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趙弘潤的話,殿內頓時嘩然。
縱使他們也沒有想到,趙弘潤居然敢一竿子打翻他們一船的人,難道這位肅王殿下當真不清楚,此刻坐在這座宴會殿內的諸多貴族,其背後是多麼龐大的一股力量嗎?
『這個趙潤,一如既往的狂妄!』
此刻此刻,殿內有諸多人在心中惡狠狠地想道。
而此時,苑陵侯酆叔在聽到趙弘潤後,原本臉龐上的憤怒逐漸退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不可思議之色:“哈?小侯沒有資格?在座的諸位大多也沒有資格?那誰有資格?……肅王殿下,您該不會說隻有您吧?”
“我就是這個意思。”趙弘潤毫無退縮之意,直視著苑陵侯酆叔,淡淡說道:“於外,本王率軍攻楚則壽郢淪陷、伐韓則邯鄲既克,擊秦則秦二十萬大軍覆滅於三川,使中原列國再不敢小覷我大魏;於內,本王掌冶造局、建博浪港、修梁魯渠……縱觀今日我大魏,除父皇外,誰人的功勳敢說在本王之上?若連本王都沒資格推薦河東四令的人選,你苑陵侯又算什麼?”
苑陵侯酆叔聞言皺著眉頭說道:“肅王殿下居功自傲,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聽聞此言,趙弘潤哈哈一笑,撇撇嘴嘲諷道:“居功自傲……首先也得有功吧?我想,苑陵侯你縱使想要居功自傲,也沒這個資格吧?”
“你……”苑陵侯酆叔氣得麵色漲紅。
可縱使他被趙弘潤氣地火冒三丈,卻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畢竟,趙弘潤的功勳,彆說近幾十年、哪怕是百餘年都堪稱無人出其右。
縱觀整個魏國,能在功勳上穩壓趙弘潤一頭的,恐怕也隻有魏天子趙元偲,因為魏天子趙元偲曾聯合楚暘城君熊拓滅了宋國,儘占了宋國的國土。
除此之外,縱使是南梁王趙元佐、禹王趙元佲,亦或是魏國近百年來其餘賢士名臣,都不能說可以在功勳上力壓這位肅王殿下。
當然,就算無法反駁鐵一般的事實,但苑陵侯酆叔這口氣卻難以咽下,隻見他目視著趙弘潤,用帶著憤慨的口吻說道:“小侯隻不過是遵照肅王殿下的意思,道出我心中的人選,卻不想遭到肅王殿下這等羞辱……”說罷,他站起身來,憤然離席,朝著慶王弘信拱手說道:“慶王殿下,小侯無端受此羞辱,已無顏再留在此地,請恕小侯先行告退!”
“這……”
慶王弘信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可心中卻在暗暗偷笑。
就算是他也沒想到,身邊這個老八居然如此暴躁,一上來就得罪了在場絕大多數勢力不小的貴族。
他不用想也能猜到,苑陵侯酆叔今日離開之後,必定會站在他慶王弘信這邊,甚至於,還會拉動一大批人站到他這邊。
而就在他暗自偷笑之時,卻見趙弘潤抬手喊道:“苑陵侯,且慢。”
聽聞此言,苑陵侯酆叔立即停下了準備離開的腳步,回過身來看著趙弘潤,表情似有些驚訝、有些困惑,亦有些得意。
而此刻殿內在場的諸多王侯貴族們,心中亦有些奇怪,奇怪於這位肅王殿下為何要開口喊住憤然離席的苑陵侯酆叔。
『難不成,這趙潤竟是個色厲內荏的軟柿子?』
不少貴族心中頗感意外。
“肅王殿下還有何吩咐?”苑陵侯酆叔端著架子,一臉憤慨地問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趙弘潤完全沒有向苑陵侯酆叔賠禮道歉的意思,甚至於,他根本沒有與苑陵侯酆叔說話,而是對其身邊的宗衛長衛驕說道:“衛驕,即刻撒出人手,到苑陵盯死苑陵侯一門,給本王查清楚,苑陵侯一門究竟有屋舍幾何、田地幾何、家財幾何、仆從幾何,且每日府上的開銷幾何。其家產的度支,哪怕是一個銅幣,亦要給本王查清楚,詳細記錄下來。”
“……”苑陵侯酆叔麵色微變。
也難怪,畢竟魏國絕大部分的貴族,都有許多或正當、或非正當的財路來源,之所以此前沒有暴露出來,不是因為這些不存在,而是因為沒有人較真去追查,或者乾脆點說,沒有人敢去追查——縱使朝廷,曆來亦是對國內貴族的牟利渠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如今,趙弘潤擺出了要嚴查的架勢,那麼,勢必能查證到苑陵侯一門上下貪贓枉法、損公肥私的種種罪證,這是必然的。
“不要吝嗇人手。”目不轉睛地盯著苑陵侯酆叔,趙弘潤輕笑道:“你要知道,衛驕,本王手底下有的是人,這樣吧,乾脆派一千商水軍在苑陵侯的府邸、田地、店鋪等地候著,給我一天十二個時辰,盯死出入的所有人!……務必要查證仔細咯,本王可不想日後在刑部本署出醜。”
宗衛長衛驕會意,笑著說道:“殿下,直接派商水軍不合乎規矩,不如這樣,以訓練士卒的名義派出預備役的士卒,至於人數嘛,就派個兩千人吧……卑職覺得,兩千人,足以徹底盯死苑陵侯一門上下,絕不會出現疏漏。”
“很好,就這麼安排。”趙弘潤瞧著麵色大變的苑陵侯酆叔,淡淡說道:“仔細查、慢慢查,查個一年半載也不礙事……本王,有的是人!”
