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離湖挺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吳王之拿出幾麵旗子,往前一拋,一邊打出各種法決一邊掐指算著什麼。
其他三人都站到一邊等著,柳清歡看了看遠處的大湖,又轉向湖畔兩側。
看似平常安靜的地方,卻能實實在在有一種空間異動帶來的如芒在背之感,一陣陰風拂過,隱隱有水波一樣的波紋浮現,覆蓋了整個大湖以及湖側大片的區域。
而更遠處,則像蒙上了一層遮掩視線的黑紗,難以看清。
那位叫魅嫣的女修突然輕聲說道:“聽說鬼藻湖底積有極其少見的溫皎雪膚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鬼蟾看了她一眼,笑道:“魅嫣道友天生便有冰肌玉膚,根本不需要用什麼溫皎雪膚泥,而且鬼藻湖裡的鬼藻堪比索命索,還是不要下去為妙。”
魅嫣妙目一轉,似笑非笑地道:“放心吧,我還知道輕重,沒想這時候徒生枝節。”
倒把鬼蟾嗆得有些尷尬,轉頭對柳清歡道:“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來虛危山,要不是因為蓼莪靈園,打死我也不想來這種地方。”
柳清歡道:“是啊,聽說這裡以前好像是一位極其厲害的鬼帝的勢力範圍……”
這時,吳王之將旗子一收,柳清歡停下閒聊的話頭,就見他隻留下一麵黃色小旗拿在手中,道:“再往前走,沿路遍布了各種看不見的禁製,中間隻有一些極窄的空隙可以通過,所以接下來你們可千萬跟緊了,每一步落腳都不能與我有分毫差彆,不然觸發了禁製,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結果!”
幾人都點頭表示明白,他便當先走到幾步開外,雙眼猛地爆發出一片黑光,抬起左腳在空中一點,身形往前飄出一丈。
他往手中的旗子望了一眼,腳上一錯,往左橫移出三步,身體微微傾斜,右肩擺動的幅度大了一分,一縷頭發飄了出去,就見半空中突然現出數縷雪亮的刀鋒,無聲無息的一閃,那縷頭發便乾脆利落地被一削數段!
他立刻收肩,整個人呈現一種怪異的姿勢僵硬地又飄出數丈,中間數次強行扭轉方向,最後終於落到一塊微微下陷的凹地處。
短短一段距離,吳王之已被逼出滿頭冷汗,道:“看清楚了嗎,過來吧,落腳點萬不可超過我所站之地方圓兩尺。”
又喘了兩口,吳王之不作停留地浮起半丈來高,在空中驟然一轉,繼續前行。
柳清歡等人都看出了其中凶險,全部麵色凝重,紛紛跟上,還要注意吳王之下麵的步法。
四人沿著湖岸左側繞行,在這種步步殺機的禁製中穿行,每一步落下都不敢踏錯半分,心神如緊繃到極致的弦一般,沒人再有餘力交談。
平日裡隻用幾息便能越過的距離,花了幾人大半天的時間才終於平安通過。再回頭一看,鬼藻湖卻好似突然長了腳,已遠在了天邊。
好在他們都是元嬰修士,稍稍調息一下便調整好了狀態。
接下來幾天,一行人在滿是屍鬼的峽穀中大開殺戒,又穿過一片禁製重重的廢棄宮殿群,還遭遇了一個滿是毒蟲的密林,艱難地往虛危山中深處行去。
好在一路還算順利,四人也沒受太多傷,算是有驚無險。
這一日,三人爬上一座小山,便看到遠處一座大山橫在了前路。
隻見那座大山各處閃現著斑斕的光斑,隔得這麼遠都能看到,不斷湮滅又不斷再生的波紋引得空間都微微扭曲,時不時爆發的光芒猶如黑夜裡炸開的煙火。
柳清歡臉色變得很不好,隻因他們製定的路線就包括越過這座山。
鬼蟾緊皺著眉道:“果然啊,他們說的禁製大範圍坍塌的地方應該就是太姥山了,難怪那麼多人都回了頭,看來我們得改走其他地方了。”
“怎麼走!”魅嫣有些急躁地道:“往左是屍山,往右是血宮,哪一邊都是傳言中極可怕的地方,去了就少見回來的!”
