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節 調)教(1)(1 / 1)

遠遠的望著被重甲騎兵簇擁過來的烏孫使團,張越也悄悄的抬眼,觀察著這個來自遙遠異域的使團成員,打量著他們的模樣。

因為,張越自己回溯的史料,對於烏孫人的人種問題,一直是個謎團。

從出土的古烏孫貴族墓葬來看,墓主的骨骼和體型,都有著明顯的歐洲人種象征。

唐代的顏師古,在給漢書做注的時候,也曾詳細說過:烏孫於西域諸戎,其形最異。今之胡人青眼赤須狀類獼猴者,本其種也!

從這個角度來看,烏孫當是深鼻高目,赤發碧眼的歐羅巴人種。

然而,漢人看烏孫,卻非如此!

漢代文獻《焦氏易林》之中,曾經描述烏孫人種特征說:烏孫氏女,深目黑醜,嗜欲不同!

從這個角度來看,烏孫人種似乎應該是類似三哥家的棕色人種。

而《焦氏易林》的作者焦延壽是昭宣年間活躍的《易經》係巨頭,後世有名的大儒,《易經》京氏學派的祖師爺京房就是他的親傳弟子。

而當昭宣之際,烏孫王國已經是漢之血盟。

兩國往來不能說頻繁,至少很親密。

所以,焦延壽肯定和烏孫人接觸過,並且深入研究過。

故而,有關烏孫人的這兩種爭論,長期爭論不休,養活了許多曆史學者。

現在,張越抬眼看去,所見烏孫使團眾人,幾乎全部戴著一頂奇特的氈帽,穿著羊皮縫製的襖衣。

身材高大、挺拔,幾乎與中國男子,相差無幾了!

至於其外貌?

張越抿了抿嘴唇,低下頭來,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後世的爭論,在此刻可以休矣!

因為,眼前的烏孫使團的成員外貌特征,可以稱得上百花齊放了。

既有深鼻高目,赤發碧眼或者黑發褐目的歐羅巴人種,也有粗狂低矮、厚實強壯的蒙古人種,更有二三十個看上去瘦弱矮小,看上去膚色較黑的棕色人種。

“這似乎是月氏西遷的影響……”張越在心裡猜測著。

月氏的西遷,給整個中亞和西亞帶來了長遠的影響。

且不提,它最終導致的貴霜王朝和貴霜文化的出現。

單單就是月氏人的西遷,攪亂了中亞和西亞甚至南亞原本的力量格局,就足夠寫幾百萬字的論文來闡述了。

想到這裡,張越就抬起頭來,有些摩拳擦掌,眼中更是躍躍欲試。

一個小小的月氏西遷,還是被匈奴人揍的哭爹喊娘的殘部西遷,就給世界造成了如此重大的影響。

若漢軍西征呢?

不說改變世界,起碼可以重寫亞洲曆史了吧?

而漢軍想要西征,走向更遠大的世界,創造更輝煌的曆史。

僅僅是地緣政治上的考量,烏孫都是必不可少,不容有失的關鍵一環!

而此番來長安的這位小昆莫,更是重中之重。

能不能糾正他的三觀,改造他的人生,對張越與漢室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

這樣想著,張越嘴角就溢出了一絲笑容,然後提起綬帶,迎向使團,同時高高舉起自己手中的節旄,長聲道:“漢天子欽使,恭迎友邦貴使!”

說著就朝著使團,長身一拜,微微作揖,以示禮貌。

這也是漢代外交與後世明清對外外交的區彆之一。

在明清,朝貢體係已然建立,當政的君王大臣,為了顯示泱泱天朝的富庶和偉大,常常打腫臉充胖子,讓很多聰明人占了便宜。

甚至在晚清,明明已經被英法的堅船利炮教做人了,卻還不肯睜眼看世界,反而將頭埋進沙子裡當鴕鳥。

甚至鬨出了那位‘晚清蘇武’的笑話。

漢則不然!

在漢季,外藩朝貢天子,這是義務,也是責任!

朝覲天子,敬獻貢品,這是外藩的光榮!

不是非常親密的重要藩國,漢天子還不願意接受朝貢呢!

因在漢,接受了藩國朝貢後,雖然不會有回賜,但漢天子卻要因此承擔起保護朝貢者的義務。

假如藩國生亂或者發生災害,作為宗主,必須予以援救!

所謂‘興滅國、繼絕世’,如是而已!

像是前幾天,夜郎王和滇王入朝,貢天子象牙、珍珠、犀角等物。

天子隻是賜給夜郎王和滇王綢緞各五十匹以茲嘉勉。

而這兩位藩王卻高興的跟種了超級六合彩一樣!

這也是確實是中大獎了!

因為,這意味著他們抱上了一根粗的不能再粗的金大腿!

從此以後,這兩個王國的王室就得到了漢室的安全保證。

無論是內部還是外部,都不可能有人能滅亡得了他們了。

除非,造反的人或者外敵,能夠從漢軍的屍體上跨過去!

後世西域的鄯善、車師以及烏孫,甚至匈奴,都是因為嘗到了這個甜頭,才甘做漢朝爸爸的乖女兒的。

匈奴人甚至比漢人對漢室劉家王朝還要忠誠!

而對那些不屬於朝貢體係的夷狄外國。

漢人基本上,隻有兩個態度。

第一個是匈奴、大宛模式。

敵人,無論用什麼手段打擊和進攻,都是合理的。

李廣利屠輪台,續相如屠扶樂,很多士大夫,連議論都懶得議論。

夷狄禽獸,反漢賤種,死了活該!

第二種就是好奇、審視和旁觀形態。

類似於後世的生物學家,在自然界之中又發現了一個新物種一般。

哇塞,原來還有這樣神奇的國家製度和文化啊?值得好好研究研究!萬一能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或許能對自己有一定參考價值呢!

西漢對身毒、大夏,東漢對安息、大秦,都是這樣的態度。

而烏孫,就是遊離在這兩個模式中間的灰色地帶。

漢對其有所求,也有所圖。

但是,因為離的比較遠,暫時爪子還伸不過去,本著戰國時代傳下來的‘遠交近攻’思維,漢室對烏孫的態度,既好奇又親密,同時還暗藏野心。

這個野心因為暫時力量還做不到,所以,悄悄的潛藏了起來。

表麵上對烏孫和烏孫使者,非常尊重。

但實則,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滲透和影響。

曆史上常惠和解憂公主就唱了一出雙簧,成功的利用烏孫的內部矛盾將烏孫肢解成為兩個部分,使得這個本該在匈奴衰落後趁勢崛起,甚至獨霸西域的強國,就此衰落。

但張越並不想走這條雖然已經被證明成功的老路。

因為……

他的野心,並不僅僅隻限於,區區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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