豸族,前身並沒有這個世家,而是一個個傳承著魔蟲血脈的小家族,在陰月血界眾多的世家之中隻能算是末等,曾經默默無聞,曾經也並不是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直到族中出了個被稱為刀祖的化神大修。
刀祖將多個小家族收到座下,多年勵精圖治、發展壯大,才有了後來的豸族,整個族群也迎來了最輝煌的時刻,族中人才輩出,猶如那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終於躋身陰月血界大世家之列。
這般暄赫的聲名,也助長了族人的氣焰,什麼燭照幽熒,什麼青龍神鳳,憑什麼就能壓在家族頭頂上?
在刀祖飛升無望,魂歸太虛之後,卻沒有新的化神修士撐起家族,於是地位跌落的失落感、大把資源被搶奪的危機感,讓豸族逼上了一條孤注一擲的道路。
他們以舉族之力進行了浩大的祭祀,引來了上界蟲靈降世,於是鋪天蓋地的蟲子席卷整個陰月血界,赤地千裡、泛濫成災、駭人聽聞,也讓家族變成了眾矢之的,輝煌與榮耀通通毀於一旦。
一個家族,就算能操控萬千凶蟲,又如何頂得住傾界之壓。族人死傷泰半,分崩離析,逃出來的從此也隻能像見不得光的蟲子一樣東躲西藏,惶惶度日。
古鏡塵神色漠然,刀臂如乍然閃現的驚電,淩空插向對麵之人頭頂,砰然的防護罩爆裂聲中,對方留下半邊肩膀後亡命而逃,淋漓的鮮血噴灑在他烏黑的蟲甲上。
爆發的劍光堵住了他的追擊,不過接下來已經不用他動手了,在對方連聲“吞天虱”的慘叫聲中,他仰天狂笑!
家族破碎的輝煌由他來重振,遲早有一天,他要讓豸族重臨巔峰,將欺侮、追殺族人的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而他,隻需要衝過化神的門檻,這一切都能實現。
封界戰爭來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兩界交戰時屍山血海,平時死幾個人就能引起人懷疑,現在隨便滅一個家族都沒人發現。即使是發現了,隻要做好偽裝,也完全可以推到敵對界麵頭上。
這麼多年臥薪嘗膽,利用兩界之戰的掩飾,他悄悄吞噬著大量修士的精血,修為如坐雲梯般蹭蹭直上,就如那用血養起來的蠱蟲,每天都比昨天更加強大。
可是!
就差那麼一點點,他明明都已經看到了化神的門檻,卻就是跨不過去!焦急、狂躁,過往偷偷摸摸的行徑已滿足不了他的需求,所以他不惜鋌而走險向雲夢澤一個大島動手了。
最開始,他特意隻找雲夢澤那邊,擺出一副為界麵而戰的姿勢,指望著陰月血界的人看在同界的份上能作壁上觀,就算是打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算計也好。
隻要給他一點點時間,他就能突破壁壘、晉階化神,再打開上界通道,管他是陰月血界,還是雲夢澤,從此都要改名叫蟲界!
可惜,那些家夥就是不肯放過豸族,即使他們這些年安分守己的躲在角落,活得連狗都不如。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跟他們客氣,所有人都去死好了。
他享受地聽著那人的慘叫,朝那名劍修勾了勾手指:“該你了。”
江羨仙心裡發苦,意態憤懣,隻能束手無策地看著那位修士被啃成一具骨架,連元嬰都沒逃出來。
那人簡直是怪物,他們三人卻一死一傷,他雖然好一點,但也已疲於應付。
對方並不隻是一個人,而是有龐大的蟲群作為幫手,就連吞天虱這種凶蟲都出現了。他們左支右絀、顧此失彼,不僅沒討到好,連命都快要填進去了。
難怪陰月血界的人會放下界麵之爭,也要追殺豸族人,這族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江羨仙低頭一看,卻正好薛姓修士倒地,而另兩人倉皇逃走的畫麵。
難道……他們這些人都要折在這裡了嗎?
