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越轉過身,興致渤渤地叫道:“師弟,我們回來啦!”
而他的身後,左枝山、帝柔、薑念恩三人正在與那叫盛顏的女修熱切交談,而且用的是雲夢澤的語言。
柳清歡若有所思地望向盛顏,對方回望過來,滿臉彆有深意的笑。
“師弟,師父呢?”
這時,左枝山問道。
柳清歡將視線從盛顏身上調轉開,麵無表情地道:“不知道。”
“師父不是先我們一步回來了嗎?”前一刻才死在自己麵前的稽越一臉疑惑,抬腳就往裡走。
柳清歡不耐地皺皺眉,實在懶得與幻像交談。
這時,帝柔和薑念恩都走過來,恭賀地行禮:“師父!”
他淡淡點頭:“進去吧。”
一行人魚貫走進去,到得之前的小院外時,柳清歡毫不驚訝地發現所有劍氣留下的痕跡已經全部消失,地麵的青石方正平整,不遠處的竹林葉影婆娑。
如今他也不知這幻境要如何才能擺脫得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有件事是要立刻解決的。
柳清歡默默地走在最後,等前麵的人踏上台階前,眼中殺機一現,身形鬼魅地幾閃,已貼到了盛顏身後,掩在袖中的生死劍意迅疾而出!
這一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就算對方有防備,也應該是十拿九穩才是。畢竟,此女之前表現出來的實力不過爾爾,修為也沒到金丹後期。
然而,對方卻突然踉蹌了一下,往前一跌,身形立刻被走在她旁邊的帝柔擋住!
柳清歡撲了個空,心中不由得微凜,就聽帝柔驚叫一聲:“師父?!”
她臉色煞白地看著他手中的劍,痛苦與驚駭溢於言表:“師父,徒弟若是哪裡做得不好,您教訓就是,卻為何要殺我?”
柳清歡目光一轉,淡然道:“徒兒讓開,我要殺的是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盛顏身上,那女修也是一臉驚訝:“柳道、道友,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殺我?”
“是啊。”左枝山重新走出來,道:“師弟,我們是名門正派弟子,怎可一言不和就殺人?”
那女修也乖覺,一轉眼就閃身到了左枝山身後。
柳清歡冷笑道:“大師兄,你彆忘了我們都是雲夢澤的人,而此女則是陰月血界之人,若是放她走,我們的身份就暴露了。”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他又道:“此女奸猾狡詐,師弟我竟是耐她不得,大師兄,這裡你修為最高,不如由你出手解決了她,以免留下後患。”
一席話說完,還好整以暇地退後一步。他倒要看看這些幻像要如何行事,另外也是試探此幻境是隻針對他一人,還是把盛顏也包括了進去。
卻見左枝山露出一絲猶豫:“這……”
柳清歡進一步逼迫道:“怎麼?大師兄還在猶豫什麼,難道忘記了我雲夢澤與陰月血界的不共待天之仇嗎!”
左枝山往左一步,讓出身後的女修,道:“師弟說得有理!”說著就要動手。
“慢!”再躲不過去的盛顏連忙叫道:“柳道友,我絕無出賣你們之意!你是哪個界的,不關我的事,我既不關心什麼封界戰爭,也對去告密沒有興趣。今日之事,我以道心起誓,絕不會告知第二人!”
見柳清歡依然不為所動,她咬了咬牙,氣憤的話從齒縫中嘶嘶漏出:“道友真是好手段,竟然能煽動得幻境中的人為你所為,真是好啊!你也不必百般逼迫,最多,我承諾帶你去尋度朔山和先天鬼桃樹!”
柳清歡眉心一跳,腳下一錯,眾人隻覺耳邊刮過一道短促的風聲,盛顏纖細的脖子已被他擒入手中。
“柳……”盛顏大怒。
柳清歡黑著臉,沉聲打斷她:“你到底是誰!我可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此行的目的。”
對方張了張嘴,現出一瞬間的張口結舌,但再看時仿佛隻是他的錯覺一般譏嘲笑道:“你跟鬆靜是一夥的吧,再說,跑到大蜃海如此深處的修士,哪一個不是為了尋度朔山!”
“是嗎?”柳清歡與她對視,手下慢慢鬆力。
“咳咳!”盛顏捂著脖子,眼中壓抑著翻騰的怒火和輕蔑的笑:“你彆得寸進尺,真惹惱了我,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還想我帶你們找什麼度朔山,簡直癡……!”
隻見她突然一閃,瞬間從原地消失,而生死劍意不知何時從其背後鑽出虛空,一劍劃過,卻隻劃過一道殘影!
從院中另一頭現身而出的盛顏狂怒,滿麵脹紅地低吼道:“姓柳的,我與你勢不兩立!”
