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上官桀看到了張越迷茫的模樣,連忙拉了他一把,低聲對張越道:“賢弟……不要忘了,恒公曾伐大夏,秦始皇帝也曾受大夏朝貢……”
“春秋王正月,大一統……”
“此臣子之責也……”
張越一聽,先是吃驚不已。
甚至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就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心裡甚至忍不住有些吐槽:“還能這麼玩的嗎?”
那所謂的大夏,也就是巴克特裡亞王國,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應該是在中亞的阿姆河流域,是連接印度次大陸與東亞、中亞、西亞的橋頭堡。
亞曆山大東征時,打到當地,隨即建立起了殖民地。
隨後數百年,這些希臘-馬其頓殖民者後代,在當地生根發芽,並不斷向印度次大陸滲透。
以張越了解的情況來看,至遲在漢太宗在位時期,這個王國依舊是中亞一霸。
直到……
一個影響整個亞洲曆史的大事發生。
匈奴發起了對月氏的戰爭,在戰爭過程中月氏敗亡西遷。
西遷路上,月氏人先是暴打了當時還是一個統一王國的巴克特裡亞,導致大宛的獨立。
隨後,月氏人又找到了大夏的本體,從此就瞄上了這個在他們看來孱弱、可欺的王國。
在張騫西使,找到大月氏王庭的時候,大月氏人已經基本完成了對巴克特裡亞王國的侵蝕與征服。
而如今……
月氏人正一頭紮進大和尚們的忽悠之中。
貴霜王朝與貴霜文化的雛形,即將破殼而出。
仔細想想,張越差不多也能理解天子的想法了。
大約,在當今天子看來,那大夏人都快被月氏人打成豬頭了。
而月氏人是匈奴人的手下敗將,匈奴人是自己的手下敗將。
於是,將這個關係稍微捋一捋,天子就知道,自己是可以無障礙的征服大夏的。
所以,對大夏有想法,也就自然而然。
明白過來後,張越立刻就跪下來,頓首拜道:“臣亦願誓死踐陛下大誌!”
春秋王正月,大一統!
這是公羊學派的核心主張!
既然,宗周的穆天子,春秋的齊恒公和秦始皇,都曾經征服並且令這個叫‘大夏’的王國稱臣納貢。
那麼,這個王國就理所應當,也必須是自古以來就屬於諸夏民族神聖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身為臣子,身為士大夫,身為國家大臣。
張越無論如何都有義務也有責任,令海內混一,四海一統!
至於大夏人或者說現在征服了大夏的月氏人心裡麵有什麼想法?
那就不關張越或者漢室的事了!
聖天子垂恩於爾,將興教化之事,爾等蠻夷難道還敢拒絕?
那你的良心真是壞透了!
而且還是背祖忘宗,大逆不道!
不將你們綁起來,吊到北闕城樓上吹風,那就是對不住你們那些曾‘深受天子恩德教化’的祖宗!
總之就是一句話——不服就死!
大漢帝國,有這個底氣,也有這個實力,做這個事情。
真理,在漢軍馬蹄的踐踏範圍之內!
唯一的問題是,大夏與漢室相距太遠!
比當年貳師將軍李廣利遠征大宛時的距離還要遠一倍!
路上還有匈奴這個攔路石。
一時半會,想要過去和大夏人、月氏人打個招呼,宣示一下漢家對他們的宗主權,估計都有些難度。
至於大軍遠征?
短期來看,是不太可能的。
畢竟,漢家又不是遊牧民族,管殺不管埋。
作為文明國家,漢室自詡自己對全世界負有責任。
打下一塊土地,得教給當地人文化、知識和禮法。
但將大夏作為一個遠期目標,卻是可以的。
張越更是早有此意了!
天子看著,卻是嗬嗬的笑了起來。
這個小閣樓,他已經很久沒來了。
也是今日,在看完了張越從左二裡送來的那封奏疏後,他才臨時起意,來到這裡。
因為,他看到了將這個曾經以為不可能的野望實現的可能。
微微沉吟片刻,天子就對張越問道:“張愛卿,朕授給卿的藥物以及藥方可還有效?”
他是一點也不客氣的將張越在奏疏上說的事情,全部當真了。
雖然他知道,那是張越故意退讓給他的。
但……
作為天子,他本就該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會的完美聖人!
他也很清楚,這個事情,對於鞏固他的統治,有多麼巨大的好處!
想想看,假如天下臣民都知道,他——偉大仁慈寬愛的天子,得到了上天所賜的藥方與藥物,於是他將這些知識,完整無缺的傳授給自己的臣民,讓他們去克服傷寒疫病。
那天下臣民,還不得將他視為聖王?
當然,對於張越這個小留候的乖巧和忠誠,他非常滿意。
這種推功於上的風格,他過去隻在史書上見到過。
如今,卻親眼目睹了!
這讓他在欣賞和滿意之餘,也是飄飄然了起來。
如今,在他心裡,張越的評價已經更上了一層樓,從小留候,向著傅說、伊尹、周公、召公、南仲等名臣方向發展。
而若小留候是當世之傅說、伊尹、周公……
那他豈非不就是當朝的武丁、湯王、武王?
張越一聽天子的話,就知道,自己的奏疏奏效了。
而他賺大了!
彆看,這個事情表麵上張越其實就沒有撈到多少好處。
甚至,可能隻是賺了一個辛苦。
但服侍領導,不能看得失。
要看未來……
目光要放長遠。
他立刻就拜道:“臣受命於陛下,戰戰兢兢,不敢有失,如今特來回稟陛下:賴社稷之靈,祖宗福佑,陛下之聖德,疫區百姓病情基本已經好轉,人人皆感念陛下聖德,請求臣向陛下轉達:皆願餘生為陛下牛馬走,至死不渝!”
天子一聽,笑了起來:“這就好……這就好……朕便放心了……”
“既然朕的方略有用,那卿就將之推廣到全城,務必儘快讓疫情穩定……”
“諾!”張越恭身拜道:“臣謹奉詔!”
上官桀在旁邊看的都快呆住了。
“還能這樣玩?”他感覺,自己可能落伍了。
這種新奇的拍馬技能,他聞所未聞。
看樣子,有必要好好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