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得一臉和藹:“因是靈寶,同時也是煉器大師親手打造,所以這艘浮遊梭需得二十八萬中品靈石。”
二十八萬中品靈石?柳清歡輕輕笑了笑,笑意卻沒到眼底,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老者被看得臉色慢慢變得僵硬,態度越發恭敬:“前輩,您看這個價格如何?本來前輩願意蒞臨我古塚地城,就已是我城的榮耀,您若想要這件浮遊梭,我們本該直接送上門……”
他有些尷尬地話鋒一轉:“但因為煉製這件靈寶的大師定了二十八萬中品靈石的底價,我們店也不能擅作主張……但您放心,我們絕對沒有多收您半塊靈石!”
柳清歡臉上的笑漸漸消失了,變得麵無表情。
他之前已經將地城內大多數店鋪走了一遍,自然知道這個價格看似很高,但對於一件靈寶來說,卻不是高了,而是低了。更何況在各種各樣的法器、寶物中,飛行法器因為體積相對龐大,用料極多,又要兼顧防禦、速度等方麵,所以煉製難度比一般的法器要難得多,成品的價格自然也是最高的。
再加上老者一番話,連底價的事都直接報了出來,這個態度就很值得玩味了。從老者之前話語透露的信息中就可看出,此店的最後主人是古塚地城的城主。
要知道,很多時候便宜可不是那麼好占的。
柳清歡又看了眼懸浮在半空精美絕倫的長梭,暗道了聲可惜,轉身往外走,嘴裡淡淡地道:“那就抱歉了,我這人不喜歡占人便宜,這靈寶不要也罷!”
“啊啊!”老者緊張地叫了兩聲,連忙追在他身後,啪啪打著自己的嘴:“看我這笨嘴拙舌的,前輩不要走啊,有事好商量……”
柳清歡驟然停下,身上泄出一絲威壓,冷笑道:“本尊看上去眼皮子很淺?還會貪你一件靈寶?!”
老者的腰佝僂得幾乎觸到地麵,大汗淋漓,臉色更是白得像紙,唯唯喏喏地連聲道是:“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前輩息怒……”
柳清歡收回威壓,重新在雅室內坐下,語氣稍稍緩和了些:“本尊最不喜那藏頭露尾之態,有事就說事,我也不是不能考慮。”
老者還以為自己把事搞砸了,這時見還有轉機,不由大喜過望,心底升起對眼前之人更多的畏懼。
對方雖是元嬰修士,但之前他還真沒怎麼放在眼裡。古塚地城雖然不大、地處偏僻,但他家城主卻是元嬰後期修士,在整個九幽也算赫赫有名之輩,根本不是尋常元嬰可比的。
那件浮遊梭在飛行法寶中也算是頂階的了,正常喊價至少也要四五十萬中品靈石,而且這方圓千裡也就他們一座大城,價格還要更高,叫個六七十萬也有人要。他本想以此賣個好,再說出自己想求的事,吃人嘴軟拿人手軟,再加上城主的麵子,這人怎麼都不好拒絕吧。
卻沒想對方這般不好糊弄,自己反倒弄巧成拙,這才意識到對麵現在是動一根手指就能搌死他的元嬰修士,心中早就又懼又怕、悔不當初。
他此時才真正想明白,自己平時狐假虎威就罷了,但要真命喪於此人之手,就算城主事後知道了,也不可能為了他與一個元嬰修士結仇。
修為不如人,終究不過是螻蟻一隻罷了。
從地上爬起來,老者滿臉感激之情,再不敢耍任何花招:“是是是,多謝前輩寬宏大量。其實是這樣,本城在外的探子兩個時辰前才傳來消息,一波極為恐怖的屍冥蟲潮大概還有一天就要到達我們地城。”
他小心打量柳清歡的表情,但那張顯得極為年輕的臉上卻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隻好畏縮地收回目光,低聲下氣地繼續道:“但是,您也知道了,我家城主已經早早出發前往幽都,還帶走了大批人手,所以如今整個地城隻有一位還在閉關的元嬰前輩坐鎮,實難支撐整個地城的安全無虞。”
柳清歡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所以想請我幫忙是吧?”
