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半小時至一小時就要觀察一次,等到十點半時,張楠終於覺得差不多了。
“唐貴,拿個沒什麼用的垃圾桶來,不透水那種。”
如今專用的塑料垃圾桶市麵上極少見,唐貴直接給了張楠個塑料水桶。
將大盤內的的醋液倒進水桶裡,不直接倒掉是預防著過會如果腐蝕程度不夠還需要再用:用醋來處理,要麼不乾,既然乾了就要一次乾到底,不能拖個幾天再處理,不然反而會留下後遺症!
倒乾醋液,用紙擦乾邊沿免得影響銅盤外沿。
底部銅鏽已經被溶解掉很多,呈現一片黑色。還是用削扁了一頭的竹筷當小鏟子用,這一筷子下去就出現光潔的一條,顯露出黑中帶亮的的金屬光澤。
關興權眼尖,道:“有字!”
再快速鏟了幾下,“是大篆類金文。”
這時唐貴遞給張楠一片一公分多寬的竹片,顯然是剛才才削的。
“有前途,這都能猜到!”
對廚師同誌的舉一反三很欣賞:筷子橫截麵太小,花費時間太長。能猜到自己接下去要乾嘛,再整出合適的工具,這樣的廚師真不錯!
忙乎了好一會,終於將銅盤內部用醋腐蝕過的部分全部處理完,內部的銅鏽基本去除,顯現出整整21行銘文。
沒急著辨認,還要去出殘留的酸醋成分。
青銅經醋腐蝕之後顯現黑色,表麵會有一層說不上名的物質——隻要清洗掉殘留醋液後,這層物質一般不會對銅器本身造成損害。
不過張楠要將這層黑色物質儘量去除:辦法很簡單,拿上一團餐巾紙死命擦就行了,直到擦出儘可能多的金屬光澤就行。
至於露出金屬本底後的青銅器表麵還要不要進一步處理保護的問題,張楠真不知道,上輩子沒接觸過,過些天倒是可以問問農博升。
清洗就簡單了,直接用自來水衝就行,順便用豬鬃刷子裡裡外外仔細刷上一回,外壁那些殘留的黃土也刷了個乾乾淨淨。
再用餐巾紙把盤子內部死命擦上幾回:每擦一次就用清水打濕再擦,直到餐巾紙上再不出現明顯的黑色物質為止。
“到了這一步照理要自然風乾,曬乾也行,咱們用快速辦法,電吹風就行,野蠻的甚至可以用烤箱!”
張楠舍不得用烤箱,電吹風總是有的。
一下子拿了兩,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吹了個透心乾!
這下終於能安安心心辨認銘文,大盤子抱到客廳再說。
兩位廚師沒來,整理完廚房就去休息,留下的四位很好奇的看著張楠和銅盤,都想知道這裡邊到底說的是什麼。
張楠知道這盤子銘文的大意是什麼,但要全文背誦彆說現在,當初看資料時也沒全記住。還好有農館長送的那套金文研究資料,張楠早就抽時間研究過幾回,還是能夠辨認出不少。
從頭到尾看了一回,道:“這些銘文記述了文王、武王至厲王、宣王計12代周天子的業績和單氏家族8代人輔佐王室伐商紂、建周邦、征荊楚、討獫狁、管山林,致和天下,因功受冊封賞賜等重要活動和事跡。
單氏家族第一代先人‘單公’在輔佐文王、武王滅了殷商後,對周朝新占有的土地進行國土治理;第二代先人‘公叔’輔佐周成王管理國家;
第三代先人‘新室仲’幫助周康王處理朝廷事務;第四代先人‘惠仲父’輔佐周昭王、周穆王討伐楚國;
第五代先人‘零伯’輔佐周共王、周懿王;第六代先人‘懿仲’輔佐周孝王、周夷王;
第七代先人“龔叔”輔佐周厲王;第八代、就是銅盤主人‘逨’輔佐當朝天子周宣王治理朝政,並出任管理山林的官員。”
“鹹魚?”
張楠腦子都轉了下才明白關興權問的是什麼,哭笑不得道:“是xiǎnyǔn,就是犬戎。自犬戎在公元前771年衝破西周都城後,犬戎就成了華夏民族最可怕的敵人,直到唐朝,中原民族還把一切西北遊牧民族統稱之為“犬戎”和“戎狄”。
在唐代宗年間,那都是西周完蛋1000年後了,太常博士柳伉上疏說:‘犬戎犯關度隴,不血刃而入京師...’
再幾十年後的唐德宗年間,大臣柳渾對德宗說:‘戎狄,豺狼也,非盟誓可結。’
搞得很多曆史專家都要經過考證,才能鬨明白唐代記錄中的‘犬戎、戎狄’到底指的是哪個草原民族。”
這會自個說的是漢語同英文結合,反正四個人連蒙帶猜加互相解說也能鬨明白,不然妮可兩個聽華夏文言文就是聽天書。
妮可指了指盤內文字道:“這麼多字就這點內容?”
“概括,是概括。我說原文你確定能聽懂?”
“艾倫,2800年前的文字哦,想聽!”
“確切說是至少3000年前就有的文字,僅次於甲骨文。你們既然想聽,那我就念念。”
說著仔細看起銘文來,這就需要花點腦細胞了!
“丕顯朕皇高祖單公,桓桓克明慎厥德,夾召文王武王達殷,膺受天魯命,匍有四方,竝......通祿、永命、霝終,逨畯臣天子,子子孫孫永寳用享。
就這些。”
這下好了,彆說妮可同珍妮這兩個美國人,連項偉榮同關興權都聽得一頭霧水——壓根聽不懂呀!
項偉榮道:“這就剛才你說的什麼家主輔佐周王的原話?”
“姐夫,2800年的古人寫東西和我們現在壓根不一樣,這盤子地方就這麼大,估計比實際談話用語更加簡略,我要不是專門研究過也壓根搞不懂。”
“那說能聽懂的人話。”
“哦。”
沒轍,麵對四個好奇寶寶,組織一下語言再來!
“大意是這樣的:逨說,我的赫赫有名的皇高祖單父,威武英明,知人善任,是一個有智慧有德行的人。他輔弼文王、武王,討伐殷商,接受皇天大命,撫佑四方的諸侯國,建立了周王朝,操勞國家,順應天意。
我的皇高祖公叔,能輔佐成王,為王所使,接受大命。當時北方的戎狄不來奉獻天子,成王安定了四邊萬國.....逨感激天子的賞賜,讚美王得魯休,作了祭奠皇祖考的寶盤,用來追念前世有文德先人的善德。
有文德先人的威嚴英靈在天,逨恭恭敬敬在人間,期望先祖蓬蓬勃勃降給逨多福長壽,心懷寬綽,並給我康和保佑,高官厚祿,靈終。
天子的賢臣逨子子孫孫永遠享用。
說完了,大白話就這樣。”
姐夫在那笑,“嗬嗬...你這還是大白話?”
妮可和珍妮還是一頭霧水——沒辦法,就算要達到能夠完全理解張楠剛才那個程度的“大白話”,兩個美國女人沒個幾年的研究是彆想了。
姐夫倒是滿足了好奇心,看了看時間,問關興權:“你回家還是?”
“回家。”
兩個好奇寶寶心滿意足離開,留下張楠苦逼的把剛才的話再挖空心思翻譯成英文再說一次:兩分鐘能說完的話,最後畫了老半天才搞定,這都快半夜了。
“睡了睡了,明天除夕不能睡懶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