幾人不得不停下來,互相望來望去。
柳清歡問道:“你們可要回頭?”
“不!”鬼蟾陰沉地道:“我是必要去蓼莪靈園的,便是前麵是刀山血海都不能攔下我!”
魅嫣遲疑地看向吳王之,後者狠狠吐了口唾沫,臉上帶出一絲凶狠:“放棄?我吳某人這裡就沒‘回頭’二字!”
既然都決定走下去,柳清歡沉吟道:“要麼還是從屍山走吧,雖說那上麵有神出鬼沒的飛頭魔,但總比去闖血宮要好。”
吳王之卻不同意:“不妥,血宮裡的魔臉血蛭怕火,比飛頭魔要好對付些,我看還是從血宮走比較好。”
兩人意見相左,都看向鬼蟾。
鬼蟾還未開口,就聽魅嫣一臉嫌惡地道:“不要從血宮走,魔臉血蛭太惡心了,特彆是它們一團團扭動的時候,我受不了這個!”
自己女人不乾,吳王之也沒辦法,又商量了一陣,四人便轉道前往屍山。
走到半途,鬼蟾突然停步看向左側,臉上一喜,叫道:“看那邊!”
卻見那邊有一處下陷的山坳,無數亂石籠罩在和骨灰一樣顏色的灰白火焰之中。
“不滅厲火,怎麼?”吳王之回頭道:“這種厲火可碰不得,若是沾到一點,便再難熄滅,隻能日日承受燒灼,直至燒成灰為止。”
鬼蟾點頭:“我知道,我是說你們沒看到那火中有東西嗎?”
柳清歡眉頭一皺,他已看清了那是何物,卻並無喜色,而是望向其他三人。
魅嫣跳起來,道:“什麼東西?咦,果然有!好像是隻小壺,竟然在不滅厲火中沒有燒毀!”
“走,我們過去看看!”
其他三人比柳清歡還要積極,身形已經竄了出去。
到了山坳外,幾人終於看清,就見一片火焰之中,在一塊半斜著的大石下,一隻巴掌大小的小壺半陷在土裡,露出一隻拱形的小耳,還有大半個圓滾滾的壺身,潤澤細膩的表麵繪著山石紋,看上去很是不凡。
魅嫣驚呼一聲:“傾山壺!”
柳清歡不解道:“傾山壺?”
“傾山壺在幽冥界是一件挺有名的寶物,已經失蹤了好多年了。”鬼蟾隻說了這兩句,便轉頭道:“你們看,那塊大石不遠處有一灘灰燼,也不知是哪位道友死在了這裡。”
“不止。”柳清歡指向另一邊,那裡還擺著一副沒有燃儘的骨架:“不久前有人來過這裡。”
可惜沒有拿走小壺,反倒引火焚身。而從周圍淩亂的石塊來看,曾有不少人光顧過這裡。
吳王之冷哼一聲:“那些人沒本事,可不代表我!先說好了,誰先得到壺那便是誰的,各憑本事!”
他警惕地看了柳清歡一眼,雙唇一撅、兩頰鼓起,深深喝了一口氣,再一吹!
一道道旋風忽生,飛旋著衝入山坳,在熊熊燃燒的不滅厲火中分出一條道。
魅嫣得意地一笑,手往前一伸,一條煙霞色匹練從袖子中飛射而出,從分開的火焰中穿過,直撲向那隻小壺。
柳清歡心中冷笑,麵無表情地抱臂旁觀。他瞥了瞥鬼蟾,就見對方微帶笑意,但那笑卻完全沒到達眼底。
眼看著旋風將要到達小壺處,卻見灰白色的火焰突然高漲,石縫中又竄起數股,將股股旋風衝散!
“啊!”
魅嫣尖叫一聲,她的匹練未來得及收回,被厲火一絞,立刻燒了起來,化為灰燼!