“對對對。”老者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所以在乍見到您出現在店裡,小人真是喜不自勝,心中充滿了感激。隻要您願意幫忙守一下城,便是我古塚地城的大恩人,我家城主也會記下前輩的人情。而那艘浮遊梭所需的靈石小店會另行給大師補上,還請前輩不計前嫌,一定要收下。另外,小店還可再奉上一件頂階的靈寶,以感謝前輩的不吝出手。”
柳清歡輕輕敲著手邊的小幾,一臉沉吟之色。
老者立刻恍然大悟,忙道:“還請您稍等片刻。”
他飛跑進看寶室收了浮遊梭,恭敬地放在柳清歡手邊,又從懷裡掏出一隻扁平狀的精致木盒,解開盒外的封印,小心翼翼地打開。
隻見盒內擺著一隻惟妙惟肖的人偶,隻三寸來長,麵貌精雕細琢,猶如那天宮中最貌美的仙子,穿著一身高貴典雅的宮裝,露在外麵的肌膚就如真人一樣,粉嫩白皙、吹彈可破。
“這是傀儡大師曲長風的遺世之作,號稱活偶,隻要您將神識灌入進去,這人偶便能活過來,性情溫柔和順,不僅能執行主人的命令,便是鋪床疊被……”
老者猥瑣地一笑,見柳清歡沒任何反應,又馬上收斂了,指著人偶的心口位置,正色道:“此偶還可以靈石驅動,修為最高能達到金丹後期,與人對戰時也可作幫手。您彆看她好似十分脆弱易折,實際上其身軀是用品質最佳的金精皓月石所煉製,堅不可摧,而外麵的皮膚用的是一種破法材料密星軟銀……”
柳清歡一邊聽著老者滔滔不絕的介紹,一邊拿起那人偶細看,目光越來越驚異。
傀儡人偶他見得不多,這種偏門奇技會的修士極少,就算有,大多也很是低端。他多年前曾在聞道老妖的那座海底洞府中見過一隻,但那一隻的身體卻笨重得如有千斤,哪有這一隻這般精巧。
多一個金丹後期的幫手,聽上去很不錯。而且鬆溪洞天圖中的藥田需要常有人照顧,以前靠的是小黑和櫻娘,但如今櫻娘不能輕易離開養魂長生棺,小黑又受了重傷,就是買個人偶專門照顧藥田、處理雜事也不錯。
而且人偶沒有真正的靈智,再靈活靈現也隻是一具傀儡罷了,不可能真的活過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不能讓外人知之,但是一個完全聽從命令的傀儡就完全沒有這方麵的顧慮了。
用神識查探,一個個精巧的零件充滿人偶的身體內部,每一個上麵都刻著微小的法陣,互相連接在一起。但探到其頭部和心口位置時,卻被一股力量擋了回來。
柳清歡暗自揣測,這兩個地方極有可能就是這人偶的核心所在,那個傀儡大師自然不願意自己的煉製機密被買了人偶的人看了去。要是強硬查看,極有可能就是人偶從內裡立刻自毀。
又拿起盒內一本小冊子,上麵寫的是人偶操縱的方法等。
老者神情有些焦急,蟲潮隨時都可能攻到,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這次蟲潮有些蹊蹺,出現得無聲無息,等他們發現時,已經距離古塚地城不到一天的距離。
但他又不敢催柳清歡,隻得眼巴巴地在旁看著。等見到柳清歡終於放下人偶,他忙小心翼翼地問道;“前輩,您、您還滿意嗎?”
