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第一次接觸到真仙文時,還要追溯到當年他第一次前往嘯風大陸時。一塊殘布,難以辨認的玄奧筆劃,就是他最初對真仙文的印象。
等到他修為漸高,來往於各大界麵,慢慢就知道了更多有關真仙文的信息:來自真仙界的文字,每一筆都蘊含著天理法則,天生自帶莫大威力。
柳清歡仔細觀察玉尊衣裙上那些紋路,才發現除了能分辨出的明確的陣紋外,還充斥著大量奇特的點與線的結合,錯綜複雜地交纏在一起,完全分不清是什麼字。
“真的是真仙文……”他心頭震動不已,喃喃道:“竟以真仙文布陣,聞所未聞!”
玉尊懵懵懂懂地問道:“真仙文很厲害嗎?”
柳清歡道:“何止厲害。”
他指尖劍芒輕吐,滅虛劍露出一點端倪,毫無猶豫地斬向她的裙擺一角!
“當”的一聲清越鳴音,看上去極脆的玉石,在滅虛劍能斬滅虛空的劍鋒之下,卻依然完好無暇,甚至半點痕跡也沒落下。
他暗暗歎息:難怪之前那幾人無法破解此地禁製,那叫惠子昭的修士即使動情許諾,最後卻沒帶走玉尊,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便與真仙文有關。
“能解開嗎?”玉尊問道,神色十分平靜,一雙含情目似在看他,又似透過他看在虛無處。
柳清歡卻感覺到了那種不動聲色的威脅,要是說解不開,玉尊是不是又要開始發瘋?
不過,他拂過那些密密麻麻的複雜紋路,心中已有了一點想法,道:“非常難……若能辨認出這些真仙文是什麼字,或許能找到一點破解的頭緒。”
玉尊眼睛亮了起來:“你識得真仙文?”
“真仙文不用識得。”柳清歡道:“這種文字本身就是天理法則的一部分,見字而知義。”
就像從古至今便存在的山川地脈的走勢,隨手一撩水波蕩漾開的痕跡,及至花開又花謝,萬物的生死和枯榮,天地間理所應當的存在一般。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儘述的感覺,就仿佛每一個真仙文並不是用筆寫出來的,渾然天成,理應如此。
柳清歡憶起在幽冥地府第一次見到了完整的真仙文時,那種震撼與由然而生的敬畏。
玉尊抬起手臂,拾起自己長長的袖擺,上麵也有著紋路,驚奇道:“可是為什麼我認不出?”
“因為你看到的密仙文。”柳清歡解釋道:“真仙文是真仙界的文字,在人間界無法完全顯現,隻能以密仙文的形式存在,字體也變得更加複雜,極難辨認。不過,我過去曾有機會習過一段時間的密仙文……”
玉尊期待地道:“所以你能認出來?”
柳清歡拿著劍,開始挖旁邊的黑色湖石,一邊道:“儘力而為吧,不一定全部能認出。不過,現在我要先下湖去看看。”
玉尊的裙裾就像雲朵浪花一般,迤邐鋪展在她身後的地上,占據了小島近一半的麵積,用劍剝開表層作為掩飾的湖石,便可見其下是與玉尊身上同樣材質的玉石,上麵也布滿了紋路。
“你能控製一部分禁製吧?”柳清歡問道,語氣卻極為篤定:“身為陣眼,又有了靈智,即使不能操縱整座大陣,但一定有部分掌控權!”
“你想說什麼?”玉尊冷著臉道:“你是不是還想逃走?哼!彆妄想了,你進來時那條路已被我封了,除非能帶我出去,你彆想一個人走!”
柳清歡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要鐵了心想走,你還真未必能留住我。行了,把你那點敏感心思收起來,問你有沒有掌控權,是要你配合我解陣。”
他懶得與其再廢話,走到島邊:“另外,我要下湖查看,彆讓太古雷鰻和禁製之力乾擾到我。”
“你!”玉尊氣結,眼睜睜看他跳入湖中,恨不得招來一道雷劈了他,但或許是懾於柳清歡說一不二的氣勢,最後還是乖乖地照辦了。
滿湖亂竄的雷霆一收,露出了原本平靜無波的湖水。
柳清歡沉入水中,侵入骨髓的陰寒立刻席卷而來,一回頭,太古雷鰻猶如夢魘中才存在的可怕怪物,不懷好意地在旁窺視。
他定了定神,陽神虛火轟然騰起,在幽深的湖水中猶如暗夜星辰一般明亮,也將黑暗驅散開去。
一根粗壯的圓形玉柱出現在火光邊緣,一端頂著上方的小島,一端伸向深不可測的湖底。
柳清歡拔開糾纏在一起的森森鐵鏈,摸上玉柱,果然摸到一條條深刻的紋路。
大半個時辰後,隻聽得“嘩啦”一聲,柳清歡帶著滿身冰寒爬上小島,哆嗦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玉尊毫無形象地蹲在那兒,笑嘻嘻地問道:“好玩不?”
柳清歡也沒想到那麼冷,連陽神虛火都頂不住,喘著白氣道:“難怪你走不了,你與下麵的玉柱本就為一體,想要分開,除非削斷整個連結。”
而在真仙文的加持下,削斷玉柱基本不可能。
玉尊笑不出來了,愁眉苦臉地道:“那怎麼辦呢。”
柳清歡爬起來,沿著裙裾的邊緣,將她腳下所有湖石都用劍削去,直到露出玉石麵。
隨後,他臨空描摹著其衣擺上的紋路,沉吟了半天,才再次開口道:“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便是以真仙文解真仙文。”
“什麼意思?”
柳清歡道:“真仙文在以密仙文顯現出,其含義已被削解得難以辨認,還可能缺失了些筆畫。更甚至,有的真仙文因蘊含的天理法則太過精深,完全無法以密仙文顯現。”
“哦?”
“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在幽冥地府時,曾有幸接觸過一件混沌至寶名為孽鏡,能照出前世今生,人心之汙穢無所遁形。孽鏡上刻有一列真仙文,其中有一句意為‘萬炁本根、祛惑解真’……”
“萬炁本根、祛惑解真?”玉尊滿麵猶疑:“這句好像是指人心吧,能用來解陣?”
“物不同而理相似,天理如是,萬物同理,萬炁本根便是此意。所以此句也不僅僅狹指人心,以人心之曲折複雜尚且能解,也未必不能解一個死陣。”
他想了想,又道:“就算一次解不開,那就多寫幾次,以真仙文的浩大威力,總能有些效果。”
說完又攤了攤手:“我能想到的辦法就隻有這一個,就看你願不願意嘗試了。”
若是雲錚,或許能找到其他辦法,但柳清歡對法陣禁製什麼的並不精通,隻能想到這種極其粗暴的破解之法了。
玉尊哪裡懂這些,隻想了一下,便乾脆道:“那就試試吧!”
“那好。”柳清歡拿出了千秋輪回筆,凝思片刻,道:“還有一件事需得你幫忙。”
“你說。”
“就像我先前所說,因密仙文顯示不完全,威力實則大幅下跌,所以這次我打算直接書寫真仙文。而真仙文重意而非形,每一筆都蘊含著天道法則,不僅是對我自身所修之道的重大考驗,還可能要耗費極其龐大的法力。”
柳清歡目光灼灼地望向玉尊:“我自身的法力,絕對無法支撐真仙文的連續書寫,尋常丹藥回複法力的速度又太過緩慢,所以這一點,就必須由你來填補上。”
“好呀。”玉尊歪著頭問道:“我要怎麼做?”
柳清歡笑了笑:“我需要更多的天精地乳,才能續上法力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