“嘿嘿!”鬼蟾笑著拍了拍吳王之的肩膀:“吳兄,不滅厲火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哦,要不還是我來試試吧?”
吳王之黑著臉,退後一步:“你也未必比我強!”
鬼蟾晃了晃腦袋:“那可不一定。”
說著一拍肚子,嘴裡發出咕呱兩聲,吐出一團碧綠的膠狀凝液。
鬼蟾神色變得凝重,伸指一點,那團凝液變化成一隻手,到了那塊大石的上空,猛然往下一壓!
火焰撲上來,隻聽一片嗞嗞聲,就見那凝液眼見著就小了,卻比之前的匹練要好一些,至少沒有一下燒儘。
鬼蟾麵上一喜,操縱著凝液一把抓住小壺,往上一提!
“唔!”鬼蟾發出一聲吃力的悶哼,那小壺卻紋絲不動,而凝液沒堅持幾息便已化為烏有。
“哈哈!”吳王之大笑:“鬼蟾兄,看來你也不怎麼樣嘛。”
鬼蟾罵了兩句娘,麵色不霽地退了一步。
吳王之拿出一把劍,不由分說地道:“還是讓我再試試吧。”
說著就並指在劍上一抹,拉出一絲血痕,口吐法決,劍上騰起黑紅色的血焰,然後往前一擲!
鬼蟾張了張口,看了眼柳清歡,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那劍倒是終於扣上了小壺的龍形把手,卻依然提不動,最後在燒毀之前勉強退了回來,卻眼見是不能用了。
三人試了半天,用儘了法子,最後都沒法從不滅厲火中取出小壺,最好的一次,也不過是讓小壺搖了一下而已。
但終究沒人敢以身試險進入火焰之中,那幾灘人形灰燼明晃晃地擺在那兒呢。
鬼蟾歎了口氣,道:“啊,青木道友,你不試試嗎?”
柳清歡沉默不語地看了這半天,聞言淡淡道:“看來是個挺重的東西啊,你等都沒辦法弄出來,我恐怕……”
見那魅嫣嘴角彎了彎,拉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他冷冷地看過去,笑道:“試還是要試的,說不定瞎貓碰到死耗子呢。”
他在空中一劃,一伸手,帶著鞘的太南仙劍被他緩緩從儲物空間拉了出來!
既然欺到他頭上,他自然也不會客氣。大家既不能平等相處,那麼他也不吝於表現出強勢的一麵,一味的韜光養晦隻會讓人看低!
其他三人睜大了眼,臉色微微一變。
因著汙穢未儘去,太南仙劍的真身依然被掩住,所以這群人並沒認出來,隻是覺得此劍氣勢不凡。
嘡啷一聲,仙劍出鞘,柳清歡往外一拋:“去把那小壺給我取回來。”
太南仙劍搖晃了兩下,往山坳裡疾飛而去,氣勢洶洶的劍氣將不滅厲火衝出一條道,很快到了小壺附近,劍尖往壺耳中一插!
這時不滅厲火已回衝回來,將太南仙劍淹沒,卻見那劍卻仿若未覺一般,隻努力拔著那隻小壺。
柳清歡微微一笑,連青蓮業火都燒不毀的太南仙劍,豈會怕這不滅厲火。
另外三人臉色都有些難看,但之前他們將事情做得有些絕,這時候也不好開口了。最後還是鬼蟾小心翼翼地道:“青木道友,你的劍竟然不怕厲火,實在非同一般啊……嗯,你難道是劍修?”
柳清歡神色如常地道:“不是,我是正宗的道修,隻不過也好劍而已。”
鬼蟾乾笑兩聲,目光灼灼地望著太南仙劍:“嘖嘖,好劍啊好劍!”
而在這時,太南仙劍終於將小壺拔了出來,晃晃悠悠地帶著飛出不滅厲火,朝柳清歡這邊頗有些蹣跚地飛來。
眼看著仙劍飛出山坳,吳王之突然動了,一閃身便已到了柳清歡身後,雙掌齊出!
而魅嫣則往前一撲,飛身撲向太南仙劍。
鬼蟾大驚,叫道:“吳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