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不是李廣利來訪,談起西域的事情,說到樓蘭,張越幾乎都忘記了,就在今年,漢與匈奴在西域的爭奪戰將發生驚天逆轉!
因為漢室切掉了在長安為質的樓蘭王子的小勾勾,直接導致匈奴人如願以償,將自己培養的樓蘭王子送回樓蘭,扶持上位。
漢匈在西域的力量對比和格局立刻發生劇變。
雖然那位新王即位後,依舊采用舊的‘兩屬’政策,分彆向漢與匈奴稱臣。
但是,他拒絕了按照傳統和慣例,向長安送質子。
這一舉動,幾乎等同於後世的霓虹派人告訴米帝爸爸:囡囡不想給爸比暖床了……
可當時,長安巫蠱之禍已起,帝國無力西顧,隻能聽之任之。
等到征和三年後,李廣利兵敗郅居水。
漢軍最大也是最精銳的野戰軍團覆滅。
樓蘭人徹底撕破了臉皮,全麵倒向匈奴。
甚至開始再次遮蔽絲路,襲殺漢使——不僅如此,樓蘭人甚至連大宛和烏孫派去長安的使團也予以阻殺。
這直接導致了,本來已經受漢控製的大宛王國從此脫離了漢室的鉗製。
大宛國內的親漢派在隨後十餘年遭到清洗,但他們卻無法向長安傳遞求援信號,更無法得到中國援救。
這一局麵持續了大約十餘年,直至一個英雄橫空出世!
在聶政刺俠累之後三百餘年,白虹再次貫日;在荊軻刺秦王之後一百五十年,利劍再次出鞘!
漢元鳳四年,傅介子刺樓蘭王於宴席之中。
諸夏民族的史書上再添一位刺王殺賊,撥亂反正的大刺客大英雄!
從此,名為樓蘭的國家徹底成為了漢臣。
並在次年更名鄯善。
在傅介子之後百年,東漢班超再次讓人們見識到了諸夏大丈夫的英武與果決。
班定遠於鄯善火燒匈奴使館,次而在於闐國當著於闐人的麵,把親匈奴派係殺的乾乾淨淨。
自班定遠後,再無如此英雄人物。
張越每每讀史,常常歎息於此。
直到他穿越至此世才明白了為何如此?
因為,漢室尤其是西漢士大夫之中風行的公羊思潮,主導他們的行為。
對漢室士大夫而言,國恥等於己恥。
若國恥不複,則自己要蒙春秋之誅,為萬世鞭笞,甚至不可以入宗祀,死了也要以發覆麵,無顏見祖宗先賢於九泉之下。
正是在這種強烈而明顯的羞恥心的驅使下傅介子可以冒奇險,刺王殺賊,常惠能為了一個十三年前被龜茲人殺死的漢校尉,而不顧宣帝的反對,毅然矯詔,發車師、樓蘭、烏孫兵,圍困龜茲國,逼迫龜茲人交出殺人凶手,並謝罪道歉;班定遠隻帶三十多人就能縱橫開闔,為東漢王朝重新在西域建立起霸權。
後世的儒生說什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又嚷嚷著什麼‘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但他們卻連給漢儒提鞋的資格也沒有!
因為,他們已經丟掉了儒生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精神——羞恥心!
國仇家恨都可以不管,還能指望他們的脊梁骨直起來嗎?
感慨著這些事情,張越就對李廣利道:“下官有兩個愚見,願請君候與諸位將軍斧正……”
“其一曰:李代桃僵……”張越笑著道:“今樓蘭老王將死,而其質於漢之子已明顯不能奉樓蘭宗廟,為免樓蘭國祚斷絕,吾漢家或許可以擇一與其質子麵貌年紀相仿者遣送回國,繼承樓蘭王位……”
在後世的電視劇裡,不就有著許多類似橋段嗎?
一個農家子,因為和某某名門望族的男子長的像,就被選為對方的替身,然後上演無數悲喜劇。
李廣利聽著,卻是審思起來。
初初一聽,他就覺得似乎可行!
隻是……
這個計劃很難說服朝野,尤其是當今天子。
且,一旦敗露……咳咳,敗露了也沒什麼……在事實上來說,以現在漢家對樓蘭王國的控製程度和影響力,便是樓蘭群臣都知道了他們的大王不是先王真正的骨血,他們也會裝聾作啞。
甚至說不定,還會歡欣鼓舞呢!
但,就是很難說服天子啊。
當今天子,或者任何一個諸夏君王,恐怕都很難接受一個這樣的方案。
因為……
今天漢家可以這樣對待樓蘭,萬一以後有賊子有樣學樣,用到老劉家身上如何是好?
就聽著那位侍中官接著說道:“其二,則為……請天子詔遣一位漢家重臣為樓蘭王太傅,教導、督促新王,務必忠於天子……”
此話一出,不止是李廣利,劉進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個主意好!”李廣利立刻笑起來,諸將的心情更是立刻開朗起來。
樓蘭王國對於漢室,對於西域,對於絲路的重要性可謂毋庸置疑。
若有可能,漢室是決不允許樓蘭王國脫離自己的掌握的。
因為樓蘭一失,不止可能影響整個漢室的西域政策和對西域各勢力的影響,更可怕的是,樓蘭倘若倒戈,那麼輪台城就岌岌可危了!
輪台與渠犁的屯田,可是漢家在西域的立足之本。
更是漢室將來一統天下的關鍵依憑。
若能遣一位大臣,持節為樓蘭王太傅,駐謁樓蘭國內,統一指揮和協調樓蘭的親漢派,並鎮壓反漢派。
那麼就算匈奴人再牛逼,也休想ntr了他李廣利了!
更關鍵的是,這樣做無論是誰也挑不了錯。
漢天子派遣一位自己的重臣來教育和教導自己的藩臣,作為藩臣還不趕快叩謝天恩,感激淋涕,上表答謝天子,難道還敢拒絕不成?
而對於天下,尤其是輿論而言,這更是教化之功,乃是大漢天子仁德澤被四海,恩及鳥獸的大仁政、大善政。
應該讚美歌頌一萬年!
隻是……
派誰去呢?
這卻是一個問題了。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李廣利現在心裡癢癢得很,隻想趕快飛回長安,去向天子獻上這個策略,以此穩固樓蘭,順便奠定好他的車師攻略的基礎。
李廣利抬起頭深深的認真的再次看了眼張越。
“此子的武功暫且未知,但單就這份韜略和機智與狠辣,恐怕未來就足以成為吾最強有力的對手了!”他在心裡感慨著歎道。
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且現在因為這個事情,他還欠上了對方的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