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防備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對方臉上覆蓋的金屬厚甲上裂開一道口子，桀桀笑道：“我自然是這裡的主人，聞道真人！”

“你是聞道老妖？”柳清歡明顯不相信，道：“聞道老妖是個傀儡？”

“小輩找死！”對方忽然發出一聲怒吼，鏗鏗鏘鏘地站了起來，屬於金丹真人的威壓猛然放出。

柳清歡雙腳一軟，“砰”地一聲跪倒在地，心神巨震下吐出一口鮮血。

見他吐血，對方似乎極為滿意，作為雙眼的兩塊茶色晶體流過一道光：“小子，不要激怒我。你能來到這裡，已經是我放了水，不然你以為你能從神識之戰中退出來嗎？下一道神識之劍，你就絕對擋不了！”

柳清歡腦子快速轉動，抹去嘴角的血跡道：“前輩息怒，晚輩豈敢對您不敬。”又指著許蘇道：“不知我朋友傷勢如何？”

對方轉了一下頭：“他的神識雖然不錯，可是卻比不過你這詭計多端的小子，所以被琉璃劍氣傷得比較重。不過性命之憂是沒有的，大概休養個數月就能好了。”

柳清歡想到自己消滅七彩之劍的過程，顯然許蘇不可能有多個分神，也不可能有生死劍意的灰氣，便點點頭道：“剛剛前輩說的，我勉強符合什麼要求？”

對方突然沉默了一瞬，一揚手，一道黑色光芒毫無征兆地從對方手中飛出。

柳清歡大驚，抬手想擋，但金丹修士發出的攻擊之快，豈是他能擋住的。所以沒等他的手抬起來，那道黑色光芒已從其麵部鑽了進去。

柳清歡駭然倒退，連忙摸向自己的臉，卻什麼也沒摸到。又內視全身，都找不到那道黑色光芒，不由泛起滔天巨怒：“你對我做了什麼！”

“桀桀，沒什麼，隻是一道強製誓約而已，隻要你完成我的要求，誓約自然就會解除。”

強製誓約，是一種直接作用於修士神魂的禁忌法咒，可以不通過對方同意，便與其訂下誓約。若完不成對方的要求，就會遭受誓約之力的反噬。而以柳清歡與聞道老妖的修為差距，最可能的就是在誓約之力的反噬下神魂俱滅。

柳清歡臉色極為難看，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強行按下怒氣，問道：“誓約的內容是什麼？”

傀儡怪笑道：“你隻要幫我去殺一個人就行了。”

“誰？”

“雲夢澤大陸、星月宮、楚月卿。”

柳清歡大異，跟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你知道楚月卿現在已是元嬰修士了嗎？而且是星月宮的宮主！”

“什麼，那女人竟然到元嬰了，還當上宮主！”傀儡“砰”地拍了一下石椅的把手，將把手拍得粉碎，顯得極為震怒。

它一轉頭，一張平板的臉對著柳清歡：“你怎麼知道的？哦，你是雲夢澤的人？”

柳清歡不答他的話，而是冷笑一聲：“你讓我一個築基期修士去殺一個元嬰，這可能嗎？”

“放心，你還有兩百年的時間。”

“放你娘的心！”柳清歡狂怒道：“兩百年，我現在連自己能不能結丹都沒把握！”

“那也沒辦法。”對方事不關己地道：“誰叫你一個小小築基修士就敢闖進來，這是你咎由自取。我這縷神念可等不到下一次太南之地開放，再說，你也不吃虧。”

說著，傀儡抬起沉重的手一揮，他麵前石台的防護罩突然消失，露出一本藍色封皮的破爛書籍。

柳清歡眉頭皺了下，難道是《坐忘長生經》？他都有真正的原本了，拿來何用。

“這本《乾坤指》，是我給你的補償。”

柳清歡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走上前去直接收起那本書，轉而問道：“聞道前輩，以你的通天修為，要殺一個楚月卿還不是手到擒來，何必在此設個圈套？”

“嗬嗬。”對方難聽地笑道：“告訴你也無妨。上一次太南大試開啟，本真人進入太南之地後，發現裡麵有一道通往九幽地獄的傳送法陣。進入之前，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仇人沒來得及去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從九幽地獄出來，這個仇人卻是必須要殺的，所以臨時起意在此留下一道強製誓約，讓彆人幫我去殺。”