柳清歡合上盒子,又思索片刻,才慢悠悠地道:“先把那屍冥蟲潮的情況說說,以及我要做些什麼。”
蟲潮,聽著就跟獸潮似的,人人聞之色變,但這些九幽之人似乎都挺淡定,就連之前遇到的那兩個低階修士,也說遇到蟲潮時便用什麼罡火沙,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老者不由大喜,知道他這是已經同意了大半,忙將之前收到的關於蟲潮的信息如實告之:“這次蟲潮的規模有些大,大概三兩天才能全部過去。我古塚地城因在地底,牆體也都經過特殊處理,所以需要防禦的地方並不多,大部分低階的屍冥蟲都無法鑽地。但這次發現其中有些血鐮刺火蟲,這種蟲根本不懼罡火沙,又能鑽地。為了以防萬一,需要您幫忙守一下入口,隻要撐過蟲潮過去,便可以了。”
柳清歡默默聽著,眉頭越皺越緊,果然幾十萬靈石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
老者見他神情變了,生怕他不幫忙,忙道:“您放心,地城外麵的入口到時會封閉,蟲潮不一定會發現,而且除了極少數,它們是不會在原地停留的,不一定能發現地城的入口,發現了想衝破防護大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最後,柳清歡心中無奈,卻還是同意了。
他如今對此界的情況了解甚少,若是在城外遭遇蟲潮,可能就隻能硬抗一種辦法。想到直麵鋪天蓋地的蟲子,他就覺腦皮微微發麻,後背竄起一股寒意。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離城。而這些九幽之人明顯對處理蟲潮有極豐富的經驗,他反正不能離城,若蟲潮攻進來,最後還不是要幫一把手,所以此時有兩件靈寶可收,何樂而不為。
另外,他也可以趁此觀摩,為以後在九幽之域中獨自行走做準備。
將浮遊梭一同收入袖中,柳清歡拿起人偶,一掐訣,人偶落地,變成正常身高。這時再看,雖然人偶表情死氣沉沉,但依然不掩其驚人美貌,雖然華而不實,但的確很是賞心悅目。
他先將一塊上品靈石放置到其心口處的凹洞裡,又在其眉心處一點,神識灌入。
隻見人偶閉著的眼簾顫了顫,緩緩睜開一雙墨如點漆的美目,輕輕動了動,整張臉便靈動了起來,仿佛真的活過來了般。
目光一轉,人偶看到了柳清歡,雙手輕輕搭在一起盈盈下拜,聲音清柔婉轉:“主人!”
老者嘖嘖讚道:“像,真像啊!除了沒有呼吸外,就跟真人一樣。哈哈,小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栩栩如生的人偶,今日托前輩的福,也算大開眼界了。”
柳清歡也很滿意,總算覺得這樁交易自己沒虧。
將人偶收起,他站起身,道:“先說好,我隻負責看住入口,但若是最後實在守不住,那可怪不著我。”
老者就算不滿,也不敢說什麼,恭敬地道:“那是,那是。”
“行了,現在帶我去見城裡另一位元嬰修士。”柳清歡道:“他不會還在閉關吧?”
“殳殤前輩已經出關了,請您跟我來。”
兩人離了小店,順著通道往下走,老者邊走邊有些得意地說道:“您看這裡,這是一道封門,而我們古塚地城有好幾道厚如城牆的封門,就算是上麵的入口守不住了,也可退到下麵,封門一落,任那些屍冥蟲多麼厲害,也攻不進來。”
柳清歡淡淡道:“這封門要是落下,恐怕就再也升不起了吧。”
所以不到真正的生死存亡,根本不可能落下封門。而且一落下,這地城就真的變成一座墳墓了。
老者尷尬了一瞬,終於不再多話。
不多時,兩人就到了一間石室內,一位鬼修大刀金刀地坐在正中一張石椅上,滿臉陰沉與不悅地聽著幾個金丹期彙報情況。
柳清歡一進去,對方便立刻看過來,卻見他雙目中竟是兩隻邪異的碧綠色眼珠。
老者趕緊上前為雙方介紹。
聽說是來幫忙的,鬼修收回打量的目光,陰冷地哼了一聲,敷衍地拱了拱手:“殳殤。”
聲音尖銳刺耳,帶著金石之音。
對方既然不想廢話,柳清歡也沒那閒心去交好,拱手回道:“青木。”
之後一群人繼續商量應對蟲潮之事,柳清歡旁聽了一會兒,了解了自己需要做什麼後,便離了石室,回到地麵上。
有意思的是,蟲潮來襲的消息終於傳開後,那些之前沒進城的修士們紛紛湧到入口處,赫然發現進城費變成一百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