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彆了暘城君熊拓後,趙弘潤本想即刻返回皇宮。
因為所料不差的話,朝廷禮部將在紫宸殿以王子規格接待那位楚國的主使節,固陵君熊啟。
不過在仔細思忖了一番後,趙弘潤還是打消了貿然闖入的打算。
畢竟迎接外邦的使臣,按照慣例乃是由禮部負責的,而如今趙弘潤雖然已在朝中掛職,但終歸不是禮部中人,貿貿然闖入的話,對於以禮部尚書社宥等迎賓官員而言,絕非是什麼禮貌的事。
這就跟他當初唆使浚水營扣下那批來自楚國的錢物,不允許戶部在還未公開分配戰後利益的情況下搬運一樣,屬於是挑戰部府威信的權利的僭越行為。
吏部得罪了,兵部得罪了,戶部得罪了,朝廷六部,趙弘潤已前前後後得罪了半數的部府,其實說到底,無非就是趙弘潤有時看不慣這些部府的做法。
但不可否認,似這種因為看不順眼就插手介入朝廷六部的內事,很容易會遭人嫌惡,因此,趙弘潤決定先派何苗、朱桂等宗衛先到禮部打探打探情況。
若是洽談順利的話,他自然就沒有必要再出麵;而倘若洽談不順利,更確切地說,那固陵君熊吾當真是如暘城君熊拓所說,是因為心中不平衡有意過來找茬,那麼,趙弘潤就要找一個不至於會讓禮部官員感到反感的時機,介入這件事。
說白了就是一句話:先觀望一陣。
而在趙弘潤觀望的時候,禮部尚書社宥已親自將以固陵君熊吾為首的楚使,從大梁南城門接入了皇宮。
不得不說,禮部給出迎賓規格頗高,非但出動了『祀禮士』那些衣甲鮮豔的儀仗隊,而且鼓樂齊鳴,在一曲曲專門用於迎賓的樂曲聲中,將固陵君熊吾等楚國派來的使臣接到了皇宮內的紫宸殿。
儘管魏天子並沒有出麵,但是禮部卻邀請了東宮太子弘禮作為迎賓的主禮官,畢竟固陵君熊吾乃楚王熊胥的兒子。又是手握十幾萬大軍的實權邑君,哪怕是禮部尚書社宥,論身份亦不足以作為迎賓的主禮官。
而在收到了禮部的邀請後,東宮太子弘禮欣然接受了這個懇請。
也難怪。雖然說東宮太子早前是選擇了吏部的文選司作為政治籌碼,可誰讓如今的禮部還是“無主之地”呢?因此,有機會向這個置身於外的禮部示好,東宮太子弘禮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當然,這些是出自太子弘禮身邊幕僚駱瑸的考量。至於太子弘禮自身嘛,他更加喜歡這種可以凸顯他“東宮太子”身份的大排場而已,說白了,他喜歡任何能夠使他曝光度大增、能在朝野威望大增的盛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東宮太子弘禮才會在皇宮正南門頓足而立,等待著固陵君熊吾的到來。否則,以他大魏東宮太子的身份,本不需到這地步。
不得不說,為了完成這項迎接外邦貴賓的任務,太子弘禮可謂是收斂了不少以往的高傲。
這不。讓固陵君熊吾陰沉著臉走下迎賓馬車的時候,太子弘禮主動迎了上前,拱拱手笑臉迎人道:“本宮在此恭迎固陵君!”
還彆說,彆看太子弘禮才能或許不如彆的兄弟,但是在禮儀方麵,哪怕是最挑剔的禮官,恐怕也挑不出什麼刺來。
今年已二十六歲的他,因為長期養尊處優,乍一看甚至要比趙弘潤更有貴族氣勢,充當一國太子門麵。綽綽有餘。
而對此,就算是太子弘禮身邊的幕僚駱瑸,心中也是十分滿意的。
可遺憾的是,在東宮太子弘禮麵前的固陵君熊吾。此番雖然是楚國使節的主使節,但很顯然不單單是為了與魏國言和而來,否則,在這種場合下,固陵君熊吾斷然不至於依舊陰沉著臉。
『怎麼回事?』
東宮幕僚駱瑸注意到固陵君熊吾臉上的陰沉之色,心下不由有些暗驚。
因為他從固陵君熊吾的眼中。仿佛能瞧出無儘的怨恨,這讓他十分不解。
也難怪,畢竟趙弘潤當初與暘城君熊拓以及楚士大夫黃砷簽訂《魏楚停戰正陽和約》的事,在大梁內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自然,魏人也不清楚暘城君熊拓為了減少他自己的損失,將他兄弟固陵君熊吾的戰功當做了籌碼與趙弘潤交易。
而當時,正如暘城君熊拓所言,楚王熊胥隻是迫切希望與魏國停戰,根本不在乎幾個兒子究竟誰占了便宜、誰吃了虧,以至於被熊拓鑽了空子,在沒有固陵君熊吾到場的情況下,與趙弘潤簽訂了和約。
隨後,這份和約發揮效力,趙弘潤麾下的大軍逐漸退離楚國的境內,而侵占了魏國大半個宋郡的固陵君熊吾,亦不得不在其父王楚王熊胥的命令下撤軍。
明明是已在嘴邊的肥肉,卻不得不吐出來,可想而知固陵君熊吾心中的憤怒。
“你就是姬潤?”
