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德順手中接過銅鏡,很大!
工程隊嘛,連辦公桌上就放著把卷尺:張楠隨手拿過來一量,直徑有22公分!
還很重!
三國時期的絕大多數銅鏡比較薄,還不如漢鏡的厚度,但這麵銅鏡厚度大約有0.6公分,非常厚實!
整麵鏡子通體漆黑,基本無綠繡,一眼看上去就有種曆史的厚重感。
而且這麵鏡子背麵線條清洗,明顯是麵“頭模鏡”:銅鏡是日用品,需要大批量鑄造,一個模具會使用多次,不會像那些青銅禮器那樣是一模一器。
所以玩銅鏡,除了要注意一般意義的品相外,是不是頭模鏡也是衡量一方銅鏡價值的重要標杆!
所謂頭模鏡也挺好理解,就是第一次澆鑄的銅鏡,紋路特彆清晰,價值遠超過二模三模鏡——一般來說,外形出處完全一致的銅鏡,由於清晰度不同,在拍賣市場上的成交價格會相差10倍以上!
“艾倫,這就是華夏古代的青銅鏡?真漂亮!”
妮可也被鏡子背麵的圖案吸引住了,“上頭好像是人物吧?”
“是,還是個故事,是畫像鏡。”
這麵銅鏡上並沒有三國時期銅鏡流行的銘文紀年,可能是東漢時期鑄造的也不一定,也許當初就是墓主人的家傳心愛之物。
當然,也有可能是吳國時期鑄造的,這個誰都搞不明白,但可以確定的是:這麵銅鏡能屬於東漢畫像鏡的範疇。
張楠指著背麵的高浮雕人物到:“東漢畫像鏡在華夏古代銅鏡藝術發展史中位列三大巔峰之一,其輝煌的藝術成就足可與大唐盛世的高浮雕工藝相媲美。
而且東漢時期的畫像鏡不僅工藝精湛,一般還蘊含著深邃的文化內涵,這是其他類型的銅鏡很難比擬的…”
兩個美國女人之前都沒見過華夏的青銅鏡,這會一看到這麵工藝精湛、至少1700年前的銅鏡,這不奇怪才不正常。
古代西方世界也有銅鏡,不過西亞、古埃及、古羅馬和古希臘那時候流行的是圓板具柄鏡,而華夏一直以來使用的是圓板具鈕鏡,這就形成了遠古時期兩個不同地域文明的兩個不同類彆的銅鏡係統。
說白了西方人的鏡子一般有柄,而華夏的古銅鏡是用鈕。
直到宋代,華夏才出現有柄的銅鏡——不過顯然不符合華夏人的審美觀。
銅鏡要是連著個銅柄,怎麼想怎麼彆扭!
而且西方古時候的銅鏡裝飾雖然也有其特點,但若論工藝精湛程度,華夏銅鏡能甩它們幾條街——也難怪妮可和珍妮驚異於這麵銅鏡的精美。
剡縣能出土東漢末期之後的頂級銅鏡一點不奇怪,因為這是有曆史原因的。
因為東漢末年開始,北方連年戰亂,這製鏡工藝下滑;但在華夏南方,社會相對安定,而且就在剡縣隔壁的會稽,從東漢末年開始一直到到兩晉南北朝,都是華夏頂級製鏡中心。
有東漢三國時期的頂級銅鏡在剡縣出土也就不奇怪了,文管會的庫房裡據說就有不少。
張楠再次仔細看了看銅鏡背麵,對兩個女人道:“這麵畫像故事鏡,講的是華夏曆史上差不多2500年前的一個著名曆史故事...”
什麼故事?
吳越爭霸唄,這是麵伍子胥畫像鏡,
銅鏡背麵以四枚乳丁將鏡背紋飾分為四組,刻畫了春秋末年越王與範蠡策劃謀吳,將西施、鄭旦等八名美女敬獻吳王,最終逼得伍子胥憤然自刎的曆史事件。
鏡麵以順時針旋轉,高浮雕工藝,四個區分彆為:越王和範蠡→越氏二女→吳王→伍子胥。
畫麵以漢代敘事畫的方式,刻畫了伍子胥忠直敢諫,卻最終被吳王賜劍自殺的情景。
外圈還有三道紋飾,畫麵幅幅連貫相接,互為呼應,嫻熟的工藝將人物的姿態表情刻畫得淋漓儘致,鑄造極為精致,可謂東漢畫像鏡中的精品!
不過華夏人一提這件事就能理解這個故事,但妮可和珍妮就不行了:什麼春秋戰國都還是才知道幾個月,吳越爭霸對她們而言實在有點太深奧。
“聽不懂沒關係,咱們回去慢慢研究。”
這話就挺有意思了,隻是妮可同珍妮還不知道:能聽懂英文的幾位這會就當耳朵沒帶來——人都會聯想的,鏡子上有西施、鄭旦,這邊老板也是兩個女人陪伴左右,
哈哈…
慢慢研究…
珍妮也接過銅鏡仔細看了看,發現鏡子正麵竟然還能照出人影來!
