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看著手中的千秋輪回筆。
生死往複無儘期,如輪旋轉無始終,生死與輪回,從來就是連在一起的。
三千年一回眸,道是故人來。生不是儘頭,死亦不是終點,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故修士無不盼出離生死,超脫輪回。
柳清歡輕拂過千秋輪回筆,從得到這件命定之寶起,他便日日帶在身邊,時時琢磨。
一縷幽芒從筆身跳起,彈在他的指尖,玄妙的道之意境緩緩展開。
仿佛那草葉上的露珠水泡,倏有倏無,又如同山林間的閒花野草,自榮自落。光陰流轉,生死循環,輪回之道,於無生死中見有生死。
他閃過一絲明悟,提起筆,落下!
……
不知從何時起,攻守之勢已然倒轉。
一開始咄咄逼人的中年男修,躲入了自己道法所創的領域內龜縮不出;而一開始被逼得風雨飄搖的柳清歡,此時卻強勢地反客為主。
澎湃的五行之力充盈天地,一邊是霞彩氤氳,山川大地隱於雲霓明滅之中,混沌之間萬物初始,滄桑浩蕩之意盤旋而下。
另一邊,無儘的黑暗無聲漫延,所過之處一片寂滅,卻在接觸這個新生的世界時變得凶狠至極,化作洶湧的黑潮。
一波湮滅,一波新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拍擊之聲若雷霆滾動,不斷撕裂著五色霞光。
隻是兩相較量,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形勢陷入僵持。
相比起柳清歡,此時的中年男修已是滿心地惱羞成怒。
所謂的大道之爭,在如今這種情形明顯是他已淪為下風,畢竟對方的修為可是比他整整低了一個大階!
而在這時,中年男修心中突然一凜,猛地轉頭望去。
那奔湧的黑潮似乎在突然之間變得有些不一樣,驚濤拍岸之聲大作,由五行之力築成的大地被拍得大片大片地坍塌,重新歸為五彩霞光,大浪翻卷,便消失湮滅。
“哢嚓”之聲響起,這一方小小的世界,竟是眼見便有崩潰之象!
中年男修整張臉瞬間黑如鍋底,一抬手,天空之上頓現兩輪太陽。
土輪墜地,化成連綿的山川大脊,聳立天地,穩住不斷顫抖的空間。
金輪耀空,明亮而又熾盛的金光綻放開來,極具穿透力地驅趕著黑暗往回退去。
中年男修心中一轉,將陰沉之色儘斂,飛上山巔,朝外麵的柳清歡揚聲道:“哈哈哈,看來你的道也不過爾爾嘛,什麼大因果術,還敢排在三千大道第二,也未必強過我大五行術多少!”
隔著一片大海,柳清歡的目光從手中的千秋輪回筆上離開,抬頭看了一眼,又無動於衷地低下頭。
他的筆下,緩緩流瀉出星星點點的幽芒,一艘又窄又小且破舊不堪的木船漸漸從黑潮之中浮起……
柳清歡眼中閃過一絲懷念,沒想到,竟然在多年之後,還能看到這艘在凡俗界都極為普通,卻對他有特殊意義的木船。
當年他化神之時,為了融合道境,曾封住自身記憶靈識入世曆練,做了幾十年來往於人間與地府的擺渡人。
擺渡人,做的就是將送往生之凡人的死魂進入輪回的差事,今日他心生領悟輪回之意,這艘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出現了。
這時,中年男修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卻話鋒突然一轉,變得語重心長。
“道友,我看你並非我青冥之人,想來能上到青冥也不容易。你我相爭,拚得個你死我活,到最後說不定兩敗俱傷,寶物也便宜了彆人。”
他意有所指地朝遠處望去,那邊,便是無我所在的方位。
聽到這話,柳清歡終於有了點反應,卻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不會是因為拚不過道法,就想求和了吧?
可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嗬嗬。
見柳清歡似是並不動心的樣子,中年男修心中暗怒,捏了捏袖口,道:“不如這樣,神農鼎內的靈液你我二人平分,誰也不吃虧,如何?”
柳清歡目中精光一閃,出聲回道:“那行啊,不過我還要神農鼎。”
中年男修正狐疑地盯著那突然出現的木船,但看來看去,都沒察覺出有任何異常之處。
相反,因久經風雨,船身上遍布著歲月的痕跡,通過巴掌寬的裂縫,甚至能看到簡陋無比的內部。
聽到柳清歡的回話,中年男修笑道:“也不是不行……這麼說,道友在煉丹術上頗有造詣了?”
柳清歡卻沒回答他,輕輕一躍,跳到木船上,熟練地執起輕輕搭在船舷上的兩把木槳。
“嗡~”
一股極為玄妙的意境轟地散開,船身輕輕搖晃了一下,河麵上突然泛起細小的浪花,純粹的墨色漸漸褪淡,變成一種渾濁的血黃之色。
帶著腥氣的陰風拂過,風中隱隱傳來嗚嗚之聲,仿佛枉死城中終日遊蕩的亡靈在囈語,又似
在碓磨肉醬地獄內受刑挨罰的罪魂在嗚咽不止,聽得人背脊生涼,無端生出惡寒之感。
此時的柳清歡眉目低垂,周身的氣息也隨著周圍的變化而起了變化,仿佛時光倒流,又回到了那個整日穿梭於人間與亡界的擺渡人。
如此突兀的改變,中年男修看得目瞪口呆,同時心中也為之大凜,冷笑道:“很好,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彆以為我就沒辦法……”
話他揮了揮手,天空之上強芒四射的五行神輪乍然爆開,熊熊燃燒的火球從天而降,砸入下方的長河之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臉上又陰晴不定了片刻,一咬牙,手上出現一根暗金色的骨節。
隻見那截骨節不過兩寸來長,骨質看上去極為粗糙,隻一出現,便有一股極為厚重且蠻橫粗狂的氣息隨之散開,將沸騰的火海都壓得安靜了幾分。
中年男修麵上現出幾分掙紮之色,隨後又變得狠厲,將暗金骨節往自己胸口一按!
“嗯~”
他低低悶哼一聲,麵上轉眼已如金紙,身體劇烈顫抖,氣息卻開始急劇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