不待他再想,那古鏡塵已又瞬移而來,千百道刀光劈頭蓋臉地狂斬而下,殺氣彌漫,罡風如注。
江羨仙收斂心神,手中劍光一轉,滿天劍華將無數蟲子滌蕩為齏粉,毫不示弱地迎擊而上。
雙方以快打快,眨眼間已過了上百手,劍氣浩蕩、刀影暄天,無人敢靠近。
“咦?!”
原本咄咄逼人的古鏡塵突然往後一翻,撤走刀勢,瞬間閃到數十丈外,驚疑地望向下方。
他剛剛感覺到自己的吞天虱竟然一隻接一隻地失去聯係!
江羨仙喘息幾聲,不明白那人怎麼會突然撤走,就聽到於姓修士捂著已經止血的手臂道:“江道友,快看下麵!”
他連忙低頭,就見濃稠的黑霧如瘴氣一般在山林間擴散,所到之處樹枯草死,讓人不寒而栗的死寂沉甸甸地漫延四溢,將那一片天地整個封閉了起來。
“這樣的靈力波動……”江羨仙驚道:“領域神通!可是下麵還有我們的人嗎?”
領域神通並不是人人都能領悟的,需要對某一領域極深刻的理解,同時也需要機緣。
於姓修士臉色蒼白,一邊防備著古鏡塵,一邊道:“有,我之前一直在注意,柳道友沒走。”
“是他……”江羨仙道:“不對!他神目清明、氣息純正,怎麼會有如此的領域神通?”
於姓修士卻突然笑道:“彆管柳道友神通如何了,你發現沒,那些妖蟲撲進去後就再沒有出來。”
他瞥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古鏡塵,低聲道:“走,我們下去!以我們兩個,恐怕不是那人的對手,說不定柳道友有辦法。”
江羨仙神情略微有些複雜,點頭道:“行,能拖一時就拖一時吧,我之前已經給其他離得比較遠的道友發了訊息,可能沒多久他們就能趕到了。”
兩人說動就動,立刻急速墜落。
古鏡塵冷笑連連,身形一閃,已瞬間移到了兩人前路,抬臂就斬!
方圓十數丈內刀芒充盈,再無半點閃躲空隙,擺明了就是要與兩人硬撼,不準他們逃離。
江羨仙大喝一聲,身劍一合,化作一道烈陽般金光四射明的劍氣。
其勢惶惶,恢弘浩瀚,霎時間劃破那充滿天地的戾氣,撕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縫。
古鏡塵被這浩大的氣勢一懾,手上就慢了一拍,讓他二人硬生生衝了過去。
於姓修士人未到聲先至,高聲呼道:“柳道友,柳道友!”
便見那仿佛能漫漫黑霧突然裂開了一道縫,兩人一喜,閃身便入,身後的入口卻並沒有封閉。
行了一段路,耳邊是死水一般的靜寂,眼前是連神識都穿不透的黑暗,而在這樣濃重的黑暗裡,卻還是能看到一些更黑更亮的細絲在遊來遊去,隻看一眼便覺後背發涼。
二人不敢再走,處在一個空空的圓圈裡麵,顯然是特地為他們留下的空隙。
江羨仙不安地喚道:“柳道友?”
“你們呆在那裡暫時不要動。”
一個聲音像是從左側,又像是從右側傳來,讓人分辨不出具體的位置。江、於二人卻同時心神一鬆,那的確是柳清歡的聲音。
於姓修士高喊道:“柳道友,你可有法對待那怪物?”
柳清歡此時正忙著收吞天虱的硬甲,還抽空將那兩隻剩下的夢魘蝶解決了。他抬眼望向兩人的位置,實際上他們離得並不遠,隻是對方看不到他而已。
“沒有。”頓了頓,他目光轉向另一邊,笑道:“嗬,請君入甕,還真敢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