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頓大學,校園一角的咖啡廳。
腦門兒光亮的老頭坐在角落,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手中的論文。
坐在他對麵的,是同樣在享受著下午茶的愛德華·威滕。
看著老友手中的論文,老先生笑著問道。
“你在看什麼?”
“一篇有趣的論文投稿,”德利涅教授翻了一頁,隨口說道,“關於波利尼亞克猜想。”
停頓了片刻,他又忍不住用讚許的語氣補充了一句,“很有趣的證明方法。”
愛德華·威滕:“陸舟?”
“是的,”拿著圓珠筆在論文上做了幾個記號,德利涅用閒聊的口吻繼續說道,“錯過了那場學術報告,絕對是你今年最大的損失。”
威滕笑了笑,說道:“哈哈,我認同你的觀點,尤其是在見過了本人之後,我心中的遺憾倒是更強烈了。”
德利涅意外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哦?什麼時候你還去了一趟太平洋對岸?”
威滕:“是大西洋對岸,你忘了我剛從那邊回來?”
德利涅眉毛抬了抬,問:“你在CERN碰到了那小子?”
威滕笑著說:“你最近都沒有看新聞嗎?”
德利涅不假思索地搖頭道:“沒有關注過,又有什麼新鮮事兒嗎?”
威滕:“LHCb國際合作組公布了五塊克態粒子發現的消息,並且在750GeV處發現了疑似超對稱粒子信號的特征峰。”
“哦,那恭喜你了,你離諾貝爾獎又近了一步。”德利涅隨口說道。
簡單的來講,超對稱論討論的是費米子和玻色子之間的一種對稱性,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成是超弦理論的低能標推論。
如果超弦理論成立,那麼超對稱粒子就必須存在。
所以反過來就是,如果超對稱粒子發現,就能為超弦理論提供有力的實驗證據(並非證明!)。
但如果找不到,發展了將近30年的超弦理論,將陷入僵局。
不過,德利涅對於物理學界並不是特彆關心,雖然他和他已故的老師不少研究成果在物理學界都大放異彩,但他所專注的領域還是在純粹數學上。
尤其是數論,以及代數幾何。
“現在恭喜我還太早了,”威滕笑了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我覺得我的諾貝爾獎,怎麼也得排在斯蒂芬·霍金的後麵……這輩子大概是沒什麼機會了。”
想要獲得火藥獎,必須是被實驗證明的理論,而尋找構成宇宙的那根琴弦,可比製造一個黑洞去證明黑洞蒸發理論困難得多了。
後者在理論上是可以做到的,隻需要足夠大的對撞能量,製造一個微小尺度上的黑洞,以及改進觀測設備,將這個以光速蒸發的黑洞觀測到。
但前者,可不是強子對撞機上升幾個能級就能解決的,而是需要人類文明的最小觀察尺度,往下深入兩個層級——去觀測一維層麵的東西。
以現有的技術手段,妄想完全證明超弦理論,就像古人在凳子底下插上爆竹就想登月一樣異想天開。
聽到老朋友的這聲自嘲,德利涅淡淡笑了笑,隨口說:“當時他也在聽報告會?”
威滕笑了笑說:“不是聽報告會,是上台做報告。你敢相信嗎,750GeV的線索,竟然是一個實習生在報告會上提出的。他運用概率學上的方法,推算出了在750GeV能區出現特征峰的概率,然後你猜發生了什麼?CERN的研究員做了一個月的實驗,在強子對撞機這兩個探測器上,還真就發現了這個特征峰。”
一直盯著論文看的德利涅微微愣了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用帶著些許意外的語氣,說道:“……沒想到他在物理上竟然還有這種天賦。”
“是啊,”威滕老先生讚許地點了點頭,“聽說他明年會來普林斯頓,我打算收他為學生。”
德利涅咧了咧嘴角:“……那得看他自己的選擇,我個人認為,他在數論上的天賦還是更勝一籌。”
愛德華·威滕笑了笑,沒有說話。
誰都不想帶蠢材。
這個問題反過來想也是一樣。
就在這時,將論文翻到最後一頁的德利涅教授,眉頭忽然狠狠地抽搐了下。
威滕饒有興趣問:“怎麼了?”
