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駱瑸說服東宮太子弘禮的時候,雍王弘譽,亦在其王府內秘密接見了襄王弘璟。
隻見二人在一間密室內,一邊對坐小酌,一邊談論著。
而他倆所談論的,無非也正是那則對趙弘潤極為不利的謠言。
對於這則謠言,雍王弘譽的看法與駱瑸一致,亦覺得是宗府某些人對趙弘潤的報複之舉。
因此,雍王弘譽笑嗬嗬地說道:“三弟,為了這種小事,你親自登門拜訪為兄,可不似你的性格啊。”
聽聞此言,襄王弘璟輕笑了兩聲,隨即似笑非笑地說道:“二王兄,你真覺得,這隻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麼?”
雍王弘譽聞言搖搖頭說道:“我了解弘潤,他對我等兄弟都爭相搶奪的那個皇位,的確是不屑一顧,就跟六弟弘昭似的。……隻不過,弘昭他喜歡吟詩作畫,若非出生在王室,想必早已在某座仙山隱居,與山水為伴,與鴻儒為伴了。而弘潤嘛,他對『使我大魏成為強國』一事,有著十分強烈的執念,我曾聽他說過,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隻是因為他是一名魏人,而非是為了那個位子。再者,隻有我大魏愈發強大,他日後想要撒手不管當一位閒王,也能當得更加舒坦……哈哈哈,還真是符合他性格的話,對吧?”
“嗬。”襄王弘璟靜靜地聽著,聽到最後不置與否地笑了聲。
隨即,他將臉上的笑容收起了大半,淡淡說道:“二王兄還真是不實誠啊。……王弟問的,並非『弘潤他是否想要那個位子』,而是『父皇是否希望弘潤坐上那個位子』……”
“……”雍王弘譽皺了皺眉。
“王弟不相信二王兄沒有看出來。”眯了眯眼睛,襄王弘璟低聲說道:“父皇有內侍監作為耳目,監視著大梁的風吹草動,宗府那幾個老家夥此番沒能鬥過老八,被奪了權柄,故而在離開前給老八使絆子……難道父皇就當真沒有預測到?更彆說,就算當時沒有預測到,待內侍監稟報了此事後,父皇仍可以將這則謠言壓製下來,隻要他願意。但是,父皇卻沒有這麼做,放任這則謠言越傳越廣……二王兄以為,這是為何?”
“……”雍王弘譽掃了一眼襄王弘璟,淡淡說道:“或許是父皇疏忽了呢。”
“疏忽?”襄王弘璟嗬嗬一笑,壓低聲音說道:“那可是他如今最器重、最疼愛的兒子啊!……老八如今手中有多少兵權?十萬!十萬兵權!比駐軍六營加起來還要多!我大魏曆代皇子中,可曾有哪個皇子,手握十萬兵權的?”
雍王弘譽皺了皺眉,說道:“終歸弘潤對我大魏立下了赫赫功勳,有些特權也實屬正常。”
“難道隻是這樣麼?”襄王弘璟似笑非笑地說道:“在我看來,此番父皇放任這則謠言,恐怕是想借機試探老八,看看他是否對那個位子有那麼一丁點的興趣……”
“弘潤對皇位毫無興趣。”雍王弘譽淡淡說道。
“但願如此!”襄王弘璟輕笑一聲,自嘲道:“否則,咱們這些人還爭什麼?其實二王兄也看出來了吧?父皇早就在培養他心中最合適的繼位者了,否則,似那位繼位者的惡劣性子,再加上他什麼都要插一手的作風,早就以僭越的罪名被禦史監問罪了。……在成皋關私設關隘,收取出關稅,還拒絕對國內貴族勢力開放三川,甚至因此鬨出人命來,嘖嘖嘖,父皇對老六的愛護,怕是也沒有到這種地步!”
“但不可否認,弘潤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局著想。”雍王弘譽麵帶不悅地正色說道。
“好好好,這些事就到此為止。”見雍王弘譽麵色不佳,襄王弘璟沒有再說下去,當即打住了這個話題,低聲說道:“二王兄,老八,不是一個屈於人下的人。……前一陣子,王弟所在的戶部,曾幫他打造了一批什麼……『三川紀念幣』,你可知曉。”
“唔。”雍王弘譽點了點頭。
“當時,戶部請示了王弟,王兄也知道,我不想與老八作對,就懶得去管這件事,讓戶部自己拿主意,結果,戶部當時是拒絕了的。但是最後呢?老八自己出資,叫冶造局打造了一批熔鑄錢幣的模具,並請戶部幫忙鑄了一大批三川紀念幣。……他決定的事,就一定要做,似這樣性子的人,王兄真以為他會是能屈於人下的?”搖了搖頭,襄王弘璟正色說道:“當時我就明白了,老八,不會是一個屈於人下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雍王弘譽看似越來越煩躁了。
“我隻是想提醒二王兄,老八今日對那個位子不感興趣,並不代表他明日也是如此。更要緊的是,父皇也對他寄以厚望……”
“……”雍王弘譽深深望了一眼襄王弘璟,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借機削弱弘潤?”