“遵命。”衛驕抱拳應道。
見此,趙弘潤這才若無其事地看向苑陵侯酆叔,笑著說道:“苑陵侯,你不是要告辭麼?不必特意留下來與本王辭行。”
“……”苑陵侯酆叔下意識地抬起頭指向趙弘潤,但隨即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慌忙又將手放了下來,麵色一陣青一陣白。
不得不說,相比較楚國的貴族,魏國的貴族很少曝光出諸如傾軋平民、損公肥私的醜聞,但這並不意味著魏國的貴族人格有多麼高尚,隻是魏國很少有人會較真去追查這種事。
否則,似某些貴族世家侵占了國家的礦山,非法開采礦石,真當沒有一個人知道嗎?
當然不是,事實上朝廷或多或少也是清楚的。
隻不過,這些貴族平日裡還算乖順,不曾與朝廷作對,因此,除非鬨出無法掩飾的醜聞——比如某處貴族非法私礦坍塌,使得成百上千的平民死亡,致使民怨沸騰,否則,似這種事朝廷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一旦出現一個有名望的人要追查此事,那麼朝廷就不能再裝聾作啞了,必須給臣民一個交代。
倘若事情鬨到這種地步,縱使某位貪贓枉法的貴族其身份再尊貴,也難以保住他的家族,除非是姬趙氏子弟,否則,抄家充軍流放,甚至連處死都有可能。
而苑陵侯酆叔,恰恰就是家底不怎麼乾淨的——其實乾脆點說,魏國有權有勢的大貴族,很少有家底乾淨的。
在這種情況下,方才還一臉憤慨準備離開的苑陵侯酆叔,此刻雙腿就仿佛紮根在原地似的,怎麼也無法挪動雙腿。
也難怪他此刻心中惶恐不安,畢竟似趙弘潤這種報複手段,彆說他苑陵侯酆叔家底本來就不怎麼乾淨,就算是家底乾淨的貴族世家,相信也要被趙弘潤整得損失慘重。
打個比方說,倘若苑陵侯酆叔名下有些店鋪,而這些店鋪外每當開門營業的時候,就有十幾個五大三粗的鄢陵軍士卒抱著雙臂站在那裡,誰還敢到這些店鋪來?
長此以往,以往生意再好的店鋪,都要被攪黃。
或許有人會說,倘若趙弘潤真敢這麼做,苑陵侯酆叔可以向朝廷告狀。
可問題是,證據呢?
真以為到時候會像趙弘潤與衛驕所說的那樣,直接派鄢陵軍的士卒過去?趙弘潤會傻到這種地步?
倘若趙弘潤果真打算這樣做,他隻要讓一些鄢陵軍士卒提早退伍,直接將其塞到苑陵城去即可,這樣一來,那些士卒就不在鄢陵軍的名冊之內,根本逮不到證據。
至於逮捕那些退伍士卒,那就更沒道理了,人家隻是站在店門口的街上,一未打砸、二未傷人,有什麼理由去逮捕對方?
更何況,倘若果真發生這樣的事,明擺著就是肅王趙弘潤要對付苑陵侯一門,地方府衙,誰敢貿然乾涉?而唯一有能力乾涉的朝廷刑部,恰恰是雍王弘譽入主,隻要雍王弘譽與肅王弘潤不翻臉,刑部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乾脆敷衍了事——一方是為國為民、功勳赫赫的肅王殿下,一位是曆來偷偷摸摸侵占國家利益的地方諸侯,你猜刑部官員會偏袒哪方?
正因為清楚這些事,因此,苑陵侯酆叔此刻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麵。
此刻他唯一的勝算,就是在場的王公貴族們都站出來與他站成一線,共同對抗殿內那位霸道的肅王殿下。
而此時,在座的諸王侯,也隱隱有了這個心思與打算。
可就在這個時候,趙弘潤忽然對成陵王趙文燊說了句話:“成陵王,本王聽說你前一陣子組了一支義軍,曾部署在酸棗戒備韓軍渡河,正好『皮氏城』守備空虛,可介意將這支義軍遷駐到『皮氏城』?”
這一句話,非但讓成陵王趙文燊滿臉訝然,亦讓那些原本已打算站出來與苑陵侯酆叔站成一線的諸侯,大吃一驚,紛紛露出了各異的表情。
相信在場諸人,誰都聽得懂趙弘潤那句話的言外之意。
頓時間,原本利害一致的諸王侯貴族,陣營立刻崩裂,待成陵王趙文燊反應過來時,他已感覺在場諸多諸侯貴族看向他的目光,已不再向先前那樣友善。
『……』
成陵王趙文燊轉頭看著笑吟吟的趙弘潤,心情很是複雜。
他豈會看不出趙弘潤的企圖?
可問題是,這位肅王殿下拋出了一個讓他難以拒絕的香餌。
接受,或拒絕?
成陵王趙文燊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