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道友,請稍等一會兒。”
柳清歡到達孔方平的座峰時,對方正好被其他事絆住了,便讓他在客殿稍待。
小弟子奉上茶時,悄悄用好奇的目光看他,柳清歡隻作未見,一邊把玩著茶杯,一邊四處打量。
殿內的擺設十分奢華富麗,不像是一個修士的清修之所,反倒跟凡間王爵的住所相差無幾,由此也可窺出一絲主人的性情和喜好。
所以當孔方平將一件稱繁複華美的衣袍擺到他麵前時,也有了一種意料之中的了然。
柳清歡拾起一隻衣袖,觸手是出乎意料的柔軟和輕盈,不由錯愕道:“一整件衣袍?我雖然給孔師兄裡不少吞天虱的甲殼,但甲殼細小,總量不足,最多隻能勉強煉製一件短甲吧?”
他將衣袍抖開,看上去極其穩重的墨色衣料泛起一抹深沉的藍,一些若隱若現的紋路一閃即沒,而在領邊、袖邊、大襟邊這些位置,則飾有舒卷流暢的纏枝紋,可謂低調大方又透著奢華。
不過柳清歡於衣物上的要求向來隻要舒適得體就行,這些外在倒不是很在意。他摸了又摸,都沒摸到一塊硬甲,疑惑地看向孔方平。
孔方平哈哈大笑:“柳師弟,你不會以為我就那麼把甲殼全部縫在一起就完了吧?要是手法那般粗暴又毫無意境,我這煉器大師的名頭就可以丟了!”
柳清歡一開始還真是這麼想的,畢竟吞天虱的甲殼之堅不可催,是舉世聞名的。
“孔師兄就不要賣關子了,還請快快說一說吧,你是如何將那般堅硬的甲殼煉得如此輕盈柔軟的?”
孔方平眉目之間露出一絲得意,施施然道:“那蟲殼雖然堅硬,但畢竟不是金鐵之物,本身的重量自然很輕。我想柳師弟你也不想整天穿得硬梆梆的,就跟馬上要出征似的吧,所以還是做成軟袍最好。”
他輕拂過衣料,隨後打出一道法訣,便見原本墨藍色的衣料突然如流水一般泛起波紋,變成了素淨的天青色,連衣襟上的纏枝紋也變成淡綠色。
柳清歡再次驚訝了:“這是……夢魘蝶蟲皮帶來的變化?”
“嗯,這件衣袍主要靈材還是夢魘蝶的蟲皮,夢魘蝶能隱匿起自身的氣息,完全融入周圍的環境,其蟲皮堅韌異常,能抵禦大多數法術攻擊,再加上其他一些靈材,作成法袍可謂是極品。而因為吞天虱的甲殼數量不夠,所以我就將其用在了關鍵位置。你看!”
孔方平將衣袍平鋪在桌上,手腕一轉,拿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劍,手起劍落,猛地刺向戰袍胸口位置。
隻見那處的衣料在劍光刺到之時突然繃緊,變成一塊硬甲,呈現出吞天虱甲殼的質地。
柳清歡眼睛一亮,仔細看了看,劍氣未在衣料上留下半點痕跡。
孔方平收起劍,笑道:“這樣的變化你可自行控製,若是遇到強襲時,可以護住相應的身體部位。為了將兩種蟲甲完美融合在一起,我可是費儘了心力,整整被炙烈的地火烤了兩個月,都快烤成人乾了。”
他著長須,目中流露出十分的滿意和饗足:“老朽鑽研煉器多年,雖大多時候是煉劍,但可以這麼說,這件戰袍窮儘我畢生於煉器一道上的所有心得和經驗,也算是集大成者了。柳師弟,你可還滿意?”
柳清歡豎起大姆指,讚歎道:“孔師兄不愧是‘巧奪天工’的大師,竟能將醜陋粗糙的蟲甲製成如此華美的衣袍,簡直不可思議!在下佩服之至!”
他拿出一支玉瓶:“幸不辱命,清虛丹我也煉好了,還請過目。”
孔方平流露出一絲激動,立刻打開瓶塞,驚喜道:“兩顆?”
柳清歡輕咳一聲:“我擅長水係煉丹術,凝丹率高,出爐時分出了兩顆,便都給師兄拿來了。”
孔方平不由大笑:“好好好,柳師弟果然也不愧是煉丹大師,老朽佩服!”
兩人各取所需,互為幫助,此時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三日後,等雲錚安排好相關事宜,柳清歡便與之一起離開紫微劍閣,前往鷹巢城。
鷹巢城因臨著曲殤沼澤的空間通道,地理位置極為重要,防備更是森嚴。
柳清歡站在一座高峰上,腳下風起雲湧,縱橫交錯的街道往外鋪展,無數修士來往如梭,組成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仿佛亙古長存。
他卻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自多年前他接了任務,從此地出發前往陰月血界,一路走過大蜃海、開鬼門、幽冥界、冥山戰域,其間經曆一言難儘,一轉眼已是數百年過去。
而白駒過隙,滄海桑田,當他再次回到雲夢澤,打聽過去的友人下落時,發現很多人都已作古。
有人因修為止步而最終壽元耗儘,比如林光、王星宇等人,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也有人於戰場上丟失了性命,屍骨無存,比如莫千裡、宣博等人,隻在戰功榜如海一般的名字中留下最後一點痕跡。
更有人下落不明,像是陸恩明,已有多年杳無音訊。
求長生的大道上滿是荊棘,路上不斷有人掉隊,築基、金丹、元嬰,每一步都是坎,又有幾人能有那個幸運和機緣修至元嬰呢。
“嘿,發什麼呆?”
雲錚推了他一下:“彆傷春悲秋了,聯盟派來接我們的人已經到了,走吧。”
說著便懶得再理他,去與對方接洽。
柳清歡看著他的背影,不由笑了笑,跟了上去。
還好,他最在乎的一些人都還活著。
鷹巢城內的修仙聯盟駐地乃是總部,占據了城內好幾座山峰,分管各種職能的司局井井有條地分布在山峰各處。
柳清歡和雲錚被帶到一處客院暫歇,準備第二日才與盟內其他知曉封天丹符一事的修士見麵。
他叫住那位準備離開的管事,客氣地問道:“道友,我若是要查接了任務外出的人的近況,卻是要找盟內哪處司局呢?”
“這要看對方接的什麼任務了。”那人回道:“如果是普通的任務,去外務司便可詢問。但要是絕秘的任務,那就比較難了,要通過好多道審查。”
柳清歡默了默,向對方道了謝。
等那人離去,雲錚狐疑道:“你要查誰?”
柳清歡一邊往門內走,一邊道:“音音自接了任務去往陰月血界後,隻在前幾個月叫人帶回了一則訊息,後麵便再無消息,我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穆道友?”雲錚看他的目光帶了一絲打趣,嘖嘖兩聲,捂著牙幫子道:“唉喲可酸腐死我了,受不了你!她離開還不到一年吧,想當年你一走就是幾十年幾百年的,你也想得太多了。”
柳清歡被他調侃得已經習慣了,隻是道:“她接的任務有些危險……”
“能危險過你跑去開鬼門?”
柳清歡揮了揮手,老神在在地道:“你不懂,沒娘子的人是不會懂我這種擔心的。”
雲錚不由氣結,一點不優雅地將白眼翻上了天:“誰說我沒老婆的!信不信我站在城門口大喊三聲,一堆小嬌娘站出來!”
“真的?那你去喊一個看看。”
“喊就喊!”
兩人鬥著嘴進了門,柳清歡也暫時按下心中的憂慮,把精力放到封天丹符一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