德利涅搖了搖頭,表情恢複了自然。
“沒什麼。”
他剛才還讚歎論文中對於群論方法的巧妙運用,研究著裡麵提到的“群構法”,結果看到了最後一行,那小子卻調皮地留了句篇幅不夠,寫不下了。
如果不是看在這篇論文寫得確實好的份上,他肯定打回去讓這小子重寫。
……
一個重大猜想,證明它需要一定的時間,檢驗它的正確性同樣需要一段不小的時間。
陸舟不知道這個時間是多久,唯一希望的隻是審稿人的動作快一點,最好是趕在今年過去之前完成。
波利尼亞克猜想的證明告一段落,接下來的時間裡,陸舟便將全部精力放在了弗蘭克老先生的課題上。
弗蘭克老先生總是時不時的和他通過郵件交流超對稱補充理論,陸舟雖然對這套理論存在疑惑,但本著求同存異的精神,還是將爭議暫時擱置了下來。
沒辦法,讓他從數學的角度挑挑毛病還可以,但想自己去建立一套理論,以他現在的水平還不夠。
這套超對稱補充理論的主體部分,主要是弗蘭克先生完成的,而他負責的是處理數據,同時從數學的角度去修補理論在數學上的漏洞,讓它看上去更具數學上的美感。
彆小看了這個工作,這可是很重要的。
弦論之所以能被人們所接受,正是因為它在數學上的美感,實在讓人無可挑剔。
時間很快到了10月份,盧院士將陸舟叫到了辦公室。
“20號咱們去上京,我已經幫你訂好機票了,你注意安排下時間。”
“好的……教授,你能不能透露一下我們到底是去乾什麼?”陸舟最終還是架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盧院士笑了笑,意外地沒有賣關子,開口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華國數學會第十二次全國大會,正好又是成立八十周年,幾個老家夥就提議要搞一次彆具一格的紀念學術會議,所幸兩場會議就一起開了。正好邱老頭也過來參加,我就帶你過去湊個熱鬨。”
臥槽?
這叫沒什麼?
這可是件大事兒啊!
不過陸舟奇怪的是,這大會不是一般都是11月份開嗎?怎麼提前到10月底了?而且您一個搞物理的,怎麼就和數學學術會議扯上關係了?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陸舟記得,參加這種會議,都是需要邀請函的。
最終,陸舟還是將這個疑惑問了出來:“沒有邀請函能進去嗎?”
“邀請函在我這兒,這事兒你不用操心,跟著我過去就行了,對你來說是好事兒。”盧院士笑著擺了擺手,繼續說,“對了,我記得你報萬青時申請的課題是波利尼亞克猜想,你最近有沒有什麼新的研究成果?如果有的話,我建議你可以申請上台做個報告,這可是個好機會。”
在這種國內頂級的學術會議上做報告,對於一名學者在國內的學術聲望,是有著很大幫助的,盧院士雖然本人是搞理論物理的,但由於總是要和數學界的人打交道,所以對於數學界的東西也不陌生。
但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波利尼亞克猜想的證明論文,已經被這小子投到了《數學年刊》上,現在甚至已經進入了同行評審環節。
已經投稿期刊的論文,沒有在此基礎上做出更加新穎的研究成果,是不能原封不動地二投在學術會議上的,因為這算一稿多投。
陸舟仔細想了想,除了波利尼亞克猜想之外,自己最近似乎還真沒有什麼有意思的研究成果。
不過,他在研究波利尼亞克猜想時自創的“群構法”,單獨拉出來似乎是可以作為一項研究成果展示一下。
乾脆就把這個“群構法”的理論整理成論文,投稿在這次學術會議上好了!
想到這裡,陸舟心中便有了主意,看著盧院士笑了笑,認真說道:“我會好好準備的。”
盧院士笑著點了點頭:“那行吧,你就回去好好準備吧。對了,投稿截止日期好像是下周五,你儘量快點,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陸舟:“……???”
握草!
那你現在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