題毫無疑問都將在提問環節得到解決。
也正是因此,這幾天陸舟準備的格外認真,絲毫沒有因為來自係統的認可而掉以輕心。
一個數學猜想被證明的關鍵是邏輯上的自洽,但歸根結底還是需要獲得來自同行的認可。這和學科測驗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沒有一個可供參考的標準答案能夠檢驗。作為證明猜想的宣稱者,他有義務解釋自己的理論,並回答所有質疑。
哪怕是一個微小的細節,陸舟也不敢輕易放過,很多陷阱往往就藏在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上。
彆說是他了,證明費馬大定理的懷爾斯都在這些小問題上中過招,被一個“顯而易見”卻存在問題的地方卡了快一年。如果不是朋友的鼓勵,甚至一度打算承認失敗。
在完成這一工作的時候,陸舟心裡也是不禁感慨。
以前沒感覺,現在他才體會到,帶一個學生是一件多麼有用的事情。
要上台做報告的東西先扔給學生當考點拿回去看一遍,哪裡看不懂的地方全都畫出來,基本上會被同行拎出來刁難的地方就很明顯了。
可惜的是,雖然德利涅教授借了一名自己帶的博士生給他做參謀,但幫他參謀的也不是理論方麵,僅僅是參謀PPT上的事情。
就算陸舟想問他自己的論文哪裡看不懂,他也隻是一臉懵逼,完全看不懂。
因為他研究的方向是代數幾何,至於什麼大篩法、圓法,根本一竅不通……
……
時間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了報告會的前一天。
隨著一群數學家們的湧入,連帶著寧靜的普林斯頓小鎮,都跟著熱鬨了起來。
在對來自世界各地數學家的接待方麵,普林斯頓可以說是相當用心了。
根據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安排,受邀參加這場報告會的數學家們,都被安排在了帕爾默廣場對麵的普林斯頓酒店。
如果一切順利,不隻是白天的學術會議,晚上還有一場充滿香檳與美食的慶功宴。
不過陸舟暫時沒有閒暇去考慮這些問題,因為對於他而言,報告開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寶貴。
次日下午,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一號報告廳內人頭攢動。
除了受邀參加會議的學者之外,還有一些不請自來的學生。其中有的人是跟著導師來的,有的人就在普林斯頓讀書,還有人甚至是開車從隔壁的紐約、費城來的。
他們雖然沒有收到會議具體時間的通知,但有些早早等候在這裡的人還是趁亂搶到了位置。
至於那些來晚的人,有的乾脆在座位兩側的走道上席地而坐,更有甚者甚至站到了牆角、走廊外麵,和那些聞訊趕來的記者們站在一起。
報告會兩點正式開始,三點結束,根據提問人數和提問內容,可能會有所延長。
不出意外的話,這場報告會結束之後,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便會聯合《數學年刊》的編輯部,還會組織一個四到六人的評審團,綜合會議記錄對陸舟的論文進行同時獨立審稿,最後彙總審稿意見,決定他的論文是否通過。
可以說,這篇論文的過稿是否順利,就看他能不能把他的群構法講清楚了。
站在報告廳的幕後,陸舟再次看了眼手機屏幕中的時間,做了一個深呼吸。
還剩五分鐘了。
這是他第十次拿出手機看時間。
至於是第幾次深呼吸調整心率,他已經記不清了。
在此之前,陸舟有從德利涅教授那裡了解到,參加會議的人數。
不考慮自主報名參加的人,光是受邀到場的知名學者就已經超過了一百五十位,其中有的來自巴黎,有的來自德國,也有來自他的祖國,以及一些熟麵孔。
除了數學界的人之外,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記者。
很快,他便會站在全世界目光下,為這一世紀難題畫下句點。
就在這時,一位高等研究院的工作人員推門走進了準備室,用恭敬的聲音和陸舟說道。
“陸先生,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請問您準備好了嗎?”
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陸舟轉身看向了鏡子,伸手理了理胸前的領帶。
最後深呼吸了一口氣,他麵對鏡子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