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永始九年十一月。遙遠的印度次大陸,恒河下遊的南陵城中。
大魏右皇帝衛律,已經搬進了他剛剛建成的全新宮殿宣和殿中。
他還又迎娶了幾位身毒貴族的女兒為妃。
不得不說的是,這片神奇的土地,總能給人奇妙的體驗。
特彆是人種。
這身毒之國,下層粗鄙、愚昧而卑微,膚色黑而深,身材矮小、枸僂。
但其上層的婆羅門、刹帝利,卻聰明而機警,特彆是他們的女人,皮膚白皙,身材優美,有內媚而多嬌。
即使在衛律眼中,也頗為迷人。
唯一的問題是,大魏右皇帝,已經快五十歲了。
多年的征戰與奔波,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好在,這身毒有神奇的膏藥,名曰福壽膏,服之能解憂愁,去病痛,讓人重煥青春,就是事後疲乏不已。
此刻,衛律就有些無力的癱軟在金玉裝飾的床榻上,一位千嬌百媚的少女,侍奉在旁,為他點燃那福壽膏。
在吞雲吐霧中,大魏皇帝的精神漸漸回複起來。
“朕聽說,漢朝派了過去的尚書令來了新江都……”他問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大將蕭野。
“回稟陛下,確實如此!”蕭野答道:“那位尚書令,應該是半年前抵達的新江都,然後他就在新江都建立了身毒都護府,以漢天子之命而為都護……”
“新江都太守依舊是那位常威……”
“樓船將軍,則是剛剛從長安返回的從前的那位辛慶忌……”
“嗯……”在福壽膏的刺激下,衛律的思維無比清晰,他揮了揮手,道:“那朕派去的使者,可見到了那位尚書令?”
“還未有消息傳回……”蕭野答道:“待使者傳回消息,臣會立刻稟明陛下……”
“善!”衛律站起身來:“希望漢朝人可以答應朕的要求……”
“假若他們夠聰明的話!”衛律喃喃自語:“他們應該會答應!”
……………………………………
新江都,如今已是日新月異,人口鼎盛。
秋九月後,當季風從東向南吹拂時,從番禹而來的漢家船隊,就乘著順風成群結隊而至。
他們帶了移民、軍隊、物資以及官員。
於是,新江都的常住人口,迅速突破了一萬的限製,達到了一萬四千餘人,有戶口三千餘。
這放在內郡,大抵不過一個中縣。
但在這全新的身毒之地,卻是一個震撼人心的數字!
一萬四千餘人中,軍人超過一半。
換而言之,漢軍將士已經達到了七千人!
已經有了在新江都附近千裡之地的活動與行動能力!
於是,鎮壓不臣,布德宣化!
在張安世的命令下,常威、辛慶忌,分領大軍出動,蕩平了新江都以北與以南的數個頑抗‘王化’的暴君之國。
更築起了京觀來震懾人心。
在槍炮與刀劍的道理下,其他身毒王國的君王,立刻‘幡然醒悟’哭著喊著,請求大漢王師的指導,請求大漢天子大發慈悲,降下雨露恩澤。
更獻上黃金、美玉、寶石與美人,於是,張安世從善如流,以天子所賜節旄,冊封這些王國的國王為漢家藩屬,定下主從名分。
又要求各國遣世子來新江都,美其名曰叫‘教化’,實則是作為質子。
不過半年,就有十五國,送來世子。
這讓張安世非常高興,草創的都護府上下官吏更是無比滿意——這就是政績啊,實實在在的政績!
“都護……”穿著便衣而來的一位官員,輕輕敲響了張安世的書房的門栓。
“進來吧!”張安世隨口應道。
於是,便衣官員便推開門扉,來到正在看書的張安世麵前,恭身作揖:“丞相,下官奉命前來報告有關衛逆之事……”
“不要叫人家衛逆了……”張安世放下書籍:“再怎麼說,這衛律也算是在這化外之地,為我中國做過貢獻的……”
“不能因為人家如今僭越稱帝,便抹殺掉人家的功勞……”
“丞相都說了,百年之後,後世之中,青史之上,衛律李陵功過,尚且未定!”
“興許千百年後,你我皆已無名,而衛律李陵卻能有香火祭祀,延綿不絕!”
“下官……”來人微微一楞,但卻能夠理解張安世這樣說的緣故。
因為不久前隨著船隊送來新江都的《天下時報》上刊載過一篇文章,上麵講了曆史的功過評定問題,舉了衛律李陵做例子,說這兩人‘雖然不知天時,不明天命’,但是‘興教化於遠方,布王化於四海’‘百世之後,千年之時,或可明彪青史,垂於萬世!’。
不用說,文章肯定是那位丞相寫的,至少也是在其指示下寫的。
因為脈絡和精神,符合這位丞相一貫的態度——天下重於社稷,社稷重於君,君重於臣。
換言之,隻要是有利於天下的事情,都可以超越敵我、意識矛盾。
總之,在那位丞相眼中,若是衛律李陵,可以舉國來降,那麼將不失公侯之位。
便是九卿執政,也未嘗不能商量。
既然老大都發話了,自然下麵的人,也要依從。
起碼,得在形式上和程序上服從。
這是秩序,也是製度!
全國服從中樞,中樞服從丞相,丞相順應天命,佐國安君!
所以,微微一拜後,便服官員就道:“都護英明……下官是來奉命報告衛律之事的……”
“嗯……”張安世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那衛律的使者,帶來了什麼條件?”
“回稟都護,使者帶來的條件……”便服文官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直說無妨!”
“使者說,彼主令其此來,乃是為其太子向我朝天子,求娶公主……”
“請如舊年故事……”
“以漢公主妻其太子,如此,彼主願與我朝結為叔侄之國……”
“尊我朝天子為叔,以其主為侄,世代論之以齒序……”
“並獻黃金、寶玉、美人,為和親之禮,朝貢之物……”
張安世聽著,立刻笑了起來:“衛律的腦子,沒有燒壞吧!”
“我漢家何曾需要此等名而不實的虛名?!”
“汝且去回複使者……”
“若其主誠心請和,那就請拿出誠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