下了馬車的固陵君熊吾,第一時間便陰沉地臉質問道。
聽聞此言,東宮太子弘禮皺了皺眉,心中著實有些不滿,他心說,本宮屈尊在此恭迎你,你還用這種不客氣的質問式口吻與本宮說話?
忍著心中的不滿,東宮太子弘禮隻是搖了搖頭,並沒有發作。
見此,其幕僚駱瑸在旁適時地報出他家殿下的名諱:“我家殿下,乃大魏東宮太子,姬禮。”
固陵君熊吾聞言冷哼一聲,眼中的怒色稍減幾分,但口吻依然是方才那副不客氣的樣子:“姬潤呢?叫他來見本公子!”
『這……究竟怎麼回事?』
聽聞此言,在場的眾魏人,包括太子弘禮、幕僚駱瑸,以及眾多禮部官員們,無不心下暗暗咋舌。
想了想,駱瑸恭謹地說道:“固陵君若想見大魏的肅王殿下,我等在賓宴之後自當安排……”
可是他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固陵君熊吾給打斷了。
“不必了!本公子沒有閒工夫與你們魏人虛假客套,你叫那姬潤即刻來見本公子!”說罷,固陵君熊吾臉上泛起幾分怒容,咬牙切齒地罵道:“他有膽量撇下本公子與熊拓私定停戰和約,難道就沒膽子來見本公子麼?虧得這還是在你們魏國的王都!”
『沒膽子?那位肅王殿下沒膽子?嘿!』
在場不少迎賓的魏人皆暗暗冷笑起來,恨不得此刻肅王弘潤在場,給這個狂妄的楚人一點顏色看看。
見過狂妄的,但從未沒見過如此狂妄的,明明他們大魏的東宮太子殿下屈尊相迎,並且禮部的官員們也給予了王子規格的接待,可這固陵君熊吾,卻絲毫不領情,在這皇宮正南門前,口口聲聲要他們大魏的那位肅王殿下出來見他。
簡直是狂妄至極!
豈有此理!
見到這一幕,禮部尚書社宥臉上的表情也陰沉了下來。
彆看這位大人是禮部的尚書,而不是兵部官員,但是要知道,他從一開始便支持大魏對楚宣戰。
簡單地說,社宥從一開始就毫不畏懼楚國,更彆說眼下他們魏國的肅王弘潤打敗了楚國,在潁水北郡的魏楚邊境布下了近十萬的重兵,他心底更是底氣十足。
“固陵君此來,究竟所為和平耶?宣戰耶?”
相信這位禮部尚書的這句話,足以讓周圍許多魏人大吃一驚,因為或許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禮部的尚書大人,實則比兵部的許多官員還要硬氣。
而聽聞社宥所言,那固陵君熊吾眼中閃過幾絲怒意,正要說話,忽然身背後響起一個聲音:“自然是為和平而來!”
“……”在場眾人轉頭望去,正好瞧見又一輛馬車緩緩駛向這裡,從馬車內,走出暘城君熊拓與楚國的士大夫黃砷二人。
而方才開口的,正是黃砷。
隻見黃砷緊走幾步,朝著東宮太子弘禮與禮部尚書社宥行禮道:“在下乃此番出使貴國的副使,黃砷。……固陵君熊吾公子近幾日車馬勞頓,心神煩躁,望貴國諸位大人多多諒解。”
熊吾也不是傻子,很清楚士大夫黃砷的背後有著多麼龐大的勢力,自然不會傻傻地得罪這位季連氏的貴族。
他的眼神,不出意外地投向了暘城君熊拓。
而暘城君熊拓卻懶得理睬他,左顧右盼尋找著趙弘潤的蹤跡,待發現後者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出現在此時,這才用目光迎上熊吾的視線,皮笑肉不笑地哼哼起來。
還彆說,此刻暘城君熊拓的心情很好,因為趙弘潤已經給出了有關於那批軍備的回覆,雖然他們倆還未提有關於糧草的事,但相信,若是趙弘潤能搞定那批軍備,區區一些糧草又有何難?
因此,熊拓此行前來魏國王都大梁的目的,算是已經達成了。
而他此刻之所以跟著黃砷前來魏國的皇宮,純粹就是來看好戲罷了,想看看他眼中素來不喜的魏人,與同樣素來不喜的熊吾,相互撕咬。
不過,由於趙弘潤目前還未到場,這讓熊拓略微有些失望。
畢竟在他看來,隻有等那位魏國的肅王殿下到場,那麼這場好戲才算是正式開幕。
『怎麼回事?這情況……不大對勁啊。』
無論是禮部尚書杜宥,還是東宮幕僚駱瑸,哪怕是東宮太子弘禮,相信此刻在場的諸多魏人,隱隱約約已經察覺到,這支楚國使節隊伍,可能存在著內部的意見不合。
“諸位請。”
壓下心中的諸多不解,禮部尚書杜宥將這些楚人請入了皇宮,帶往紫宸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