更加感覺不可思議:張楠都說了這是從土裡挖出來的,有1700多年曆史,就算這鏡麵已然漆黑,但都還能照出人像!
“銅生鏽不是綠繡嘛,怎麼成黑色了?”
珍妮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張楠笑笑道:“這是‘黑漆古’,在出土的華夏古代銅鏡中,就隻有這種銅鏡表麵漆黑發亮、具有光滑晶瑩的玉質感,這種銅鏡就被稱為‘黑漆古’銅鏡。
這種銅鏡具有極佳的耐腐蝕性能,特彆受收藏者喜好。黑漆古銅鏡若長期在手中把玩,就會使表麵光亮如鏡,到時候就會被稱為‘傳世古’。
隻要是有這種特色包漿的銅鏡,如今就是百分百的正宗古董銅鏡,這會的製假工藝還達不到這種漆黑發亮的效果。”
妮可也在聽,道:“你還沒說怎麼會變成黑色的呢。”
“這就很難說了,這黑漆古銅鏡上銅綠一般很少,曆年來學者對黑漆古成因的研究,基本上有兩種觀點:一為人工處理說,第二種是自然腐蝕說。
現今學者的爭論焦點,基本在黑漆古銅鏡表麵的高錫耐蝕層是人工鍍錫而成,還是在自然條件下由腐殖酸作用產生的。
我偏向於後者。”
珍妮一聽張楠的分析,在那“咯咯笑”。
“笑什麼?”
“艾倫,學者哦!”
得,往自己臉上貼金被鄙視了。
“哪個學者有我那麼多的藏品?古董看多了就懂,咱怎麼說也能算個學者吧?”
“你是富豪,學者?”
妮可也“嗬嗬”…
算了,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研究,不然沒完沒了了。
拿了東西準備離開工程公司,因為今天沒多少事,也懶得回山頂。
往上頭打了個電話,張楠打算在外邊吃飯,不去什麼剡溪賓館,帶兩個美女去剡縣老底子的一處美食聖地:東風飯店!
那是個專門吃飯的地方,東風飯店的菜雖然可能比不上剡溪賓館的時髦,但卻能吃到最正宗的剡縣本地味道。
而且若乾年後城市發展,那家飯店所在的街道都被拆沒了,東風飯店也就隻能留在剡縣人的記憶中。
要命的是隨著東風飯店的消失,有些製作起來極端耗費時間的剡縣本地菜也跟著消失了,這也不得不說是曆史文化的喪失,更是吃貨們的悲哀。
“讓上邊的夥計們有空的都下來,嘗嘗剡縣老廚師們的最地道手藝。”
那是整整一代剡縣人關於美食的集體記憶:隻要一提起東風飯店,食物的色香味就會深深挑逗張楠的味蕾!
那裡的有些菜的做法,可能連唐貴都沒聽說過!
一般老百姓不會去剡溪賓館吃飯,這東風飯店就是如今請客吃飯最上檔次的地方,被譽為“剡縣的國際飯店”!
而且東風飯店有個特點:它那裡的女廚師比男廚師多,基本都是在這家飯店乾了一輩子,直到退休就沒挪過窩。
有人說最好的廚子一定是男的,這話在東風飯店就不管用了。
……
菜很土、很地道,而今天吃的人很時髦,這大概還也是東風飯店有史以來接待外國人最多的一次——這會可沒有包廂,二樓大廳那就有幾塊掛著布簾的屏風而已,這趟讓剡縣食客們好好看了一回西洋鏡!
三大桌,每桌100元,這已經是目前最頂級的配菜:換在20年前,最貴一桌12塊錢!
菜雖土,但口味沒的說,至少一群中外大漢直接把幾桌子菜給“光盤”了。
唐貴同安迪-盧倒是沒安安穩穩吃飯,吃飯當口還在不斷研究各道菜的做法。
吃了大半後乾脆讓關興權陪著去了廚房:一聽說一位是部隊的廚師,另一位是美國的華人廚師,東風飯店的廚師們對於兩人對幾道地方菜的疑問,還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飯間,妮可還問:“艾倫,這些就是你從小吃到大的傳統菜?”
“哪能呢,那會哪能天天這麼吃,會破產的!就是真的嘴巴饞的時候來一次,一個人是一個菜就滿足了…”
一頓飯開吃到差不多一點鐘,酒足飯飽!
下午張楠倒是給自己找了點樂趣:去剡縣文管會!
剡縣越劇博物館要開工了,張楠作為全額捐資人當然可以去問問相關單位的情況:美其名關心愛護——文管會如今的辦公條件爛的可以,將來的越劇博物館內會有六七間辦公室提供給文管會,而且整整一層展廳也歸文管會,會成曆史文物展區。
不過這會去可不是真要去問那位張恒主任有什麼希望要求,張楠這是惦記上了文管會的庫房。
不為錢,就為好玩!
如果沒有自己的乾預,越劇博物館在1990才竣工——文管會搬遷時,估計會處理掉一大批東西。
張楠不知道之前有什麼,但卻知道90年代文管會賣出了不少不錯的老玉器。
就算如今不會把那些東西當寶,但就是能翻一翻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