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在扶南停留了一個月。主要是在扶南當地,遇到幾個從都元(今蘇門答臘)來的商賈。
商賈們告訴了辛慶忌一個重要情報——每年的這個時候,大海上的風浪將非常洶湧,要等足一個月,到了秋天,風浪才會慢慢平息,才可能橫渡大洋,抵達黃支國(今孟加拉灣金納)。
於是,辛慶忌便索性在扶南多留了一個月。
順便幫助了鎮南港,剿滅了附近的幾個常常襲擾港口的蠻族,又派兵護送那位扶南王,返回其王都,重新穩定秩序。
這讓扶南上下,感激涕零。
馬上就派出使團,帶著黃金、象牙,踏上前往長安朝覲的道路。
而在這一個月中,辛慶忌與杜悅,也熟絡了起來。
這主要是因為辛慶忌,聽說了杜悅曾經在太學求學的事情,於是也願意和他交朋友了。
太學生,如今雖然沒有以前金貴了。
但也是大漢帝國的統治階級,未來官員的中堅來源。
隴右辛氏,如今雖然富貴已極,卻也不能不為將來打算。
特彆是辛武靈最近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隻是掛著北海樓船將軍和北海都督的名義,實際上在長安養病,北海都督府和北海樓船的實際大權,落到了丞相派遣來的北海樓船通事兼都督府參軍貢禹之手。
好在,這位貢通事,和辛家關係密切。
前年,貢禹喪偶,辛氏便以女妻之。
辛氏不止嫁女給貢禹,這些年來,隴右辛氏的女兒,幾乎都嫁給了那些通過考舉入仕,然後在仕途之中表現不錯的年輕人。
辛慶忌那幾個出閣的姐姐,就全嫁給了類似縣令、縣尉這樣的年輕官員。
杜悅不知道這些,自然是受寵若驚,極儘所有的討好和逢迎辛慶忌。
卻不知,這樣一來,反而讓辛慶忌看輕了他。
好在,在扶南期間,杜悅表現出了出眾的語言和溝通、交流能力。
譬如和都元商賈,就是他聯係到和溝通清楚的。
所以,辛慶忌儘管有些不齒杜悅的為人,但還是願意帶著他繼續南行。
永始七年九月,艦隊離開扶南鎮南港,繼續南下。
隻是,這一次,艦隊的旅途變得無比艱苦起來。
離開扶南後,茫茫大海,碧波無窮,很少能看到陸地,有也隻是些島嶼。
不過,辛慶忌卻很開心。
因為這一路上,他發現了許多的鳥糞島。
這是一筆天上掉下來的功勞!
於是,命人繪製了詳細的海圖,並在海圖上標注島嶼位置。
在大海上,航行了差不多半個月後,艦隊前方,出現了一道海峽。
“這就是都元人和扶南人說過的‘長峽’吧?”登上炮艦的甲板,辛慶忌拿著一個千裡鏡,遠遠的觀察著出現在視線裡的海峽。
這條海峽,不知道有多長。
但肯定超過了他此行來時,穿過的瀛洲海峽(呆丸海峽),也肯定比他曾經去過的扶桑海峽(宮古海峽)要長和壯麗。
千裡鏡中的海峽,碧波蕩漾,海鷗成群。
遠方的陸地,有茂密森林,也有高聳險峻的懸崖,更有一片片雪白的沙灘。
就是沒有人。
或者說,這片海峽地區的人類,很少來到海岸邊。
“此地,控南北之要,扼進出之道……”在這海峽之中航行數日後,辛慶忌就知道,從日南至此,此地就是最重要的地方。
未來,此地必是與中國的太行山一樣的兵家必爭之地。
“待此行回程,吾必上稟丞相,在此建塞立國!”
起碼,也要在此封鎮數個列侯甚至諸侯王,移民數萬,徹底控製此地。
隻要扼守住此地,那麼,這條海峽之後的整個海域,就將成為漢家內湖!
於是,他立刻坐下來,提筆寫奏疏。
…………………………………………
已經是十月。
古老的華氏城中,衛律高臥於孔雀王的黃金王座上,俯視著那些在他麵前戰戰兢兢的祭祀以及被緊急召來的部下們。
作為征服者,衛律征服這個曾經強盛無比的孔雀王朝的舊地,已經有五年了。
而取代了孔雀王朝的巽伽王朝的末代國王與貴族們的腦袋,現在都還被吊在城外的道路上。
用以震懾那些卑賤的奴隸與土著貴族。
征服者們,取代了過去在這個王國高高在上的婆羅門與刹帝利階級,成為了全新的主人。
而曾經統治此地的婆羅門祭祀與刹帝利貴族,現在除了在他麵前的那十幾個人外,其他人不是被打入了犬吠甚至賤民階級,就是已經腦袋搬家。
於是,衛律和他的部下的日子,過的彆提多舒服了。
平均每一個人,都在征服這一片地區的過程中,得到了上百奴隸和數不清的財富、土地。
現在,他們隻需要躺著,就可以吃到肥美的牛羊肉,喝到鮮美的奶酪,所有事情都有奴隸為他們辦好。
他們隻需要做一件事情——練習弓馬,然後騎著馬,出去征服。
從華氏城向北,向南,向東,廣袤的次大陸上,數不清的城邦,都是他們的征服目標。
在大魏馬蹄下,凡是不臣服的城邦,都被毀滅。
於是,衛律改華氏城為南陵城,以此來紀念自己那數萬裡之外的故鄉。
隻是……
這樣的幸福時光,終究太過短暫。
“黃支國有海上巨艦的傳說傳來……”衛律看著那些被召集來的大魏軍事貴族們,緩緩的開口:“有商賈傳說,有一支懸掛黑龍旗的艦隊,正從遠方大洋上駛向黃支……”
“他們可能現在已經到了……”
於是,所有的大魏貴族們,立刻戰栗起來。
黑龍旗……
沒有人會願意看到那麵旗幟,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
“為什麼漢朝人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我們都已經躲了這麼遠了!”
當年,因為害怕漢人追擊,他們連溈水、藍市城這樣的好地方都棄之不顧,一路南來,好不容易打下了基業,但漢朝人卻還是追來了。
無數人罵罵咧咧,而那些殘留的本地祭祀,則不明所以,不明白為何自己那無敵的主人,為什麼忽然這樣害怕?
“隻是一支船隊罷了!”衛律卻是站起來,看著那些被嚇破膽子的部下:“能有多少人?”
“他們敢來,就不要回去了!”
無論如何,衛律知道,決不能放跑那支可能的漢朝船隊。
因為他們若回去,將事情報告長安,那麼下次來的就不會隻是一支船隊,而是一支數十年前漢朝滅亡南越那樣的龐大艦隊!
危險必須扼殺在搖籃之中!
“衛敬!”衛律招手叫來自己的長子:“你帶三千精騎和一萬奴兵去黃支國,若真有漢朝人出現,那麼一個也彆放過!”
“遵命!”一個年輕人走到衛律麵前,俯首而拜:“父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