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殿下,真不愧是肅王殿下……李粱心服口服。”
戶部尚書李粱,苦笑著對趙弘潤言道。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寄望於魏天子莫要應許這位肅王殿下的這條建議,否則,他們戶部的下場不會比曾經的吏部好到哪裡去。
可問題是,這位肅王殿下說得言辭確鑿、利弊分明,他不敢保證魏天子是否會采納這條建議。
采納這條,足以使他們戶部步吏部後塵的建議。
“微臣告退。”
向趙弘潤拱手行了一禮,戶部尚書李粱頗有些心灰意冷地離開了文昭閣。
因為再留在這裡也已沒有什麼必要,相比較趙弘潤僅僅隻給予他們戶部三成半的戰後利益,那一條建議才更加事關戶部的盛衰。
畢竟,一旦魏天子采納了這位肅王殿下的建議,那麼,他們今日爭取的再多,也不過是給兵部與工部做嫁衣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留在此地繼續糾纏不休呢?
想通了這件事的李粱,默默地離開了文昭閣。
他剛一走,戶部右侍郎崔璨亦站了起來,在冷冷看了一眼本部左侍郎範驫後,一言不發地也離開了。
這兩位這一走,那位戶部的司郎、郎官們仿佛是得到了什麼訊號,亦陸陸續續地向趙弘潤請辭,當然,在臨走之前,他們或多或少地都瞧了一眼左侍郎範驫。
於是乎,片刻工夫後,文昭閣前殿內,戶部官員便隻剩下那左侍郎範驫一人。
相比方才此人在垂拱殿內帶頭彈劾肅王趙弘潤時的慷慨激昂,此刻的範驫,身單影隻,隱隱有種孤寂的錯覺。
他甚至於沒有想到要向趙弘潤行禮請辭,便垂著腦袋默默地離開了文昭閣,臨走到殿門的門襤處時,也不知是否是走神。竟險些絆倒在地。
『這位範大人日後的左侍郎,恐怕是不好當了……』
在旁看戲的禮部尚書社宥瞧得分明,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他豈是看不出來,由於趙弘潤那條『建議』的關係。直接導致這位戶部左侍郎範驫大人,被他們戶部的官員們給疏遠了,再也沒有來時的風光。
相信,一旦趙弘潤向魏天子提出了那條建議,並且魏天子也應允了的話。那麼,這位範大人日後在戶部的日子,必定會更加不好過。
『咎由自取怨得誰呐!』
社宥默默歎了口氣,旋即亦起身向趙弘潤告辭道:“好戲收場,微臣亦該告辭了。……殿下,恕微臣告辭。”
“社尚書自便。”趙弘潤微笑著說道。
他對於這位“相當識相”的禮部尚書,還是頗有好感的。
待等社宥離開之後,文昭閣前殿內,除趙弘潤以外,便隻剩下了工部左侍郎孟隗。以及兵部尚書李鬻以及兵部左侍郎徐貫三人。
見此,趙弘潤轉頭望向孟隗,微笑著說道:“孟侍郎,此事就這麼說定了,你也先行回去吧。”
“是,殿下。”孟隗連忙起身拱手告辭。
臨走的時候,不得不說這位工部左侍郎心中喜悅,畢竟一來他得到了這位肅王殿下的承諾,允許工部得一份利益,更重要的是。這位肅王殿下或有可能使他們工部擺脫戶部方麵關於資金的鉗製,這對於以往受夠了被資金鉗製的工部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喜訊。
而見這位工部左侍郎孟隗大人起身告辭,兵部左侍郎徐貫亦站了起來。準備向這位肅王殿下告辭。
畢竟在他看來,這件事已塵埃落定,他們也沒必要再留在此地。
可沒想到他剛剛站起來正準備拱手向趙弘潤告辭,坐在他身旁的尚書李鬻卻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稍安勿躁,徐大人,還未到你我二人可以告辭的時候。”
兵部尚書李鬻老神在在地提醒道。
“……”徐貫聞言驚詫地望了一眼李鬻。疑惑地低聲問道:“老大人,您這是?”
隻見兵部尚書李鬻目視著趙弘潤,語氣淡然地說道:“方才擺著戶部的人在場,老夫不好多言。如今這殿內僅肅王殿下與你我三人,說說亦無妨。……我兵部雖有些許功勞,但遠不及工部有半數本署的官員工匠隨同肅王殿下出征,可為何工部最終卻僅得一成半?而我兵部卻獨得兩成呢?”
“……”徐貫聞言詫異地望向投向趙弘潤,正巧瞧見那位肅王殿下正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們二人。
“是故,徐大人還是稍安勿躁,暫且歸座。……肅王殿下的那兩成,可不是那麼好拿的。”李鬻淡淡地說道。
“……”徐貫瞧瞧李鬻,又瞧瞧趙弘潤,重新坐了下來。
『這李鬻,雖然膽子小,卻是一條老狐狸……麼?』
將這一幕瞧在眼裡的趙弘潤,略有些驚訝地望著李鬻,望著這位曾經戲弄並且得罪過的兵部尚書。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有些釋然了,畢竟李鬻就算膽子小,但不意味著他就真的庸眛,否則,又如何能穩坐兵部尚書的位子?
