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節 定策(3)(1 / 1)

賓主落座,張越環顧四周,然後輕笑著道:“本官此次來蘭台,是奉了陛下的聖命,來請諸公為我介紹一下青州、徐州、揚州地方官員的情況……”

聽著張越的話,雋不疑、陽唯和張懋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天子派他的侍中官來找州部刺史,了解地方郡國官員情況?

這無疑是一個極為危險的信號!

這說明了,天子對於青州、揚州和徐州的情況,恐怕已經無法忍受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雋不疑問道:“不知道侍中公想了解哪一方麵的情況?”

張越嗬嗬一笑,道:“我看過了諸公的報告和奏疏,也仔細閱讀了青州、徐州、揚州郡國各上計吏的報告……”

“情況觸目驚心啊!”

“天子聞之異常震怒,以為東南不複為漢土乎?”

雋不疑等人連忙出列恭身拜道:“下官等死罪!”

張越擺擺手,道:“諸公不必惶恐,陛下對於諸公的工作是認可的,並高度讚賞的!”

眾人連忙再拜:“下官等惶恐!”

青州、揚州、徐州的問題,作為刺史,他們當然明白。

甚至非常清楚問題的嚴重性。

但有什麼辦法呢?

刺史隻是六百石而已,雖然名義打著禦史的旗號,甚至還有天子節,可以便宜行事。

但終究人少,權小,麵對龐大的官僚係統,他們能做的,也不過是儘力糾正。

實在糾正不過來,就隻能請上級乾預。

但是,隔著幾千裡,長安城的命令到了地方,還有幾分效力?

這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且,就算刺史真的有權,但麵對複雜廣袤的轄區,又能有什麼作為呢?

就以青州為例,青州下轄有八郡兩國,上百個縣,人口接近了一千萬。

而青州刺史,攏共不過一個刺史一個丞,加上十幾個佐吏和百來號官兵、雜吏和衙役而已。

就像一滴水,滴入大海,根本就起不了什麼大作用。

尤其是地方上,很多士大夫官員,對於刺史,奉行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

故而,問題,隻能是慢慢發酵。

到現在,哪怕是他們,也講不清楚,治下轄區的問題,已經嚴重到什麼地步了?

雋不疑甚至的悲觀的認為,青州的問題,最終隻能用軍隊來解決。

如今,張越的態度和傳達的信息,更是讓他陷入更深重的悲觀之中。

“公等不必如此……”張越上前扶起三人,道:“此來,吾是來與諸公商議,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的!”

他看向雋不疑,問道“曼倩公,以公之見,若國家欲要革除青州之弊,再造乾坤,可依靠之良吏是誰?”

雋不疑聞言,拜道:“以下官之見,朝堂若果欲革除弊政,北海郡都郵鄭原、千乘郡太守劉遂、膠東王太傅趙建文以及膠東海官令羊奮或可以為國家分憂!”

“這些皆是地方良吏,有心要為天子儘忠,為百姓謀福祉之賢能!”

張越聽著,暗自在心裡將這些人的名字記下來。

雋不疑說他們有能力,有意願做事,這很好。

但,到底他們行不行,張越還要自己去接觸。

接著,張越又問了張懋和陽唯,將揚州、徐州地方上的良吏名單,也搞到了手裡。

張越在心裡麵數了數,加起來有十四位地方兩千石。

雖然相對於青徐揚三州的上百兩千石,這個數字顯得有些可憐。

但對張越來說,已經是足夠了。

希臘的阿基米德說過,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地球。

對於青徐揚的事務,隻要有一批肯做事,願做事的精乾官吏,完全可以撬動這一潭死水。

況且,張越也不是空著手要做這個事情的。

政治的本質就是利益和交換。

隻要找到對的方法,就可以說服大部分人,參與改革。

真要比起來,其實商君在秦國變法的時候,麵對的情況,可比現在漢家的青徐揚要糟糕的多。

彼時,秦國對外喪師辱國,連函穀關都丟了。

而內部政治,混亂腐朽,落後至極。

大批的腐朽世卿,霸占著國家的資源。

而底層的人民,更是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反對變法的力量,遠遠超過了商君所擁有的支持力量。

但商君為何能夠成功?

張越自穿越以來,一直研究和思考此事。

到現在,他差不多能明白商君成功的原因了。

商君的成功,其實是建立在將蛋糕做大,並讓所有人參與分享的基礎上。

而且,他的改革是漸漸式的改革,在一開始並沒有去觸動舊貴族和舊利益集團的根本利益。

而是徐徐圖之,等到變法開始起了作用,得利群體越來越多,創造出一個足以與舊利益集團對抗的新的地主階級時,他才開始第二次變法,廢黜井田製,開阡陌,強製小農經濟,實施異子之科。

更重要的是,在第二次變法前,商君先打了一仗。

用對外軍事的勝利和戰爭紅利,奠定了再次變法的基礎。

哪怕是舊貴族們,也不得不承認,商君變法,真的讓秦國強大了,真的讓秦國得到好處了。

也正是因此,哪怕商君車裂,其所締造的秦國製度和法律,也沒有改變。

如今,青州、徐州、揚州的情況,與商君麵對的情況,當然是不一樣的。

但,值得借鑒的地方,也有很多。

至少,商君變法的成功經驗,告訴張越,要在一個滿是舊貴族舊勢力紮根的環境下,改變世界,按照自己的理想來描繪世界的藍圖。

首先要做的是,避免直接與舊貴族和舊利益集團正麵對抗。

因為倘若激怒了這些腐朽老舊勢力。

他們就可能會到處下絆子,拉後腿,陽奉陰違,各種搗亂。

就像王安石變法裡的舊黨一樣,新法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先滅掉它。

哪怕,因此導致分裂,讓國家嚴重受損。

而在同時,要拉攏和團結底層人民。

沉默的大多數,在很多時候確實是沉默的,也是無力的。

但是,當他們組織起來,願意捍衛自己的利益的時候,再強大的舊貴族,也要低下頭顱。

而張越早就已經拿出了,讓沉默的大多數,支持和擁護他的辦法——修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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