“不對！”柳清歡此時也懶得再跟他客氣：“你早早就放出自己所有東西都會留在自己墓穴中這樣的傳言，又留下此洞府的位置地圖，根本不是臨時起意！”

對方咂了咂嘴：“嗬，你小子是不是覺得我現在不會殺你，所以肆無忌憚了？”

柳清歡扯扯嘴角假笑道：“我可不敢。但前輩要讓我辦事，這點小疑惑幫忙解答一下，也不算過份吧？”

對方想了一下，“哐哐”點了下頭：“好吧，反正我隻是一縷神念，這破地方又無聊透頂，八百年都沒人跟老子說話了。再說聞道多半已死在九幽地獄，他的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破爛舊賬，此時不說，大概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說了。”

傀儡似乎覺得站得累了，“砰”地坐回石椅上，顯得極有興致地說起聞道老妖的生平。

聞道老妖，十歲築基，十八歲結丹，震驚了整個嘯風大陸。他結丹後便出門遊曆，遊著遊著就找到了一個古老的跨大陸傳送法陣，通過傳送法陣到了雲夢澤大陸，幾番周折得到了《坐忘長生經》築基期和金丹期的心法。

作為修仙界幾萬年以來結丹最快的天才修士，聞道老妖大約覺得修煉不過是極簡單之事，所以他在見到《坐忘長生經》能結雙丹後，毫不猶豫地散了之前的修為，開始從築基篇重新修煉。

這期間就遇上了雲夢澤大陸星月宮的女修陌離，兩人一見傾心，再見鐘情，最後互許終生。

而柳清歡要殺的楚月卿，正好與陌離是好姐妹，在陌離將聞道老妖介紹給自己一眾好姐妹認識後，楚月卿也暗暗對其心生愛慕。

之後，楚月卿將本該落在自己頭上的門派指婚，設計給了陌離，想讓陌離離開他。

那時聞道老妖還在築基後期苦苦掙紮，他哪裡料到《坐忘長生經》如此難修，即使以他的資質，修了二十年還在築基後期，離結丹遙遙無期。

所以他沒辦法對抗星月宮整派之力，隻能偷偷跑去殺了那個指婚的男修，又摸進星月宮救出陌離，兩人曆經艱難，逃過無數追殺，終於通過傳送法陣回到嘯風大陸。

從此，兩人過了上百年神仙眷侶的日子，聞道老妖也終於重回金丹，修為重新變得順快。

但如果就此下去，那就不會有接下來的離奇了。

陌離修的功法叫九轉輪回功，每一轉都會有一段時日失去記憶。之前的八轉都很順利，但最後一轉卻出了意外。她沒料到自己這最後一轉會突然到來，而聞道老妖卻在不久前有事遠行，等回來才發現自己妻子不見了。

他尋了十年，走遍千山萬水，然後就到了那一天。

他怒而殺了忘塵宗離火真君，在其雙修大典帶走陌離後，再以功法相助，幫陌離找回了記憶。

“之後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柳清歡打斷傀儡的滔滔不絕。

聞道老妖的生平簡直就是一場俗豔無比的凡間情愛糾纏，他有些興致缺缺。

“哦，你知道了？”傀儡聲音一如即住的毫無起伏，卻讓柳清歡聽出了其中的陰沉：“那你知道聞道帶回陌離後，卻突然發現她生了個孩子的事嗎？”

柳清歡瞪大了眼睛。

這、這……

陌離在失蹤的十年之間生了個孩子，已經長到五歲，隻是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

聞道得知此事後大受打擊，要殺了這個孩子。結果陌離拚死相攔，那畢竟是她的骨肉。

聞道那麼驕傲的人，如何接受得了自己的女人給彆人生的孩子，兩人因此大生嫌隙，分道揚鑣。

柳清歡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那傀儡猶如死了般坐在那兒，也不說話。

好一會兒，柳清歡才問道：“後來呢？”

“後來陌離死了，還發下了誓言：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傀儡站了起來，在石廳中走來走去，每一步下去都發出沉重的哐哐聲。

它已陷入回憶，喃喃自語道：“生生世世……她雖然負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我卻的確負了她。生生世世嗎，哈哈哈，我一定要解除這個誓言，哪怕陌離是以整個神魂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