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節 疏勒會戰(8)(1 / 1)

天亮了,但太陽卻被厚厚的烏雲所遮蔽。

北風嗚咽著從紅河平原上吹過。

張越握著手中的陌刀,站立在一輛武剛車上,眺望著遠方的匈奴大營。

十萬大軍是一個什麼概念?

從前張越還沒有體會,但現在卻確確實實的看到了。

遠方,數十裡外,匈奴的軍隊近乎無窮無儘一樣,占據了整個視野。

密密麻麻,就像曾經看過的電影裡的蟲族一樣,若是膽小一點的人,恐怕看到這個場麵,心裡麵就已經發毛了。

與對麵的匈奴軍隊相比,張越身後的漢軍陣列就單薄的好似一片枯葉一般。

六千漢騎,分作四個陣列。

黑色的龍旗,在北風中飄揚。

戰士們牽著戰馬,集體列隊,靜靜的看著他們前方的主帥,驅車向前。

隻有數十騎,跟在張越身後。

而在張越的正對麵,上千名匈奴騎兵,簇擁著一輛戰車,緩緩前行而來。

若隻是從表麵上看,似乎漢軍已經處於絕對劣勢!

但實際上,無論是張越,還是他身後的漢騎。

人人都是昂首挺胸,趾高氣昂,不可一世。

反而是他對麵的匈奴人。

無論是戰車上的人,還是戰車後的騎兵,都在瑟瑟發抖,戰戰兢兢。

許多人甚至連手腳都有些慌亂,精神更是麵臨崩潰。

“我們就要見到蚩尤了嗎?”緊張中,有貴族輕聲呢喃:“他是不是真的和傳說中一樣,額生神目,有三頭六臂??”

沒有人回答他的疑問。

但緊張與不安,卻在所有人心裡泛濫。

沒辦法,漠北之戰,才過去一年多。

那位漢朝的鷹楊將軍在戰場上的英姿與無敵,依然篆刻在每一個參戰的匈奴人的心底,又在口口相傳中,被人誇大、放大、神化、妖魔化。

時至如今,已經沒有匈奴人敢直麵那位傳說中的人物。

縱然,他們的人數遠超對手!

但……

這恰恰證明了他們的心虛!

哪怕是李陵,此刻也感覺手心有些冒汗。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萬一那張子重不講信用,趁著致師的機會,搞一把斬首戰術,那他豈不是虧大了?

所以,他不得不帶上數十倍於對方的騎兵出陣。

然而事到臨頭,李陵才發覺,其實他的做法純粹是畫蛇添足了。

因為,李陵已經看到了那位聞名已久的南陵新貴,當世蚩尤!

隻是一眼,李陵便已經說不出話來。

那人站立在戰車之上,宛如神明一般!

其渾身上下,都裹著一種前所未見的甲胄。

那絕對是重甲!

重量起碼數百斤!

然而那人卻仿佛沒有任何感覺一般,隻有一柄長到誇張的恐怖長刀,被其握持在手中。

那柄長刀是那麼的巨大!

僅僅是刀柄,恐怕就有一人高了!

而刀刃長達三尺,寒光淩厲,北風嗚咽著吹來。

讓李陵幾乎以為自己所見的乃是一頭從九泉爬出來的惡鬼,是黃泉河曲之中收割生命的魔頭!

這讓李陵呼吸都有些遲滯。

而在他身後,一千匈奴騎兵。

皆是李陵身邊的親衛,追隨他從漠北殺到西域,又從西域殺回漠北,最終來到此地的心腹。

但,現在這些身經百戰,曾經殘暴冷血瘋狂的騎兵,卻隻覺得雙腿戰栗,寒毛倒立,甚至有想法拔腿逃跑的衝動。

“據說,漢朝的蚩尤將軍,曾經一人一刀,斬碎了數百之敵……”

“聽說,呼揭王的數千騎兵,就是被蚩尤將軍單騎所滅……”

“傳說,漠北的屠奢薩滿曾對人言:蚩尤將軍乃是漢朝兵主之子,生來就是要毀滅世界,鞭笞所有的魔頭……”

許多人都在心底回憶起了種種傳說。

那是從漠北傳來的。

於是,竟有人相信,若那位戰車上的蚩尤願意,他一人一刀,就可以將現在在他麵前的所有人斬儘殺絕!

…………………………

張越卻是沒有想太多。

他站在戰車上,看著緩緩而來的匈奴騎兵以及那位和他一般站在戰車上的男子。

一個他早就想見見的人——李陵!

同時,在心中,張越已經在回憶著已經背好的腹稿。

致師,是一個古老的儀式!

古老到在今天,已經隻留下了點點印記於史書之上。

但在曾經的諸夏戰場,致師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是君子之戰的標誌。

逸周書說:周車三百五十乘,陳於牧野,帝辛從,武王使尚父與伯夫致師!

左傳有記:楚子又使求成於晉,晉人許之,盟有日矣。楚許伯禦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

基本上大抵和三國演義裡的單挑類似。

但又不同。

致師,需要展示武力,但更多的是列舉敵軍的不道無義之舉,彰顯我方王者之風。

講真,要不是李陵提議,張越才懶得玩這種過家家一樣的遊戲呢!

也正是因為李陵提議,且李陵的行動與政策,符合張越與漢室的利益。

所以,他才欣然從之。

就像張越與他的部將們所言一般,今日之戰,軍事含義遠不如正治含義。

勝敗姑且放一邊。

促成李陵與西域匈奴,持續進行漢化改革。

為詩書禮樂進入西域掃清障礙,掃平道路,才是關鍵!

很快,漢匈雙方出列的兵馬,就靠近到不足百步的距離。

於是,雙方都極有默契的停了下來。

張越抬眼看去,就看到了李陵。

然後他嘴角溢出一絲笑容:“李少卿雖然叛漢,但終究還是不敢背棄天下!”

今日的李陵,穿著一身正統的漢家士人服。

博冠羽帶,長袖寬袍,看上去仿佛一位長安儒雅隨和之士。

但他的臉,卻已被風沙與日曬所侵蝕,看上去有些黑黝黝的,好在他留著濃密的髯須,這使得他看著還不算礙眼。

這時,前方的李陵已驅車前出三步,然後麵朝張越,拱手拜道:“匈奴攝政王陵,見過漢鷹楊將軍張公足下!”

張越微微頷首,回禮一揖:“少卿足下,久聞大名,今日相見,卻是有些遺憾!”

然後,張越掄起手中陌刀,道:“足下出生名門,老子李耳之後,乃祖李公諱廣,天下名將,忠義聞名,乃父當戶英雄一世,為何卻背棄祖宗教訓,不顧華夷,屈身夷狄之中,為匈奴鷹犬爪牙?”

“不如就地請降,獻土天子,如此,父祖清名可保,而子孫富貴可期,足下更可名垂青史,為後世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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