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會……”張越對劉進拱手拜道:“楊朱為我,故無君無國,縱拔一毛以利天下也不為!”
當初,楊朱學派盛行天下之時,信奉楊朱思想的學者、貴族,人人都是吝嗇之徒。
無論國家還是天下,發生了任何事情,他們都是不聞不問。
因為,楊朱貴我,貴己。
至於其他人?
管你去死!
楊朱又提倡保真全性,講究及時行樂。
更可怕的是,這個學派還提倡自己來主宰自己的命運與生活。
簡而意之就是,管你誰當皇帝,誰坐天下!哥自己過自己的,你彆來煩哥就行了。
而對於統治者來說,這樣的學說與思想,簡直就是死敵!
“今鬱夷之事,豈非楊朱之學所倡?”張越冷笑著說道:“那李氏等豪族,仗家上之勢,不許鬱夷縣鑿井架桔槔,此拔天下以利己,不是楊朱之說是什麼?”
劉進聽著一楞,似乎是這個道理?
張越又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那李循之屬,可願獻其家訾,以解鬱夷百姓之倒懸?”
“若是不願,那就一定是楊朱之子了!”
“拔一毛以利天下不為也,侵肌膚以獲萬金則為之……”
這也是楊朱學派的一個特征,假如要拿自己的東西,去幫助彆人,一毛不拔,不過若是對自己有利,那麼舍身亡命也會去做。
說起來,也是嘲諷。
當初,孟子說:楊朱不拔一毛以利天下,無君也,墨子兼愛,無父也,無君無父,禽獸也。
但他的徒子徒孫們,卻爭相當了起了禽獸,而且是楊朱那種禽獸。
劉進終於意動,楊朱無君,對劉氏而言,是生死大敵。
哪怕是他再幼稚無知,也知道,應該將楊朱學派趕儘殺絕。
“孤馬上去博望苑……”劉進起身說道:“若果真如此,孤當勸諫父上,儘逐此類無君無父之禽獸!”
張越立刻拜道:“殿下高義!”
“不過……殿下,請帶上臣與趙過……”張越笑著道:“如此,以防彼輩狡辯,消滅證據!”
博望苑裡的穀梁學派,這些天一直在私底下撒播一些謠言。
張越也聽說了一些。
譬如有人在私底下傳播,他與衛律有關係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他與匈奴有關係。
這種謠言當然不值一駁。
且不說,他出生的時候,衛律就已經是國家的大臣了,當他還不識字的時候,衛律就已經叛國投敵。
但若不給穀梁一點教訓,彆人還會以為他很好欺負!
生活在漢室這樣的社會中,軟弱等於好欺負,若沒有反擊,彆人會得寸進尺的!
劉進想了想,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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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循最近心情很爽。
特彆爽!
他的老家鬱夷最近兩個月遭災了!
這真是太妙了!
每次災患,都是一場盛宴。
那些泥腿子,那些農民,一旦遇到災害,就隻能賣兒賣女賣田賣房賣自己。
幾年前,雍縣遭災,雍縣的豪族,都是吃的滿嘴流油。
許多人的身家,一下子就暴漲了數倍。
甚至有人的家奴,在一年內就從不過二三十人,增加到數百。
而家奴是財富的源泉。
他們將為主人耕地、勞作。
吃的最少,乾的最多。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子孫也是家奴。
這可比養牛羊之類的畜生還劃算。
如今,鬱夷遭災,隻要運作得當,那他家今年就至少可以兼並數千畝土地,得到數百家奴。
而鬱夷李氏,說不定就可以借此機會富貴數代甚至十幾代!
不過……
鬱夷縣裡有些不開眼的官吏,卻似乎在想著救災。
簡直是混賬!
泥腿子的死活,與他們有關係嗎?
這麼急著想要救災,不是法家的酷吏,就一定是想要政績想瘋了的小人。
但……
“那鬱夷的護粟校尉趙過,今日進了長安城,據說是被長孫征辟了……”李循在心裡想著,就有些著急了。
若這個事情被那個農稷官捅到長孫麵前,就有些不好了。
想了想,李循就吩咐一個下人:“去將我書房之中收藏的那幾個寶貝拿來……”
“諾!”下人領命而去,沒多久,就將幾件美輪美奐的青銅器與玉器送到了他手上。
這些寶物,都是舊時秦宮裡的禦用品。
太子據的親信,小舅子,李妃的兄長李禹一直眼熱這幾件寶貝,但他舍不得。
如今,為了自己家族的興盛,他也是不得不割愛了。
拿著這幾件寶貝,李循就穿戴整齊,走出房門,然後在博望苑中找到了正與人下著五格棋的李禹。
“李公安好……”李循等著對方下完棋,才上前拜道:“請借一步說話!”
李禹看了看李循,又看了看他手裡提著的那些東西,笑道:“李兄這是怎麼了?”
但心裡麵卻是火熱的很。
自從他的堂兄李陵兵敗浚稽山,投敵叛國後,曾經顯赫的隴西李氏,如今已經臭不可聞。
隴西與北地的軍功貴族們,更是恥與李氏為伍。
父祖的威名,已然掃地。
李禹自己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將軍們恥與李氏為伍?他就乾脆投入穀梁的懷抱,鼓吹和平。
而家世的衰微,又讓李禹開始貪圖寶物。
無論黃金珠玉還是土地美人,他都喜歡。
“李公,在下有事相求……”李循將自己手裡提著的那些玉器與寶物,塞到對方手裡,拜道:“萬望明公出手相助!”
李禹接過這些東西,笑了起來:“說說看,什麼事情?”
李循拜道:“我家在鬱夷,頗有訾產,如今鬱夷縣有事,我恐有小人以此為難我家,望李公在家上麵前為我美言一二……”
李禹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講道理,這種事情,如是在李氏全盛時期,他是唾棄的。
隴西北地的軍功貴族家庭,也不屑去做這種事情,將軍功名旦在馬上取。
隻要率軍得勝,要什麼有什麼!
隻是……
現在李氏早已是昨日黃花,所以……
他微微笑著,道:“李兄再給我五百金,此事我就應下了!”
李循聽著,心都在滴血!
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而且,此事若是做成了,鬱夷李氏的富貴就將永葆。
所以,一咬牙,拜道:“在下馬上寫信回家,不日將五百金送至明公家宅!”
“善!”李禹聽了,立刻就道:“我這就去見家上……”
隻要收了錢,李禹的信用還是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