“當然不是。”襄王弘璟哂笑一聲,自嘲道:“老八連宗府都能扳倒,咱倆與他相處地好端端的,何必樹敵呢?”說罷,他壓低聲音說道:“王弟隻是覺得,老八此番很有可能會暫時離開大梁……老四尚在山陽、老五去了隴西,倘若老八再離開了大梁,這大梁,就隻剩下東宮,以及你我了……”
聽聞此言,雍王弘譽饒有興致地望著襄王弘璟,笑道:“你有自信能扳倒東宮?那駱瑸可不簡單。……弘潤若暫離大梁,方便的可不是你我。東宮擴大勢力的速度,可要在你我之上。”
“我知道。”襄王弘璟笑著點點頭,隨即又似笑非笑地說道:“但,正所謂『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若老八仍呆在大梁,東宮可是會投鼠忌器的,他對老八,太忌憚。”
“……”
雍王弘譽沉思了片刻,隨即緩緩點了點頭。
如此過了兩日,關於趙弘潤的那則謠言在大梁傳得沸沸揚揚。
一時間,很多人都在猜想,猜測肅王弘潤是不是如謠言中所傳的那樣,以退為進、意在皇位。
甚至於此事傳到了肅王府後,就連玉瓏、羋芮、蘇姑娘,都變得有些將信將疑。
倒不是反對趙弘潤去爭奪那個位子,若按照玉瓏公主的說法是,倘若趙弘潤登上了魏國君王的位置,那她就更有仰仗了;而羋芮更是一個勁地支持趙弘潤去爭奪皇位,可能她覺得,若是趙弘潤成為了魏王,她就有數不儘的甜點可食了。
唯獨蘇姑娘有些擔驚受怕,畢竟『王妃』她都不敢奢望了,又豈會奢求『後妃』,趙弘潤站得越高,她對於失去趙弘潤的臆想就更加擔憂。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趙弘潤煩不勝煩。
終於,他忍不住了,來到了垂拱殿,請他父皇魏天子動用力量製止這則謠言。
然而,魏天子對此倒是十分鎮定,淡淡說道:“隻是謠言罷了,過不了多久就會風平浪靜,有什麼好擔心的?”
聽聞此言,趙弘潤倍感無語。
“父皇的意思是,兒臣什麼也不用做?這豈不是默認了此事?”
魏天子聞言瞧了一眼趙弘潤,淡淡說道:“那你就將川雒交給朝廷,怎樣?”
“呃……”趙弘潤麵色一滯。
倒不是他信不過朝廷,隻是他生怕好端端的出現什麼變故,比如前幾日國內的貴族勢力聯合起來因為三川之事對朝廷以及對他施壓,當時趙弘潤是硬生生抗住了壓力,可換做朝廷,恐怕此刻早已妥協,對國內那些貴族勢力開放了三川。
畢竟就算是在魏國,平民在朝廷心目中的分量,也仍然不會有貴族那麼高,朝廷頂多隻會像魏天子所做的那樣,借那些平民來敲打敲打那些貴族,借此機會拿回一部分國內的礦脈,又豈會真的去扶持那些平民商賈。
趙弘潤不肯交出川雒,就是為了確保一切按照他所想的那樣發展。
“五萬川北騎兵?”見趙弘潤默不作聲,魏天子又問道。
“……”
“鄢陵軍?”
“……”
“商水軍?”
“……”
“冶造局?”
“……”
隨著魏天子一句句的詢問,趙弘潤啞口無言。
倒不是真的不肯交出權利,隻是他不希望他的心血被某些人給糟蹋,畢竟那是他好不容易撐起來的。
望著無言以對的兒子,魏天子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循循善誘道:“若是你肯交出手中的權利,那謠言立即不攻自破。但事實上,朕卻不希望你那樣做……比如說『川雒』,在那裡,你在羱、羯、羝三族中的威懾,比朝廷更甚,若是換做其他人,朕也擔心會震懾不住那些三川之民……再者,萬一派去的官員搞砸了怎麼辦?”
“……”趙弘潤皺皺眉,半響後煩躁地說道:“可那則謠言……”
“那隻是謠言而已。”魏天子笑了笑,試探道:“過不了多少時日,就會風平浪靜的。再者……以你對大魏做出的貢獻,就算是力爭皇位,也無不可嘛。據朕所知,朝野對於此事的評價,反而是對你頗為支持的……”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抬頭望著魏天子,半響後皺了皺眉。
“父皇,兒臣怎麼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啊。”
“什麼?”魏天子一臉茫然。
隻見趙弘潤眯了眯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魏天子,皺眉說道:“兒臣忽然想起,那晚從凝香宮出來時,父皇就曾暗示過兒臣這件事……換而言之,父皇早就知道了。然而,父皇卻並未派人製止謠言,反而放任它傳得沸沸揚揚……父皇,你是在給兒臣下套麼?”
『不好……』
魏天子心中咯噔一下,暗暗責怪自己前幾日的多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