“隨便!”柳清歡冷冷一笑:“因為你剛剛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一個金丹中後期的修士,竟然能連續兩次從我的劍下逃過,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絕不可能是你。”
他一步一步緩緩朝他走過去,如山一般的壓迫力也隨著步步逼近,眼中鋒芒銳利如劍:“所以,你不是盛顏,到底是誰!”
“誰說我不是。”盛顏突然道,所有怒意似乎頃刻間便從其臉上消失,反而笑眯了眼。對他的威壓也似全不放在眼裡,輕撫著衣裙上的褶皺。
“你我不過匆忙中見了兩麵,又沒跟我同行過,怎麼知道我不是呢,嘻嘻!”她搖著手指,一臉戲謔地道:“我的名字就叫盛、顏,不信你去問鬆靜那老梆子……哧,老梆子愣裝嫩白菜,我這一路都快看吐了。”
柳清歡停步,心中驚疑不定,隻覺對方不僅氣質完全不同,連氣勢也在節節攀升,眼見著就要突破金丹期!
“你隱藏了修為?!”他小心翼翼地後退兩步。
形勢已然逆轉,之前是柳清歡逼迫著向前,現在是對方輕鬆寫意地甩著手,一邊往他走來一邊挑眉道:“是又怎樣?對了,我差點忘了,把你之前收走的本源之水交出來。”
柳清歡難以置信,不由得大驚失色:“你是製造這一場幻境的蜃獸!”
他怎麼忘了,妖獸到達四階之後,便能化形成人!
但是他又如何會想到,這蜃獸竟然早已潛伏在了修士之中。鬆靜等人會到這裡,多半是此獸引誘而來的吧。
“嘻嘻,你終於明白了,所以現在,乖乖交出我那滴本源吧,我興許還能饒你一命。”
盛顏一邊說著,同時一揮手。
之前安靜站於一旁的“左枝山”等人,如受蒙召一般猛撲而來。
柳清歡早有防備,生死劍意一橫,一劍斬出!
他閉了閉眼,眼見著帝柔和薑念恩兩人在這一劍下身首異處,卻依然不敢有絲毫遲疑,也容不得他東想西想,因左枝山和稽越已撲到近前。
茫茫劍域迅速展開,不大的庭院在短時間內再次迎來激烈的戰鬥。
不過,這兩人畢竟不是真正的左枝山和稽越,加上竹林山劍道的特殊,幻境最多能模仿出他們六七成的實力,這還是往高了算。
“哈哈哈,你怎麼下得去手!”
卻有一隻蒼蠅一直在他耳邊嗡嗡叫:“柳道友,這兩位可是一直極為照顧你的師兄啊,你們不僅是同門還是同一個師尊,親如兄弟,情比金堅。難道你忘了,那一年……”
細碎的聲音不被劍域所擋,如魔音穿耳般縈繞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幽怨低沉、如泣如訴。
柳清歡一邊抵擋著幻像的攻擊,一邊還要抵抗心神的動搖。一幕幕自動出現的幻境在眼前閃過,眼花瞭亂、迷人心魂。
要不是胸前的清明靜心墜一直護著他的神智,在神思恍惚之時用冰寒涼意將他激醒,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四階蜃獸的強橫實力,恐怖如斯!
“啊!”
隨著一聲震天大吼,茫茫劍氣化作小劍無數,激散向四麵八方,如頃刻間下了一場暴雨,一時間牆倒屋塌,樹折草摧!
柳清歡半身血汙地從劍域中走出,眼中是瘋狂的殺意,手中的劍還在往下滴血,卻不知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彆人的血。
當他看到難掩詫異的盛顏之時,身上騰地冒出丈許高的青色火焰,整個人如一道離弦的箭飛撲而去!
盛顏前不久才吃了青蓮業火的苦頭,此時自不肯再與他靠近。
卻見灑落在竹葉上的陽光突然彎折,小院、竹林山,以至外圍的九座高大的山峰在下一刻全部消失,柳清歡眼前隻剩下無儘的黑暗,分不清上下左右、看不到前後儘頭。
黑暗中傳來憤恨的聲音:“真是浪費我時間!早知道我就先去把另外幾個殺了,最後再來找你。你既不肯死,那就在虛無中好好呆著吧,等哪天想死了再叫我。”
柳清歡心叫不好,叫道:“這是哪裡?虛無是哪兒?”
“哈哈哈,現在怕了?晚了!希望等我再想起你那一天時,你還沒瘋……”
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絕對的靜寂,靜得柳清歡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眼睛雖然睜著,卻隻能看到一片無邊的漆黑,神識放出去也是一樣。
柳清歡迅速冷靜下來,雖然不抱什麼希望,他還是輪番將自己所有的攻擊手段使了一遍。等證明毫無作用後,又在周圍搜索了數遍,最後隻能無奈承認:他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