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妙背對著他,用一種十分平淡的語氣道:“很簡單,隻需將富含木靈氣的精血滴在這些舒葉靈紋上就行了。”
此話一出,林中陷入一片靜寂。
柳清歡笑了起來,拂著太南仙劍的劍身,道:“這便是你說的幫忙吧,在這兒等著我呢。精血啊……”
張顯妙緩緩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塵,垂著眼道:“是啊,柳道友你是青木聖體,精血中木靈氣最是純正啊。”
“哦?再純正能純過你這草木之身?”柳清歡淡淡道:“若我預料得不差,這石台這般大,需要的精血恐怕不是一滴兩滴就能解決的,卻不知又要放多少精血才能打開此門呢?”
張顯妙緩緩抬起頭,笑道:“你的修為還是低了些,大概得用全部才行。”
柳清歡點點頭:“道友的修為倒比我高一些,不若用你的?想來不需全部,隻要大半就夠了。”
兩人隔著一段短短的距離相望,誰也沒動,卻有劍拔弩張之勢開始漫延。
突然,氣機一變,兩人同時動了!
柳清歡手中一掄,太南仙劍迅如閃電的往前一送,浩然的劍氣驚濤駭浪般轟然蕩開,四周樹木紛紛發出砰砰砰的爆響,炸裂成萬千碎屑!
一劍斬出,氣勢磅礴、殺氣衝天。
而張顯妙在柳清歡動時也動了,身形一淡,於劍鋒臨身之前化為泡影,已是閃身遁走。
“哈哈哈,柳道友何必著急呢,你要不同意我們可以再商量嘛。”
聲音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可惜他話中說要商量,出手卻全未商量之意。一根根血絲一般的細線從土裡竄出,仔細一看,卻是紅豔豔的花絲,漫天纏攪而來。
柳清歡心中一凜,連忙封閉五感,卻還是有一絲腥甜的香氣鑽進鼻端。
眼前像是突然多了一層膜一般變得有些模糊,他一咬舌尖,心中駭然的同時飛身而起。
“羅華香!你真身竟是一株彼岸羅華!”
張狂的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哈哈哈,道友果然見多識廣,竟然一眼就看出我的真身,可惜已經晚了,你慢慢享用吧。對了,提醒一句,你封閉五感是沒用的,羅華香無孔不入。”
紅絲漫天飛舞,帶出一片刷刷刷的雨聲,猶如一場盛大而又荼蘼的幻境,每一根都閃著刺目的寒光,帶著馥鬱的毒香與豔麗之色,封鎖了半片天空。
“是嗎?”柳清歡冷笑一聲,純正的青木之氣奔湧而出,在身周結起一個綠盈盈的罩子,將所有毒香拒之門外。
他揮舞著太南仙劍,劍氣所過之處,響起一片金石之音,花絲紛紛斷裂,卻又有更多蓬射而來。
看似纖細的花絲十分堅韌,又柔軟無比,斬上去就像斬在一匹軟布上,不斷地裹過來,想將他纏縛起來。
不過太南仙劍亦非尋常,斬起花絲來乾脆利落,不大一會兒,地上便落滿了大把大把紅豔豔的斷絲,放眼望去一片綺麗。
柳清歡手下不停,心內暗暗焦急,嘴上卻嘲諷道:“你就這點本事?張道友,這與你的修為可不甚相符啊。你要是真以為憑一點毒香就能毒倒我,未免太過可笑!”
對方卻不受激,聲音中帶著笑意:“哈哈,那我們就來賭一賭吧。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他裝模作樣地歎了一聲:“柳道友,不過要你一點精血而已,最後我肯定會出手保住你的性命,何必那麼舍不得?還非要和我打,唉!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到道友就覺得你十分親切,你的體質萬中無一,於我這些草木妖修真是大有用處啊。”
柳清歡幾乎被氣笑了:“是啊,何必舍不得?用你的精血不是更好。”
“嘖!我是草木啊,修出來的那點精血連著本源,用不得啊,用不得!”
“那就抱歉了,人修的精血也連著本源……”
他一邊說著,卻身形猛的一轉,眼中光芒大放!
太南仙劍劍氣一卷,攪碎漫天飛絲後衝天而起,又以迅雷之勢悍然斬向西側一棵枯樹!
一聲微訝傳來,就見那株枯樹旁的空間泛起一絲波動,一個身影被逼了出來。
張顯妙飛身而退,頭發不知何時已變成與花絲一般的豔紅,連原本清淡的眉目都染上了一絲緋色,雙目卻是近乎黑色的墨綠,妖異又冷厲地望向柳清歡。
“你一直誘我說話,是在找尋我的位置!”
