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等趙弘潤帶著宗衛們火速趕回大梁後,大梁的叛亂早已被平息,兵衛與浚水軍接管了城內大街小巷的巡防,而大梁府,亦在著手統計此番叛亂的損失情況。
回歸大梁後,趙弘潤首先回到了肅王府,安撫蘇姑娘與羊舌杏。
此時他這才從羊舌杏口中得知,那一晚蕭逆在城內的叛亂,對他們的家業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比如在橫街的那家『肅氏楚金』的店鋪,就在當晚被暴徒砸開了門,雖然殿內那些青銅器皿並無遭到偷竊,但這些青銅器皆被推倒,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刮花。
更有甚者,那些暴徒在還店內放了一把火,雖然這場大火在當晚被自發的遊俠以及浚水軍士卒覆滅,但已一塌糊塗的店鋪,終究還是得暫時歇業,重新裝修。
在安慰了一番羊舌杏後,趙弘潤將介子鴟與溫崎兩位幕僚請到書房,詢問他們有關於那晚蕭逆叛亂的情況。
“這樣就對了……”
在聽罷趙弘潤對於中陽叛亂的講述後,介子鴟了然地點了點頭,正色說道:“起初在下有些困惑,但現在在下想通了,正如在下先前所猜測的那樣,中陽叛亂與大梁叛亂,這兩者其實是存在關聯的,應該是蕭逆整個叛亂計劃中的兩個環節。”
“且試言。”趙弘潤摸著下巴說道。
聽聞此言,介子鴟拱了拱手,隨即正色說道:“依在下看來,蕭逆欲顛覆我大魏的計劃分為幾個步驟,首先,蕭逆利用了怡王爺,讓怡王爺以『皇狩』為由將陛下誘離大梁,前往中陽行宮。……然後,蕭逆在中陽行宮發動叛亂。恕在下說句不當說的,事實上,陛下此番以身誘敵,頗為凶險,若非是南梁王趙元佐在關鍵時刻棄暗投明,中陽叛亂的結果,可能未見得如眼下這般。”
“……”趙弘潤一言不發,默默地點了點頭。
儘管他對南梁王趙元佐的印象極差,但他不能否認,此番南梁王趙元佐的站隊非常關鍵,倘若這次他站在了蕭鸞那邊,或許蕭逆已經得逞了也說不定。
“……中陽行宮叛亂之後,就是大梁這邊的叛亂。起初在下想不通,蕭逆在大梁這邊製造叛亂有何用意,但是反過來想……恕在下說句不該說的,倘若中陽行宮那次叛亂蕭逆得逞了呢?”看了一眼趙弘潤,介子鴟正色說道:“倘若果真如此,那大梁這邊的混亂,威脅可就大得多了。”
趙弘潤沉思道:“你是說,中陽行宮與大梁的兩次叛亂,是蕭逆早就安排好的?”
“應該是。”介子鴟點了點頭,正色說道:“依在下看來,蕭逆在中陽行宮發動叛亂的目的,多半是為了擒殺陛下以及其餘國內要人,包括殿下您;而在大梁製造混亂,則是為了進一步引起混亂……說句不該說的,試想,若陛下確認遭遇不測,如長皇子、如雍王、慶王,他們還會像這次那般理智,攜手平息大梁的叛亂麼?”
“……”趙弘潤默不作聲。
不過在心底,他是同意介子鴟的判斷的:若他父皇當真遭遇不測,且又未曾立下遺囑,長皇子趙弘禮、雍王弘譽、慶王弘信三人,可能會引發奪位的爭鬥,不會像這次這般理智。
說到底,這次那三位兄弟做出理智的選擇,隻是因為他們沒有從中陽行宮那邊得到確認魏天子遭遇不測的消息而已,並不代表他們不想爭。
倘若那晚魏天子果真遭遇不測,搞不好長皇子趙弘禮、雍王弘譽與慶王弘璟這三個人自己都打起來了。
“照這樣想,那本王那位三伯,還真是做出了一個關鍵的決定啊……”
趙弘潤用嘲諷的口吻說道。
說實話,對於這件事,他心中是很不舒服的。
同樣是暗中與蕭逆勾結,他六王叔趙元俼宅心仁厚,最終被蕭鸞所騙,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成為了階下囚,而南梁王趙元佐呢?這個奸詐之徒在最終背叛了蕭鸞,搖身一變成為了平定中陽行宮叛亂的最大功臣。
要知道,中陽行宮的叛亂,本身就有南梁王趙元佐的一份,可他最後居然成為了平亂的最大功臣,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麼?
