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二十節 匕現(4)(1 / 1)

恨歸恨,朝臣們卻沒有馬上發起攻擊。

因為,他們很清楚,需要時機,也需要謀劃!

而且,想通過一次朝會就扳倒一位軍方大將,戰功卓著的天下名將,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人家兵權在手,哪怕犯了十惡不赦的重罪,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扳倒。

隻能徐徐圖之,剪除其羽翼與權柄。

然後再慢慢料理。

然而……

諸王們就不這麼想了。

昨夜,鷹揚騎兵忽然入城,將孟氏一網打儘。

而孟家那裡,可是有他們的把柄的。

若今日不能扳倒那鷹楊將軍,放虎歸山,哪裡還有他們的活路?

於是,諸位大王,頻頻的給朝臣們使眼色。

希望這些大臣,儘快出列,為王前驅,將那鷹楊將軍拖下水來。

可惜,左等右等,也沒見到人吭聲。

反倒是,那鷹楊將軍的部將,不斷出列,向天子彙報居延、河湟、河西、西域之事。

羅列著種種數據,敘述著各地地方情況。

天子聽著,不斷頷首,笑容滿麵。

由之,這宣室殿一時間竟成為了鷹揚係歌功頌德之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廣川王劉去握緊了拳頭。

再這麼下去,對他來說就是慢性自殺!

可他是諸侯王,在沒有天子要求的情況下,貿然介入朝政,等於找死!

於是,這位廣川王悄悄的拿手戳了戳自己身旁的一個宦官,在其耳畔耳語道:“汝且去對相國言:殺賊報國,就在今日,相國為何躊躇不前?”

這宦官於是躡手躡腳的走到廣川國丞相王惠身側,在其耳畔將劉去的話說了一遍。

王惠聞言,臉色陰晴不定,猶豫不決。

他豈能不知劉去的意思?

但他敢嗎?

不敢的!

他不過是一個區區的廣川相罷了,說的好聽點,是個兩千石,一國重臣,但實際上不過是天子流放的官吏而已。

人微言輕,不值一提!

但他更不敢不照著劉去的意思去做。

廣川王家族,可不是什麼善茬!

上一代的廣川繆王就是一個十足的惡霸精神病。

其在位四十四年,就向天子打了四十四年小報告,報告對象涵蓋廣川國國內的貴族、豪強、名士,也包括了長安三公九卿兩千石勳貴外戚。

那位廣川王的一生,除了吃喝玩樂,酒池肉林外,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搜羅他人黑料了。

於是,所以他諡曰:繆!

荒繆的繆!

而劉去比之乃父,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特彆是在搜集黑料,羅織罪名方麵,真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想他王惠,出生真正的書香之家,祖上甚至可以追溯到宗周的王子服,可惜卻在去了廣川國後,被自家大王設計陷害,抓了一堆把柄!

更要命的是,劉去手裡還有他扒灰的證據!

這可不得了!

真要爆出去,就是身敗名裂,全家灰灰!

所以,王惠沒有辦法,在劉去的威脅下,他隻好巍顫顫的站起來,來到殿中,拜道:“啟奏陛下,臣廣川相惠有奏!”

“卿請奏之!”天子連看都沒有看這位廣川相就說道。

“陛下,臣聞昔在薑齊,田氏以賢德著稱,田恒子以私邑而分薑氏公族,又與國人貧均孤寡者,與之粟,至其子乞,用大鬥借民之粟,小鬥歸之,於是百姓歸之如流水……終於百年後,薑氏絕嗣,而田氏代之……”王惠哆哆嗦嗦的說道:“古人雲: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今英候鷹楊將軍,戰功卓絕,治政有方,百姓依附,勳貴仰慕……臣竊以為此非人臣所能享之……”

“為社稷、天下計,臣竊以為,英候宜當歸養田園,棄其諸權……如此,陛下幸甚,天下幸甚,而英候亦幸甚!”

他說完,立刻以額貼地:“臣昧死頓首以奏,伏乞陛下垂聞!”

而這位廣川相的話一說完,整個殿中都是嗡嗡嗡的議論起來。

尤其是太子據,更是眼前一亮,頷首稱道,以為真乃是謀國之言,社稷之臣!

王惠所奏,為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門戶——攻仵英候,未必需要找其罪證,相反,功勞太高,名聲太好,才是其致命之點!

賢臣名將,不一定是周公伊尹,也可能是三晉田齊!

雖然說,那兩個例子,都是花了兩三百年,用了幾代人才成功的。

但無所謂,隻要捆綁上去了,貼上標簽了。

英候就不攻自破!

整個鷹揚係也將土崩瓦解!

因為,屆時英候將不得不避嫌,不得不對天下表明自己的忠臣立場。

而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隻有一個——退隱山林,不問朝政。

於是,都不用劉據暗示,朝臣們就一擁而上,紛紛出列奏道:“廣川相所言,臣等以為不無道理!”

他們瞬間變身,仿佛一個個都成為了為國謀慮的大忠臣,紛紛對著天子和張越以及太子據、太孫進勸說起來。

一頂頂大帽子,一個個道理,不要錢的甩過來。

最致命的打擊,來自於素來被認為是鷹揚係核心的京兆伊於己衍。

這位京兆伊長身而拜:“陛下,臣竊以為,或許,英候退隱山林,於天下,於社稷,於子孫,最是恰當……”

“英候也能得到更好的發揮!”

“誰不知曉,英候乃是董子之門徒,公羊之領袖?”

“使英候歸隱田園,著書立傳,百世之後,或許可為周公、仲尼也!”

接著,典屬國武都候司馬玄也奏道:“陛下,臣竊以為,京兆尹所言,不無道理……”

“今匈奴已臣,漠北殘部,不足為慮,而西域諸國,儘為漢威所服,英候再都居延,已無多大必要,反而歸於長安,教書育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這兩人一出列,整個殿堂都安靜了下來。

諸王、群臣,更是都咪起眼睛。

太子劉據,也忍不住昂起頭來,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太孫劉進,則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獨有當事人張越,聽著這種種話語,看著那一個個大臣、公卿在那裡慷慨激昂。

但他卻麵不改色,一臉從容的端坐於坐席之上。

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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