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天山腳下的龜茲王國,歲月靜好,一派田園牧歌的恬靜氣氛。
唯一有些不太尋常的是,從前最喜歡口嗨的漢朝商人與官吏,最近都安靜了下來。
很少再看到有漢人趾高氣揚的在城市、集市之中,吹牛口嗨,誇耀漢朝的富庶與強大。
沒辦法,半個月前,他們斬釘截鐵的告訴其他人——匈奴人這次完蛋了,王師必然懲戒!你們就等著看大漢興義師,伐無道吧!
結果,等了好幾天,隻等到令居方麵的一紙交涉而已。
至於吹噓之中的王師?
漢軍精騎,連影子都沒有在龜茲出現過。
嘴強王者們大受打擊,士氣低落,於是一個個都耷拉起腦袋,好多天都不活躍了。
而龜茲人天性慕強,見此情景,也多有私底下腹誹甚至調侃漢室的言論。
畢竟,先前漢家商人與官吏們,可都是言之鑿鑿,自信滿滿,斷言匈奴必定要因此倒大黴!
結果,卻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漢人隻是派些了使者過去警告。
雖然措辭嚴厲,但在龜茲人看來,卻是色厲內荏,不過挽尊罷了。
匈奴人若是能被人一封書信,幾句警告就嚇住了。
那還是匈奴人嗎?
事實上,不止龜茲人,尉黎那邊乃至於樓蘭人,也都是這樣認為的。
“這漢朝人的話,也沒必要信太多……”
“都是嚇唬人的罷了……”
“匈奴終究還是有些底蘊的……”
各國貴族,紛紛開始思考起來。
甚至有人,敢公開議論此事,說什麼‘鷹楊將軍,到底年少,麵對匈奴這等強國,有所顧慮也是正常’。
一時間,原本幾乎已經為親漢派所控製的列國政局,又有了些彆的味道。
畢竟,西域諸國,是天生的牆頭草和慕強者。
曆來就是誰強給誰當狗。
如今,漢匈局勢,看上去似乎又要起波瀾。
自然難免有人要起歪心思,想給自己留條後路,裝個備胎,以備將來有變,可以轉換陣營。
便像現在,龜茲王宮之中,龜茲左大將,就在龜茲王麵前,苦心勸說著:“大王,漢、匈皆強國,龜茲小國也,小國在兩大國間,唯兩屬方是自保之道……”
“今大王一心慕漢,萬一將來匈奴得勢,我恐龜茲……”
龜茲王聽著,目光閃爍,顯然有些意動。
因為,對方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龜茲也就是在西域三十六國之中,勉強可以算一個大國。
但與漢、匈相比,無疑是螻蟻。
偏偏龜茲又處於天山北麓之下的戰略要衝,現在漢室強大,固然可以庇護龜茲。
但將來萬一局勢有變……
龜茲豈不是……
龜茲王沉吟許久,正要開口說話之際,忽然,宮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龜茲王眉毛一皺,側頭看去,就看到幾個貴族急匆匆的走進來,對他拜道:“大王,匈奴人停止進軍了……”
龜茲王目瞪口呆,他麵前的那位左大將更是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們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麼,漢朝那位鷹楊將軍一封書信,幾句警告,就能讓匈奴十萬大軍俯首。
這比神話還荒誕!
恐怕是連夢裡都不會有的情況!
沉默良久,龜茲王站起身來,看著那位左大將:“你竟敢在我麵前妖言惑眾,企圖蠱惑我背棄偉大的天子陛下,罪無可赦!”
“來人,將這個罪臣綁起來,馬上送去城外的王師軍營,請王師處置!”
“再傳本王的命令:即日起,有敢誹謗王師,非議上國貴人,甚至蔑視上國天子者,一概就地緝捕,械送上國官署!”
說完這些話,這位龜茲王深深的出了一口氣,隻覺得背脊和脖子都涼梭梭的。
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對大漢天子的忠誠堅定不移,不然的話……
那位左大將卻是一臉錯愕的楞在當場,直到十幾名龜茲武士衝上前去,將他按到在地時,他才反應過來。
正要開口求饒,卻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有人將一塊破布,直接塞進了他的嘴中。
然後,將他的衣服扒光,用繩子直接捆起來,抬著走出了王宮。
這時,整個延城都已經瘋癲了!
匈奴的回複,這個時候已經傳遍全城——匈奴人無條件接受了那位漢朝將軍的所有條件!更派出了使者,前來龜茲,與漢協商!
最開始,連漢朝的商人與官吏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直到匈奴使團入境的消息傳來,他們才反應過來。
然後,之前所有質疑過的人,都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緊接著無邊的恐懼襲上心頭。
尤其是那些曾經公開發表過某些言論的貴族,如坐針氈。
好在,他們不需要擔心太久。
因為很快,龜茲王派來的軍隊,就直接闖入他們的家裡,將他們抓起來,捆起來送去城外的漢軍軍營。
此事,在龜茲的曆史上留下了重重一頁。
甚至,成為了龜茲曆史的分水嶺。
從此以後,龜茲上下再無敢質疑、懷疑漢家的人或者勢力。
於是,全國上下團結一致全力漢化,不過數年,這天山腳下的夷狄之邦,就變成了衣冠禮儀之地。
他們因此,甚至比漢人更講究禮儀、秩序、尊卑,更強調鋼廠倫理!
以至於有內郡來的文人,在抵達龜茲後,以為自己來到了齊魯之地。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匈奴人低頭臣服的事情,從龜茲迅速傳遍整個西域都護府治下,隨之傳進邊牆之中。
而張越已靜候多日了。
“匈奴人還算識相!”聽說這事後,張越抿嘴一笑:“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太苛責他們了!”
“田水!”張越揮手叫來自己的家臣,對其吩咐道:“你帶人替吾走一趟,去匈奴軍中,擔任監軍……”
“主公……”田水一臉錯愕的不敢相信:“下仆可以嗎?”
“自然可以!”張越笑了起來,對他道:“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他從懷裡取出一份早就寫好的冊子,交到田水手裡,叮囑道:“去了匈奴,汝便依照此冊之上的吩咐,見機行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