但遺憾的是,縱使是他趙弘潤,如今也無法撼動南梁王趙元佐這位平亂功臣的地位。
聽到趙弘潤那嘲諷的話,介子鴟微微一笑,隨即正色說道:“南梁王背棄蕭逆,這並不奇怪,殿下。……不管南梁王與陛下曾經有何恩怨,首先,南梁王亦是姬趙氏王室的一員,我大魏若是衰弱,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因此,他與蕭鸞充其量隻是虛與委蛇、各取所需,不可能會真心實意地合作。至於第二個原因,在下認為,南梁王恐怕是已經看穿了蕭鸞的狼子野心。”
“此話怎講?”趙弘潤問道。
介子鴟斟酌了一下語氣,說道:“蕭鸞出賣怡王爺,足以證明,此賊的目的不在為蕭氏平反,而是為了顛覆我大魏。但蕭逆……縱使乍一看勢力龐大,但實際上,並不足以憑一己之力顛覆我大魏,他們最大的優勢,僅僅在於他們潛藏在水麵之下,一旦他們浮出水麵,我大魏隻需出動幾支軍隊,即可將他們剿滅。……因此,在下這裡有一個猜測。”
“你說說看。”
“如方才在下所言,在蕭逆的計劃中,中陽行宮叛亂之後,便是大梁之亂,這多半是他們早已製定的計劃。可問題是,由於南梁王趙元佐的棄暗投明,蕭逆並未在中陽行宮叛亂中達成預期的目的,而在這種情況下,蕭逆依舊發動了大梁這邊的叛亂,這是為何?……按照常理,中陽行宮叛亂失敗,他們不應該繼續藏匿下去麼?……唯一的解釋就是,箭已射出,縱使是蕭逆也無法阻止了。”
“什麼意思?”趙弘潤皺眉問道。
此時,就見介子鴟一臉正色說道:“在下認為,『大梁叛亂』,並未是蕭逆此番一係列陰謀的終結。若在下沒有料錯的話,接下來,我大魏地方,會陸續爆發蕭逆的叛亂,蕭逆會竭儘全力地營造出我大魏『內亂重重』、『外強中乾』的局麵,借助外力覆滅我大魏。”
聽聞此言,趙弘潤麵色頓變,因為他已聽出了介子鴟想要表達的含義。
在介子鴟與溫崎的注視下,趙弘潤起身來到窗口,麵色凝重地看著窗外的天空,死死捏緊了拳頭。
不得不說,介子鴟的預測相當精準。
在隨後的半個月裡,似『魏天子於中陽行宮遇襲駕崩』、『大梁發生叛亂』、『諸皇子為爭皇位兄弟鬩牆』這等謠言,迅速傳遍魏國全國。
儘管事實上魏天子已回到大梁,並且,垂拱殿與朝廷皆以各自的名義向地方發布告示,通緝蕭氏餘孽與蕭鸞,但依舊無法穩定這股由於謠言引起的混亂。
一些蓄謀已久的蕭氏餘孽成員,此時紛紛浮出水麵,打家劫舍、占山為王,使得各地方縣令目瞪口呆。
畢竟以往魏國境內很少有匪患,可如今,這些強盜、山賊像是紮堆般紛紛跳出來,任誰都能感覺事態不對勁。
鑒此,數日後,朝廷發布通告,改南梁王趙元佐麾下北二軍為『鎮反軍』,分兵平定叛亂。
不得不說,魏國境內地方上那些叛亂與匪患,雖說給當地縣令當成了一定壓力,但是碰上『鎮反軍』,卻幾乎抵擋之力,以至於南梁王趙元佐在短短三個月內,便迅速平定了國內千人規模的叛亂。
而就在南梁王趙元佐率領鎮反軍平定叛亂的期間,駐軍在河西的韓國太原守廉駁,忽然接到了一位來自韓國王都邯鄲城的使者。
此時的廉駁,已攻克了『臨魏』、『頻陽』、『重泉』、『祋(duì)祤(yǔ)』等大片河西領土,將幾十萬羌胡之民驅趕到了河西的西端,儘管羌胡之民自詡勇武,但在廉駁這位韓國上將麵前,幾乎沒有絲毫抵抗之力,以至於廉駁率領著兩萬太原軍,吊打河西十幾個羌胡部落,就連那十幾個羌胡部落的酋長,也已被廉駁在沙場上討殺了好幾人。
不過廉駁對此也有疑慮,因為他至今都沒有等到秦軍的反攻,要知道,河西羌胡的背後,那可是秦國啊,似他這般肆意搶占河西之地,按理來說勢必會引起秦國的報複才對。
可奇怪的是,秦國至今沒有絲毫動靜,這讓廉駁更加警惕。
“最好彆是催促某進兵……”在從那名使者手中接過密令後,廉駁罵罵咧咧地說道,因為他很反感他在打仗的之後,邯鄲那些當權者在背後指手畫腳。
然而,待等他撕開密令掃了兩眼後,本來還渾不在意的廉駁,臉上頓時露出了驚愕之色。
“偷襲河東?為什麼?”廉駁皺眉說道:“邯鄲要撕毀與魏人的協議麼?”
“請上將軍接令!”那名使者說道。
“恕某難以接受!”廉駁當即撕毀了那道密令,怒聲罵道:“邯鄲那些人都在想什麼?他們難道要讓我韓人被天下人恥笑背信棄義麼?”
“這是釐侯與康公的決斷!”那名使者說道。
“管他是誰的決斷!”廉駁罵道:“某絕不會接下這種愚蠢之極的命令!”
見廉駁態度堅決,那名使者正色說道:“若上將軍不肯接令,請自卸太原守之職,交出虎符。”
“這是威脅?”廉駁冷笑道。
那名使者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並非是威脅,隻不過,倘若您執意不肯接令,您的副將『樂承』將軍,將取代您,以太原守的身份,統領太原郡進攻魏國,而他,需要這塊虎符……對吧,樂承將軍?”
話音剛落,就見帥帳外走入一名將軍,倚在帳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廉駁。
『樂承……』
廉駁眯了眯眼睛,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去吃屎吧!韓虎老狗的狗崽子!”
當日,北原十豪、太原守廉駁,由於拒絕背棄《邯鄲協議》,被副將樂承取而代之。
半夜,廉駁在一些心腹的幫助下,逃離了看押他的兵帳,逃出軍營,不知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