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節 銀河帝國(1 / 1)

延和元年冬十二月下午酉時未至。

天色便已經黯淡了下來。

呼嘯的北風,低沉的嘶鳴著,吹起了零星的雪花,打在人的臉上,冷的有些疼!

劉進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狐裘。

此時,他正矗立在城樓上,看著從遠方道路而來的民兵隊伍。

“殿下,最先回轉的應當是貢少翁(貢禹字少翁)的枌榆社……”陳萬年低頭哈腰,做著稟報:“如今看來貢少翁不止是民政做得好,連帶兵也是好丈夫!”

劉進聽著,點了點頭。

但心情卻是莫名的緊張起來。

他內心忐忑不已,問著張越:“張卿,孤今日服飾可正?儀容可肅?”

這個問題,他在過去的一個時辰內,已經問過張越十幾遍了。

這一次,張越的答案還是如同上次一般:“殿下神武天成,秉山河之容,執乾戚之柄,可謂穆穆君子矣!”

劉進聽完,卻還是不夠自信。

沒辦法!

檢閱軍隊,在中國的政治生態中,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早在數千年前,諸夏文明萌芽之始,諸夏這個概念剛剛形成之初。

禹王便在塗山腳下第一次檢閱了有夏各部、城邦聯軍的軍隊,留下了著名的成語‘化乾戈為玉帛’。

自那以後,閱兵或者說觀兵,便成為了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大事。

春秋時期,魯恒公為了震懾鄰國齊國,舉行了大規模閱兵。

結果因為不合禮製,被孔子寫到了《春秋》中,予以抨擊。

迄今,儒生們在提到魯恒公時,都是鄙夷不已。

穀梁更是直接將魯恒公與周幽王、周厲王這樣的昏君相提並論。

所以,劉進內心的緊張與忐忑可以理解。

因為,這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盛大的政治活動。

雖然隻是檢閱民兵,雖然隻是新豐一縣的小規模檢閱。

但,若是出了漏子,或者新聞。

隻怕史官們會毫不留情的給他記上一筆。

遠方的民兵隊伍,已經出現在了視線範圍內。

當先的旗幟上,繡著‘五星出東方利中國’之語,已經確鑿無疑,是枌榆社的民兵了。

因為,這是隻有高皇帝的子弟兵們,才有資格打的旗幟。

“貢禹在曆史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武功的天賦……”張越望著那支嚴整有序的隊伍,心裡麵不免得意起來:“在我手中,卻是文武雙全,當浮一大白啊!”

仔細想想,他改變的名人命運還挺多的。

貢禹王吉、龔遂解延年、陳萬年、趙過、胡建……

這種改變曆史,撬動風雲的味道,是獨屬於穿越者本人的爽感。

心情一好,張越便微微的鬆了鬆衣襟。

扭頭看向城樓上的其他地方。

此時,已是擠滿了人群。

沒辦法,看熱鬨是諸夏民族的傳統美德。

想當初,元封三年的時候,當今天子在關中搞了一個大型的角抵戲表演。

吸引了幾乎大半個關中的百姓士民,前去圍觀。

對於關中人來說,有熱鬨不湊,渾身不舒服。

所以,為了順應民心,今天工坊園罕見的放了半天假。

幾千名工匠和學徒,一湧而出。

加上新豐縣城的居民與周圍百姓,一下子就將整個城市擠得滿滿當當。

而城外的道路、山丘,更是漫山遍野,烏壓壓的全是人。

據說,連驪鄉也有百姓,冒著風雪來了新豐城。

“若是搞一個文工團,到處表演各類戲劇、歌舞,怕是能賺的盤滿缽滿!”張越看著這個景象,在心裡盤算著。

以關中人民對熱鬨和戲劇的喜愛,加上這個時代娛樂的匱乏,張越知道此事大有可為。

隻是……

他個人搞不了。

國家和官府也不便出麵組織,不然就可能被人拿來和管仲當年在齊國搞國營紅燈區類比了。

不過……

若是找一個歸義貴族,組織一批胡姬,倒是可以搞起來……

夷狄嘛,不識禮數,不懂規矩,這很正常。

而且,胡姬又不是諸夏女子,便是穀梁和魯儒的道德君子,也沒處指責。

難不成,他們還敢違背孔子的教導,周公的教誨?

豈不聞,詩雲:夷狄是膺,荊舒是懲!

心中將這個事情記了下來,張越打算過了今年,便去物色一個聽話的歸義貴族。

這種人長安城滿大街都是!

張越隻需要勾勾手指,便可以找到許多,願意給他當傀儡和馬前卒的家夥。

…………………………

枌榆社的隊伍之後,來自臨渭鄉的民兵,也舉著旗幟,出現在遠方。

然後是新豐城、驪鄉的民兵。

不過兩刻鐘的功夫,新豐的城樓下,便已經列滿了四支民兵隊伍。

在教官和鄉官吏的號令下,這些民兵很快就被分為十四個方陣,分為步、車、甲盾、弓、弩等兵種,在新豐城外的曠野一字排開。

徐大舉著長戟,站在隊伍的中間。

呼嘯的北風,吹在身上,稍微有些冷。

但徐大的內心,卻是火熱的。

因為,很快他就可以見到長孫殿下和那位傳說中的張蚩尤了。

在新豐民間的傳說中,長孫殿下,那可是太宗孝文皇帝的嫡長孫,據說出生的時候,手背上紋著一個‘仁’字。

一生下來,滿室生香,有龍吟虎嘯之聲。

長安城的望氣士們,都在當天發現,太子寢宮方向,有紅光衝天而起。

有人言之鑿鑿的賭咒發誓,自己當時親眼見到那紅光衝天,有金、赤、橙、黃、藍五種顏色的祥雲出現在天空。

更有人說,長孫生下來後,天子抱著去高廟祈福,當天晚上宿於高廟偏殿,將長孫交由兩個乳母與宮女侍奉後,便去歇息。

結果,晚上做夢,天子夢到一個白頭翁在殿中逗弄長孫,天子好奇,上前去問:“公何人?”

