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孽鏡台(1 / 1)

“判官……”柳清歡看了眼手中的千秋輪回筆,因果碑已被他收了起來,心中不由有了些猜測。

兩人這會兒已走到一座極其雄偉的宮殿前,隻見簷角飛懸、樓閣重重,也不知殿宇多少間,全隱在流動的灰霧中,陰森卻又迫人心魂。

“酆都城……”柳清歡目光落在高大殿門上那幾個銀鉤鐵畫般的大字,恍惚認得,仔細一看,卻又是完全陌生的筆劃,不由罕異:“這是什麼文字?”

範鬼差笑了:“沒想到你能看透城名上施的通悟術,那是以真仙文寫的。”

“真仙文!”柳清歡心頭一震:是了,陰曹地府乃三界之一,與仙界是同等的存在,自然能承載得住真仙文。

他雖識密仙文,但密仙文乃真仙文不完全顯現,與本體相差甚遠,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真仙文。

“走了走了。”範鬼差招呼道,指著不遠處的側殿道:“你以後就要住在城裡,有的是時間逛,我們且先到陰律司去。”

而陰律司門前,一個個神思恍惚的死魂依序而列,排了好長的隊伍,但當他們踏入殿門那一刻,突然恢複了神誌,驚恐尖叫著被早就等在一旁的鬼差抓住,鎖鏈往脖子上一套,扯進門去。

“那些人生前所行之事功過難以評說,因此要去堂上走一趟,由閻王爺判定。”範鬼差解釋了句,又嘟嚷道:“也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這些年人間的死魂比以往多了近一倍,地府都快被塞滿了。”

兩人並未從陰律司正門進,而是繞到旁邊一扇不大的小門,穿過殿堂,來到一間書房,一位神色冷肅的中年男子端坐於書案後,案上高高的卷宗幾乎將他身形掩住。

範鬼差進門就喊道:“崔鬼君,引渡者柳清歡帶到,煩請你與他分一下職責吧。”

崔鬼君從案卷中抬起頭,打量著柳清歡,目光仿佛能直接穿透陰陽。

“原來是你。”

柳清歡微微一愣,先把禮施完,才直起身問道:“崔鬼君見過小修?”

崔鬼君目中若有深意:“不,你我從未見過。”

“那……”

對方卻轉過頭去,對範鬼差道:“孽鏡台尚需一文書,你便帶他前去,先熟悉一下相關事務,日後再作其他安排。”

崔鬼君從桌樘內摸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了過來。

柳清歡愕然接過,這三言兩語就定了他的去處,他卻連要做什麼都還未弄清楚。正欲發問,範鬼差那邊已經應了聲是,推著他就往外走。

“鬼君案牘繁多,就彆打擾他了,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問我就是。”

柳清歡無奈,隻得出得門去,路上問道:“那孽鏡台是個何等地方?”

“所謂孽鏡台前無好人,世間大奸大惡者者,多神智蒙蔽、死不悔改,就算進了地府,也妄想甩脫罪責。隻是任他們如何奸滑,孽鏡一照,心內齷齪便無所遁形。”

“那我的職責是?”

“你隻需將他們生前所行之惡一一記錄,作為罪證,然後將其發往無間地獄便可。”

柳清歡摸了摸下巴:“聽上去似乎挺簡單。”

範鬼差哈哈一笑:“說簡單也簡單,但說難也難,你去了便知。”

說話間,就見前方出現一座高台,其上懸掛著一麵古鏡,足有十人合圍之大,其內光暈繚繞,輝煌燦爛,照得整個台子明亮無比,與地府鬼氣森森的環境大為不同。

柳清歡掃視一圈,就見台前站了兩排孔武粗壯的夜叉鬼差,一個個青麵獠牙、凶神惡煞。正好有一位死魂被帶到台下,兩個夜叉鬼立刻迎了上去,將死魂押著往上送。

那死魂喝了孟婆湯,原本渾渾噩噩,但到了台上卻又恢複了幾分神智,奮力掙紮起來。

“啊啊啊鬼啊!你們要乾什麼,放開我……”

死魂大約六七十歲齡,麵相富態和善,衣飾也十分講究,想來生前家境不錯,身上又無傷無病氣,極可能是壽終正寢,隻不知為何會被分到孽鏡台來。

到得鏡前,一道亮光直直照射到他身上,鏡中光影變動,此人一生所行之事一一浮現。

柳清歡連忙拿出之前崔鬼君給的冊子,突然想起對方沒給他筆,略一思索,拿出了千秋輪回筆,筆尖蘊著一點靈光,落到冊上。

原來此人生前為一醫者,照理說醫者仁心,他卻人麵獸心見死不救,為揚名聲在水源中下藥,至一村之人染病,再站出來假作慈悲。甚或為攀附權貴以藥害人,更是在瘟疫橫行之時以假藥斂財,至無數本該得救之人枉死。然因其掩蓋得好,竟倍受崇敬,享儘榮華富貴。

隨著鏡中一幕幕閃過,其真麵目慢慢被揭開。所謂善惡終有報,人不僅有生,亦有死,死後所有功過皆會被清算。

那死魂從鏡中出現景象開始便大喊冤枉,百般狡辯,甚至否認鏡中之人是自己。

柳清歡此時卻突然目露詫異,一塊半人高的石碑出現在身側,隻見上麵快速浮出一行行文字。

範鬼差還沒走,湊過來看石碑,好奇道:“這是什麼,王佑德是誰,劉昆又是誰?”

柳清歡沉默了下,然後道:“應是那死魂的名字,碑上所記,是此人之前數個輪回,所行之事都被一一列出了。”

“赫,你這寶物不尋常啊,果真與……”範鬼差嘖嘖稱奇,突麵色一變,急道:“他竟是個十世惡人!快快快,直接押往第十八層司獄去,關他個千年萬年的,彆再放出來了!”

那些夜叉鬼差也緊張起來,又有幾個衝了過來。

卻沒想到那死魂慢慢變了模樣,從老者變為一魁梧大漢,也不知哪來的偌大力氣,幾個鬼差都按壓不住,十世所集凶煞之氣洶湧而出,竟有魔化之兆!

柳清歡目光一閃,地府中這些普通鬼差法力平常,鎮壓一般的惡魂倒是可以,但這等凶厲之魂就有點力不從心。

他有些明白為何會派他來此了,伸手一拍,死魂就像被掐往了喉嚨一般動彈不得,身上所有凶煞之氣被拍得四散。

“拖下去吧。”

他揮了揮手,夜叉們連忙將其往台下拖,好在一下台,死魂便又恢複渾噩之態,拖著腳步乖乖跟著走。

範鬼差拍手笑道:“好,這裡就交給你了!來孽鏡台的魂個個凶得很,以往總要鬨上一會兒,甚至有的能掙脫桎梏滿台亂竄,好不煩人。你上一任的馮文書便是不慎被凶魂打傷,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柳清歡有些無語,道:“你們這招的哪是文書,這與文書之職可不太相符啊。”

“哈哈哈。”範鬼差自來熟地拍了下他肩膀:“咱地府內現在人手不足,大家都身兼數職,還請柳兄包涵包涵。”

柳清歡無奈一笑,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好說好說,隻是有件事卻要請教一下範兄。”

“什麼?”範鬼差拍著胸膛道:“你隻管說,為兄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柳清歡轉了轉手中的千秋輪回筆,指著懸停在身側的因果碑:“之前範兄說,我因有這兩件法器才會進入地府,剛剛你話隻說了一半,卻不知那‘果真與’後半句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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