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外麵的世界已是紅日初升之時。
將手裡拿著的兩卷竹簡放回書架上,吹熄了油燈,張越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開房門,走到院子中。
晨間的露水,打濕了他腳上的布鞋。
拴在院子裡的那匹棕馬,見到張越,立刻親熱的撲哧一聲,圍著馬廄亂轉。
張越知道,這貨是想喝空間水了。
但他早有準備,將一壺方才在空間裡帶出來的溪水,倒入它的食槽裡,這貨立刻歡叫一聲,快活的喝起了空間水。
仿佛那水中有魔力一般。
張越卻是懶得管它,自顧自的在院子裡轉悠起來。
在家裡轉悠了一圈,張越發現,嫂嫂與柔娘都還在酣睡,便沒有去打擾她們。
想著自己昏迷的那些日子,嫂嫂與柔娘的精心照料和醒來後無微不至的關心以及哪怕大難臨頭,也願生死相隨的恩義。
張越就感動不已。
是啊,這個世界,夫妻尚且會大難臨頭各自飛。
哪怕是骨肉血親,也未必真的會與你一條心。
在後世之時,張越就見過太多太多的例子了。
有父母一旦老邁,就不管不顧,踢皮球的子女。
有兄弟一旦窮了點,或者事業不順,就各種冷嘲熱諷,甚至公開詰難和侮辱的。
至於姑嫂之間,稍微鬨點矛盾,就要扭打撕咬,乃至於將整個家庭都鬨得雞飛狗跳的。
能遇到這樣的嫂嫂與柔娘,張越知道,自己恐怕是幸運至極的。
“從今日開始,我定讓嫂嫂與柔娘,生活在蜜罐與天堂之中……”張越在心裡發誓。
而幸福,應當從一頓早餐開始。
這個時代的飲食,是很粗糙的。
至少,普通人家是根本吃不到什麼精細的點心的。
但作為穿越者,張越本身就是一個吃貨。
不僅僅會吃,而且會做。
在廚房之中巡視了片刻,翻找了一下。
張越就找到了幾個雞蛋和鹽醋以及醬料。
雖然材料簡單了些,但沒有關係。
真正的吃貨,善於利用一切食材,製作美味。
先找了些柴火,將爐灶生火。
然後將用來蒸煮飯食的釜洗乾淨。
釜是戰國至兩漢的常用器皿,其形狀類似後世的行軍鍋,圓底無足。
貴族官員,用的是青銅釜,而平民百姓,一般是以陶製釜。
張越家的這個釜,自然是陶製,有些易碎,必須輕拿輕放。
將釜放到灶上,張越就從水缸裡舀來清水,倒入釜中,然後取來一個搪瓷碗,將雞蛋打進碗裡,放一點點鹽,用筷子使勁攪拌。
等鍋中的水稍微燒開,便倒入一部分到碗裡。
繼續用筷子攪拌,感覺攪拌的差不多了,便將碗放入釜裡,取來另外一個稍微大點的碗蓋上。
隻須稍等片刻,一大碗好吃的雞蛋羹便可新鮮出爐。
可惜沒有芝麻油,不然肯定更香!
不過,也沒關係了。
嫂嫂與柔娘醒來,一定會非常驚喜!
這個時代,能做出如此美味的早點的,張越覺得除自己之外,恐怕再無他人。
這時,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麼早,誰會上門?”張越心裡疑惑著,便走出廚房,問道:“來者何人,有何事?”
“二郎,是俺……”一個略微帶著些謙卑的男聲說道:“你王家叔父……”
“王家叔父?”張越想了想,原主似乎並沒有一個姓的親戚。
但……為了以防萬一,張越還是洗了洗手,道:“叔父請稍候片刻……”
打開門,一個粗矮的男子就出現在張越眼前。
隻是一看,張越就皺起了眉頭!
什麼王家叔父?
王家仇寇吧!
正是昨天那個鄧王氏的老爹,這甲亭裡出了名的笑麵虎王大。
隻是看到這人,張越就下意識的將門關了起來。
這種人,他不想理會!
“二郎……二郎……”對方卻是急了起來:“你聽俺說……昨兒個是俺家囡囡的不是,俺在這裡替她給二郎賠禮道歉……”
怎麼能不急呢?
昨天傍晚的事情,亭中很多人都看到了!
一個長安的大人物,親自將這張家二郎送回家。
還送了很多很多的書簡!
堆的跟小山似的!
那可是書啊!
千金難易的書!
他曾經去過鄉中的一個致仕大夫家裡做客,曾聽對方炫耀,自己家裡有藏書五十卷,甚為驕傲!
那語氣,鼻子都快朝天了!
但現在,這張家二郎,卻可能有上百卷藏書!
這太恐怖了!
更重要的是,女人回家就嚇的魂不守舍,急的團團轉,自己追問才得知,她又來張家犯賤了。
犯賤不要緊,緊要的是——被那個送這二郎回來的大人物瞧見了。
而那個大人物,有著決定女兒生死榮辱的能力。
王大知道,自己的女兒能嫁到鄧家,是何等的不易。
若因此事之故,而被鄧氏合離那就完了!
不僅僅自己家將失去一個可靠的姻親,家裡兩個兒子好不容易謀到的差事也可能丟掉!
沒辦法,哪怕再不情願,他也隻能上門來,向張家低頭,希望對方高抬貴手,放自己家一馬。
“王家叔父,您回去吧……”張越對著門外說道:“我現在不想說這些事情……”
現在的漢室社會,可從來都不提倡什麼以德報怨!
大漢帝國的朝堂上,一堆大喊著:襄公複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匈奴不滅,絕不收兵的將軍列侯們。
就連民間,也有無數主張你打我一拳,我一定要還你兩拳的人。
仁義?寬恕?
對不起,至少在現在的漢室並不流行。
哪怕是那些宅在家裡麵,成天琢磨著莊周化蝶或者沉迷於修仙煉丹的宅男們。
誰要敢欺負到他們頭上,他們也絕對不介意拔劍而起。
在這樣的一個社會。
忍讓與退讓或者說寬宏大量,隻會被人認為軟弱可欺。
而作為穿越者,尤其是一個曾經做過公務員的穿越者。
張越非常清楚一個事實——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要想立得住,就要呲牙,就得讓人知道——哥不好惹,哥脾氣很暴躁。
彆惹哥,哥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人!
所以,張越根本就不打算,也從來沒有打算放過王家。
特彆是那個潑婦!
得罪了他,不是罪,但驚擾嫂嫂,讓柔娘傷心,卻是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