白頭翁沒有回答,反而是回頭對天子一笑,說:“此子類吾,漢必由其而興也!”

說完就消失不見。

夢到這裡,天子猛然驚醒,立刻去察看長孫。

結果發現,長孫在繈褓中,抱著一張簡牘,嬉戲不已。

天子奇之,取出簡牘一看,原來是太宗皇帝當年入承大寶的時候,向高帝神靈禱告的簡牘。

可是當初太宗禱於高廟,承受大命時,已經將祭文全部焚燒。

而且,天子還發現,簡牘之外,還有著一行鎏金的文字。

那不是太宗祭文的內容。

而且這些鎏金文字,極為奇特,天子不識。

便詔來群臣詢問,也沒人知曉。

大將軍長平候衛青稟報說:“長安有名士楊王孫,善通古今之事,陛下不如請其入宮一解!”

於是,天子派人請來楊王孫,將那些鎏金的文字抄錄在帛書上給楊王孫看。

楊王孫看完,就跪下來拜道:“這恐怕是被刻在簡牘或者鼎腹中的銘文,古代的先王,將這些文字作為與神明交流的憑證,將自己的意願告知上蒼,上蒼便會以龜甲的方式,告知先王……”

“故塗山之兆從而夏啟世,飛燕之卜順而殷興之,百穀之噬吉而周王,現在長孫得到這樣的吉兆,陛下應當沐浴齋戒,素服避正殿,使卜者卜於高廟……”

於是天子沐浴齋戒,素服避正殿三日,然後派太常卜於高廟。

卜得上上大吉,漢盛於長孫之兆。

這樣故事,雖然都隻是最近兩個月,才漸漸流傳開來的。

但一點都不妨礙關中人民,特彆是新豐人民,深信不疑。

徐大自然是相信這些故事的。

至於為什麼,之前十幾年,漢家長孫默默無聞,近乎無人知曉?

這個事情,故事裡也都有解釋。

自古王者興,必得賢臣輔。

湯武沒有伊尹的輔佐,便不能成就大業,文王不得太公,隻能困於岐山,齊恒公無管仲之佐,便隻能流亡在外。

長孫殿下,也是一般。

侍中張子重,便是那太公、傅說、管仲一樣的人物。

而且,是天上星漢的神明,兵主蚩尤的化身。

下凡來是為了輔佐長孫,興盛漢室的

所以,他握著手裡的長戟,高高的挺起自己的胸膛,希望自己能夠被長孫殿下看到。

被那位張蚩尤看到!

尤其是後者!

前者隻是明君聖王而已,但後者卻是帶來戰爭,吟誦戰爭和獲得勝利的神一樣的人物!

對徐大這樣的小人物來說,當然是後者更親切,也更願意親近了。

……………………

此時,張越正陪著劉進登車,準備檢閱。

漢家檢閱部隊,分為閱和觀兩個部分。

前者就是後世閱兵的分列式,由高級貴族或者帝王,乘車檢閱部隊的儀容和陣列。

後者,是一種表演性質的內容。

由參閱部隊,進行武藝展示。

也就是所謂的‘執乾戚舞’。

劉進乘上早就準備好的戰車,張越親自為之駕車,陳萬年和胡建則在前方牽馬。

上百名期門軍,環繞左右,作為護衛、依仗存在。

但劉進登車後,卻更加緊張了起來。

張越甚至看到,這位殿下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這也不能怪他。

畢竟,他今年剛剛過完十八歲生日。

放在後世,還隻是一個高中生而已。

從前又是一直宅在長安的宅男,那裡有麵對上千民兵和數倍於此的圍觀群眾的經驗?

患得患失,也就在所難免。

張越見了,便說著玩笑,緩和氣氛:“殿下可知,大漢帝國,還有另外一個稱呼?”

“嗯?”劉進奇了,問道:“什麼稱呼?”

“星漢帝國也!”張越笑著道:“也可以俗稱銀河帝國!”

劉進聽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雖然不能get到張越的梗,但卻莫名的覺得,張越所提的帝國名稱,很是威武霸氣,似乎確實可以作為大漢帝國的彆稱。

星漢帝國、銀河帝國……

他抬頭看向天空。

如今,已是夕陽西下,天色漸黯的時候。

“今夜星空肯定會美麗……”劉進在心裡說:“孤興許能看到星漢……”

漢人對銀河有著特殊的感情。

不止民間,宮廷貴族,也很喜歡那條垂於星空的蒼茫星河。

無數的故事和傳說,都與星漢有關。

儒家思想裡,更是有璿璣玉衡以齊七政的說法。

劉進更是深受這一思想的影響,於是,笑著對張越道:“卿之言,或許也對……”

星漢帝國!

銀河帝國!

確實是一個美妙的說法!

張越看著劉進,忽然笑了起來。

因為他發現,劉進似乎接受了自己的笑話!

也就說是,假如未來劉進登基,他可能會在詔書和製書裡,采納這一說法。

換而言之……

未來的考古學家,若是發掘出劉進時代的文物,發現其上有著‘漢統禦天下,為星漢之國,是銀河帝國’的文字,會不會囧成一團?

這確實蠻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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