“我殺人向來不喜多話。”柳清歡麵無表情地道,手上一點,太南仙劍連連斬下,逼得張顯妙不斷騰挪,身形如水一般飄忽不定,留下一個個似實似虛的殘影。
四周泛起茫茫白霧,潮濕而又陰冷的風在林中回蕩,羅華香氣越發濃烈。
柳清歡暗自皺眉,身周的青木之氣被壓到隻剩下薄薄一層。他猛地一側身,數股花絲扭在一起呼嘯著抽過,腳下又突然竄出一根樹藤,其尖端突然裂開一張大嘴,裡麵生有數排輪狀利齒,狠狠咬向柳清歡。
柳清歡反手一道乾坤指,那張大嘴立刻爆裂開來,濃綠的枝液噴灑而出,隨之而來的還有數枚尖齒,仿佛一把把閃著寒光的利刃一般齊齊蓬射。
“咄咄咄!”
一連數聲,尖齒被柳清歡祭出的貝頁小盾全數擋開,但那些樹齒力度驚人,竟是生生插在了堅硬的貝盾上。
他一招手,太南仙劍飛卷而回,劍身爆發出數道金光,將所過之處的幻影全部一掃而淨。
張顯妙顯露出真身,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驚色,一張嘴,吐出一道黑光,卻是一把形如花萼的薄刃。
柳清歡目中冷凝,輕吐出一個“定”字,隨後劍勢大開!
就見張顯妙身體猛地頓住晃了一晃,竟是沒被定身術定住,目中露出驚懼!
不過這一頓對柳清歡來說已經足夠,對方的修為比他高不少,定身術被立刻衝破是肯定的,但在激烈又瞬息萬變的戰鬥中隻要稍有破綻,便幾乎等於致命之機。
太南仙劍已挾著驚天劍勢斬下,氣機鎖定,張顯妙再難逃遁!
就在這時,一聲輕笑突然從上方響起。
柳清歡麵色大變,就見太南仙劍像是被人捏住一般,停在空中不動了。
兩個身影從虛空中現出來,其中一人揮了揮手,漫天的劍意仿佛沒有存在過一般消散不見。
柳清歡抬頭望去,立刻認出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在秘境入口處見過一次的王真人,另一人自然便是那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的年輕道人。
年輕道人突然伸出手,柳清歡駭得退了兩步,滿身戒備之意。
隻聽一串慌亂的大叫聲,卻是張顯妙被那年輕道人強行攝了過去。
年輕道人淡淡看了柳清歡一眼,輕聲道:“聒噪。”
隨手一拍,就見張顯妙張著大嘴發不出聲音,身體也在快速變化,很快,他原來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株靈草,細長的綠莖上沒有一片葉子,頂著一朵血紅色的大花冠,此時正在劇烈地顫抖。
王真人笑嗬嗬地道:“倒是朵品相不錯的彼岸羅華,難得的是還開了靈智,比它那些冥河畔的同伴可強多了,想來也經了一番奇遇吧。”
年輕道人將靈草招到手中,道:“你要?”
“哈哈哈。”王真人笑著擺手:“既然道兄已看上了,我哪好意思和你搶,你快收起吧。”
年輕道人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將靈草收進袖中,又一伸手,把太南仙劍攝到手中:“嗯,那把劍也不錯。”
柳清歡垂在身側的雙手緊了緊,臉上泛起一絲苦澀。
“哼!”卻聽年輕道人冷哼一聲,把太南仙劍拿在手中翻看,說道:“無知小兒!難道本尊還會貪你一個小輩的東西不成!”
柳清歡暗自腹誹,不知是誰方才不顧彆人意願直接將其收入袖中的,你不貪,你倒是還給我啊!
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他定了定神,又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太南仙劍,拱手鞠禮:“拜見兩位前輩!”
王真人隻隨意地抬了下手,語氣還算溫和地道:“不必多禮。”
轉向年輕道人:“道兄,我們進去吧。道兄?”
那年輕道人並未回他,而是拂著太南仙劍的劍身,眼中似乎露出一點懷念之色,突然感歎道:“時間都過去了這麼久了啊……”
這聲感歎有些莫名其妙,柳清歡卻心中一緊,看他的神色竟像是認得太南仙劍似的。
年輕道人將劍往他懷裡一擲,冷聲道:“把你何時進嘯風之海,之後又發生了哪些事,詳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