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三月初,整個天下都知道了,漢室要給天子立法了!
就連西南諸國、西域諸國,也知道了這個事情。
滇王常卿、烏孫王常貴(元貴靡),也都遣使入朝,觀摩這個事情。
特彆是那位滇王,派了自己的國相領銜,太子親至。
擺明了就是要來抄答案的!
過去十餘年,這個舊年的西南小國,就是靠著從漢室抄答案回去,將國家建設的越發富強。
永始三年,漢室的執政卿大夫製度剛剛起步不到一年,滇王就下令‘從漢製度,建執政卿大夫之製’,也像模像樣的任命了十二位大臣,輔佐執政,自己退居幕後,過起了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
結果,滇國居然大治了!
不止從前國內的矛盾一下子就消失了——十二位執政大夫,分彆來自滇國內部的六個大部族。
從前他們經常打打殺殺,私底下的械鬥,每年都要死好多人。
但現在,十二位卿大夫排排坐赤果果。
什麼矛盾、問題和分歧都能互相交流、解決。
解決不了的,就申請長安乾涉。
頓時世界清靜,滇國人民大團結!
嘗到了甜頭後,滇王又下令,在首都昆明建立了一所國學。
邀請了漢家大儒,大夏侯學派的創始人夏侯勝前去執教。
但人夏侯勝表示:搓爾小國,也敢稱學?拒絕前往,沒辦法,滇國的大臣,隻好帶著禮物,求到了當時還在世的公羊領袖、太學山長董越麵前。
董越於是就推薦了當時在太學任教的左傳博士徐宏。
當時左傳諸生,也在忙著開拓新的思想領地——交趾雖大,但人口太少了。
於是,就和滇人一拍即和。
如今,滇國的昆明學府,已經是西南諸國最大的學府。
各自貴族甚至王室旁支,紛紛前往求學。
由之,滇國的文治武功,一時大盛!竟成為西南明珠,其王都昆明,更是號稱小長安,人口幾近三萬,在整個西南都是獨一份!
這次,聽說漢室又要立法,而且還是立天子之法。
於是,那位滇王在百忙之中,難得的批示:上國善政,吾國安能不從?
而這個批示與滇國如今的國情分外吻合。
執政大夫巴不得學漢家一般,限製王權,甚至有人打算更進一步,乾脆把王室當成一個吉祥物。
雙方一拍即和,於是,還沒到二月,滇國使團就到了長安。
這些日子來,也就屬這些滇人最積極!
漢家大臣和士民,都沒有他們關心此事!
幾乎每天都能看在大鴻臚官署前,看到那些滇國人,圍著出入的官吏,打聽消息。
搞得長安人都有些懷疑了。
而烏孫人和滇人不同。
若滇人靠的是學習、模仿,從而與漢室關係越來越親密。
烏孫靠的則是實實在在的利益紐帶了。
自永始以來,漢家高層,特彆是軍功貴族們,便和烏孫、精絕這樣的西域王國,形成了緊密的利益紐帶。
西域封國所在地,那些適合耕作的綠洲中為貴族們耕作著土地的人,大部分都是烏孫、樓蘭、精絕等國的奴婢。
就連監工,也基本都是出自這些國家。
漢家貴族們,所做的不過是派些擅長耕作和建設水利的農稷官去指導罷了。
而那些不能耕作的荒漠、鹽澤、冰川地區,就更是如此了。
目前西域漢家貴族們,最關心的其實就是各自封國內的礦藏了。
像是計示水、尹列水流域發現的金砂河、玉石河,每一個都是各家的寶貝。
需要大量的人力,前去淘金、開礦、切玉。
而烏孫等國,提供的廉價勞動力,是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
尤其是隨著頂級貴族們,越來越愛惜羽毛,不肯蓄奴,也不願蓄奴。
烏孫人、樓蘭人和精絕等國提供的‘雇傭勞工’,便成為了香餑餑。
一個青壯,一年給個三千錢的雇傭費,就足夠這些國家的貴族們打雞血了。
而三千錢,在內郡,彆說青壯了,小奴一年的基本開銷,都要五千錢!
更不提,因為是雇傭關係,不算奴婢。
而且,連管理什麼的都是西域王國的人在負責,於是連死傷都算不到清清白白的大漢君子頭上。
近些年來,西域地區,更是出現了全新的‘承包製’。
一些列侯,將自己封國的礦藏‘承包’給烏孫等國的貴族。
以一定的價格,將自己封國的某個礦藏承包出去。
發包人拿到後,隻要給錢就可以帶人采礦。一切所得,都可以落到自己袋子裡。
但西域王國中,黃金、美玉的銷路很差。
所以,就隻能賣到漢室來。
於是,左手倒右手,很多人發現,這樣子做似乎比從前的模式利潤還高。
一時間,西域各地風行不已。
現在連都護府的道路修葺、橋梁維護,甚至地方水利建設工程,也開始采用承包製了。
結果一用之後,都護府上下紛紛點讚。
都說這是軍民兩便的好事情。
故此,烏孫人在長安比滇人混的更好。
這些白皮膚藍眼睛的異族人,甚至能出入宮闕,打探消息。
所以,在經過一段時間觀察後,滇國使臣也尋著味了。
乾脆跑到烏孫使團下榻的館舍,專門找烏孫人打探消息。
而烏孫人對這個和自己相距不止數萬裡的西南王國,也是很有好感。
念著反正是舉手之勞,而且說不定將來可能還要有求於彼,常常將一些不太機密的消息,也告知滇國使團。
“我聽說啊……”
“漢丞相和諸位執政,都已經定下初步的方略來了……”
“那天子之法的總則,大抵這幾天便要公布,供天下貴族、士紳與官吏閱讀,聽說還準許提意見……”
和往常一樣,烏孫使者一打探到消息,便急匆匆的將此事告知了滇國使者。
滇國的正使叫武信,乃是滇國最大部族的首領,也是滇國目前執政的國相。
他聽完後,眼睛就亮了起來:“敢問貴使,可有那總則的條文?”
對習慣了從漢室抄答案,而且,常常抄的比漢室的答案還認真的滇國人來說,第一時間掌握長安最新動態,乃是執政的根基所在。
特彆是如今的這個事情。
關乎到了幾乎所有滇國權貴的切實利益!
烏孫使者神秘的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張白紙,悄悄的塞到了武信手中:“足下帶回去,悄悄的看,看完以後記得焚毀……不然若為大鴻臚所知,恐怕難免有些麻煩……”
武信聞言,連忙點頭,道:“貴使今日之恩,吾國必有所報!”
烏孫使者聞言,立刻笑了起來,這正是烏孫人想要的承諾!
這滇國,雖然與烏孫相隔山海,理論上是永世都不可能產生什麼衝突的。
但問題就在於,這滇國乃是漢朝先帝所封,正兒八經的外藩王國。
而且排序很靠前——滇王擁有著如今讓整個漢朝治下屬國都羨慕不已的‘金印銀授’。
永始後,漢朝重定宗藩係統,明確屬國地位與權力。
這滇國就被列在了賓服之中,乃是少數幾個列入賓服的屬國。
乃是西南諸國之首,當代滇王更有‘賢王’的名聲,哪怕是那些高傲的漢朝士大夫,對這位國王也常有誇讚。
滇國的昆明學院,更是漢朝的太學也承認的。
其學生擁有報考太學的資格!
這一點是烏孫人到現在都不能做到的。
對烏孫而言,學習滇國,也在國內建設一個儒家或者法家學院,培養人才的同時加強與漢室的羈絆,死死抱住這根大腿,乃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