“嗬嗬嗬。”趙弘潤輕笑了兩聲,調侃道:“使本王改觀不少啊,李大人。”
“……”李鬻漠然地望著趙弘潤。
從私心角度說,李鬻對眼前這位肅王可謂是深惡痛絕,畢竟去年這個時候,此子曾在垂拱殿送了他一份『大禮』,以一身女子的衣衫來諷刺他,諷刺他膽小如鼠,堂堂男兒、堂堂兵部尚書竟連女子都不如。
記得那一份厚禮,非但氣得他李鬻在自家府上躺了好幾日才恢複元氣,也害得他整整半年多在朝中抬不起頭來。
每每想到恨處,李鬻甚至有心詛咒這位肅王殿下。
因為倘若這位狂妄自大的肅王殿下折戟於那個暘城君熊拓手中,損兵折將、狼狽而退,那才能洗刷當初此子給他的屈辱。
隻可惜天公不作美,亦或是大魏洪福所致,誰能想到,這位當時不被他所看好的肅王殿下,非但真的成功擊退了暘城君熊拓,甚至於還揮軍反攻楚國,攻克了楚國十餘座城池。讓楚國不得不派使臣言和。
雖然朝中大臣們均知,逼得楚國不得不與他們大魏罷兵言和的這件事,與六皇子睿王弘昭有著莫大的關係,若非是那位六殿下自願前往齊國為質。說服齊王僖與他們大魏聯盟,楚國又豈會輕易服軟?
可即便如此,誰能否認這位肅王殿下的功勳?
正因為如此,這段日子李鬻的心緒著實有些複雜,尤其是當他再次見到這位肅王殿下時。
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老了,再無當初年輕時的雄心壯誌,再無年輕人的那份拚勁,以至於當楚國大軍壓境時,他隻是保守地考慮如何儘可能地減少損失,而不是像這位肅王殿下這般,勇敢地對楚國說“不”,英勇地率領著區區兩萬五千浚水營,去獨自麵對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
在這件事上,他李鬻輸得心服口服。
而更讓他覺得詫異的是。這位肅王殿下在得勝歸來後,絲毫沒有小人得誌那般的張狂,也沒有特地去耍弄他們這一乾兵部官員。
事實上,他李鬻還真是不止一次地夢到過有朝一日要在這位肅王殿下得勝凱旋歸來之後,不得不屈辱地替他擦靴。
長長吐了口氣,李鬻一雙渾濁但仍保留有精光的眼睛,正麵迎上趙弘潤的視線,坦然地問道:“殿下,是想要我兵部承認『商水軍』、『鄢水軍』、『鄢陵軍』三個軍的編製,對麼?”
趙弘潤微微一笑。事實上,他也沒想過隱瞞什麼,聞言點頭說道:“本王與你兵部,早前確實互有怨隙。不過那皆是為了我大魏著想……老大人不必介意,事實上,當日收到本王那份厚禮的,可不僅僅隻有老大人你一人呐。”
『對,還有陛下……』
李鬻真不知該如何評價眼前這位膽大包天的肅王殿下。
“總而言之,當初那件事。說到底不過一個字,賭!而最終,兵部賭輸了,而本王賭贏了,而且為我大魏賺地盆滿缽滿,兩位大人隻要牢記這一點,就足夠了!”
『……』
李鬻與徐貫對視了一眼。
還彆說,聽趙弘潤這麼一說,他們心裡還真舒坦了許多。
捋了捋胡須,李鬻平心靜氣地說道:“楚暘城君熊拓一役,的確讓我兵部亦認識到,單憑我大魏眼下的軍力,不足以與楚國抗衡。可是肅王殿下,您一口氣新設三支軍隊……鄢陵軍還好說,隻是一萬人的編製,而商水軍與鄢水軍,皆是三萬人的編製……更不妥的是,這兩支軍隊皆由楚人所組成,這……不妥。”
“以楚製楚,為何不妥?”趙弘潤聞言笑著說道:“商水軍與鄢水軍,其主要將領此刻皆在我大梁城內驛館,其家眷亦各自從楚國接到了鄢陵、長平、商水三縣,這足以證明其忠心。”
李鬻皺眉思忖了一下,低聲說道:“可我兵部目前的財力,恐怕不足以支持更多的軍隊……”
“因此,我大魏才要增加軍費!”趙弘潤突然打斷道。
『增加軍費?』
李鬻與徐貫聞言麵色吃驚之色。
在如今戶部一口一個要削減軍費,逼得他們兵部亦不得不削減衛戎軍與駐防軍軍餉的當下,這位肅王殿下,竟準備增加軍費?
“增至多少?”李鬻沉聲問道。
“每年大魏國內稅收總額的三成!至少!”
『什麼?!三成?!還是至少?!』
即便是李鬻,亦被趙弘潤這句話聽得麵色大變。
而徐貫,更是忍不住驚聲問道:“殿下,您究竟欲增設多少軍隊?”
瞧著兩位麵色大變的樣子,趙弘潤笑著說道:“軍隊,乃國防根本,豈可忽視?此番去楚國時,本王聽說,楚國具備著同時與齊國、以及我大魏兩線開戰的實力。當時本王就在想,什麼時候我大魏,也能擁有同時與兩個強大國家開戰的軍力呢?……比如,韓、楚。”
『……』
李鬻與徐貫聞言駭然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好了,似那等好高騖遠之事,還是先擱置一旁,老老實實邁出第一步。比如,支持本王方才的建議……”趙弘潤笑吟吟地說道。
『是那條建議麼?』
李鬻與徐貫對視一眼,眼中不動聲色地露出幾許喜色。
“不過殿下,恐怕戶部那邊不肯輕易放權啊……”徐貫有意試探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著說道:“既是利國利軍之舉,為何戶部不同意?……算了,多說無益,明日本王求見父皇,言明此事、陳述利害,相信父皇必有定奪。”
『看來戶部此番真的要載一個大跟頭……』
『繼我兵部之後。』
李鬻與徐貫對視一眼,暗暗說道。
“對了,那本王所言商水軍、鄢水軍、鄢陵軍那三支軍隊的編製一事……”
“殿下放心,我等即刻回去準備,隻要陛下不反對,我兵部絕不會忤逆殿下之意。”
“很好!”
趙弘潤端起案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