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是農民我怕誰(1 / 1)

大國重工 齊橙 1577 字 27天前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按照事先的約定,馮嘯辰帶著手下來到了樂城經委,見到了眼睛裡布滿血絲的賈毅飛。

“這是我們這兩天讓工作組的同誌們突擊整理好的資料,請馮處長過目。”

賈毅飛指著擺在一張課桌上的一大堆資料,沒好氣地向馮嘯辰說道。一天兩晚的時間,賈毅飛自己也就睡了三四個小時的樣子,這倒不是說他有身先士卒的精神,而是他對手下實在不敢完全放心,生怕中間出一點紕漏,讓馮嘯辰找出破綻,再整點什麼幺蛾子出來。現在東西已經整理好了,賈毅飛自信沒有什麼毛病,因此對馮嘯辰說話的底氣也就足了幾分。

“真不容易。”馮嘯辰一臉笑意,像是不知道賈毅飛對他的意見一般。他走到桌前,隨後拿過一本資料,翻了翻,然後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咱們樂城的同誌工作的確是夠認真的,你看,在現場做的記錄,愣是一個錯彆字都沒有,小周,老黃,這種精神值得咱們學習啊。”

“是啊是啊,馮處長,我也發現了,樂城的同誌們做工作記錄太認真了,連標點符號都沒一點錯,實在太神奇了。”周夢詩湊趣地說道。在此之前,他們在招待所已經討論過這件事情了,都知道樂城經委正在組織人集體造假。馮嘯辰的話,與其說是誇獎,不如說是挖苦,周夢詩作為馮嘯辰的下屬兼鐵杆粉絲,豈不有幫腔的道理。

“馮處長,周科長,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賈毅飛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對方話裡的機鋒,他哪裡聽不出來。他心裡隱隱有些後悔,智者千慮,終究還是漏算了一點,這種現場做的記錄,不可能字跡這麼清晰,而且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錯,分明就是在辦公室裡寫出來的東西。

不過,他也做好了準備,如果馮嘯辰敢以這個為由來質疑這些記錄的真實性,他就要豁出去和馮嘯辰辯一辯:我們的工作人員就這麼認真,難道認真也是一種錯嗎?

馮嘯辰卻根本就沒打算用這樣的理由去指責賈毅飛,他甚至想教賈毅飛幾招,比如去潘家園請幾個專家來幫忙做做舊啥的。不得不說,80年代初期全國人民的造假技術都很原始,哪比得上後世那種專業化造假一條龍的水平。

“賈主任,我們是讚美咱們樂城的同誌工作認真啊,沒有什麼彆的意思。”馮嘯辰眨著天真的大眼睛,向賈毅飛說道,“對了,賈主任,這些原始記錄,我們就不看了。你們整理出來的名冊,能不能給我們複印一套。我們想帶著名冊到村子裡去和那些思想上有顧忌的農民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

賈毅飛遞過一本冊子,說道:“我們整個樂城市也隻有一台複印機,是在市政府的打字室。複印成本太貴了,我們已經安排人把名冊抄錄了一份,馮處長需要的話,可以拿去用。”

“那就多謝賈主任了。”

拿到名冊,馮嘯辰也沒在經委多耽擱,他請賈毅飛幫他安排了一輛車,又派了一個向導,便帶著周夢詩、黃明一行前往徐家灣去了。來到村口,正遇上了來永嘉給他們派來的幫手,足足有十幾個人,由來永嘉的秘書李濤帶著,正在等候他們的到來。

“李秘書,人都到齊了吧?”

“都到齊了,馮處長,要怎麼做,你就吩咐吧。”

“吩咐可不敢當,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吧。我是這樣考慮的……”

馮嘯辰拿出從賈毅飛那裡得到的名冊,撬開訂書針,把名冊拆成了散頁,然後分到了各人的手上,說道:“大家的任務,就是挨家挨戶地宣傳有關徐家灣搬遷的政策。你們不需要做說服工作,隻要保證把政策傳達到每一個村民耳朵裡就行,我們的宣傳口徑是這樣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馮嘯辰並沒有回避樂城經委派來的那名向導,甚至還時不時向向導詢問一下口徑是否合適。那向導可沒有賈毅飛一般的底氣,知道馮嘯辰是中央來的乾部,哪怕質疑他的決定,隻能是唯唯諾諾,同時把馮嘯辰的每一句話都牢牢地記在心上,準備回去向領導彙報。

“老鄉們,我們是樂城乙烯項目指揮部的,有關徐家灣村搬遷的事情,我們來向大家做一個解釋。樂城乙烯項目是黨和國家高度重視的特大型項目,項目的投資總計達到65億元,這個數字怎麼理解呢?那就是如果存在銀行裡,每天光利息就要100萬。

乙烯項目的所有設備,目前都存放在江邊貨場。項目開工之後,這些設備要運往建設工地,必須通過咱們徐家灣村。為此,國家需要咱們徐家灣村的群眾發揚風格,舍小家為大家,搬遷到其他地方去,以便把村子騰出來,修建運送設備的公路。

目前,樂城市政府已經為大家建好了安置周轉房,大家的工作也會由政府統一安排。在大家找到新的工作之前,政府會按企業裡工人的工資標準,給大家發放臨時津貼,絕對不會讓大家受到任何經濟損失……”

在徐家灣村的各處,都響起了這樣的宣講聲。男女老少的村民叼著煙袋、納著鞋底、抱著娃娃、背著糞筐,或認真、或隨意地聽著這些講解。

關於村子搬遷的事情,大家自然是早就知道的,隻是這段時間村乾部在或明或暗地告訴大家,搬遷一事要聽市裡的統一安排,至於這個安排是怎麼樣的,大多數人就不清楚了。

昨天,村裡的書記、村長、治安主任等人從市裡回來,緊急給大家開了會,還分頭找了一些人去密談。說是密談,其實在同一個村子裡,根本就談不上有什麼保密的可能性的。到今天,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村裡的安排,那就是當有上級部門的領導來談話時,大家都要說自己知道搬遷的政策,還要說市裡曾經派過乾部來做工作。另外,還有一些人被指定為“思想不通”的人員,這些人必須向上級領導表示自己有想法,上級領導如果不能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就絕不搬家。

現在的老百姓,也已經不像建國之初那樣好糊弄了。這麼多年來,大家見慣了政府的各種行為,深知“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樣的道理。村乾部要求一些村民向上級領導提要求,大家都明白是什麼意思,那不就是要爭取更好的條件嗎?村乾部說了,乙烯項目可有錢了,指頭縫裡隨便**出來,整個徐家灣村就能夠提前實現四化了。

對於與乙烯項目為難這件事,村民們的態度也是有所不同的。有些人覺得,做人不能太貪心,政府給建了安置房,還答應給解決工作,還有數目可觀的搬遷安置費可領,大家就應當知足了,沒必要再折騰。而另外一些人則有彆的想法,認為國家的錢不拿白不拿,國家有的是錢,能夠多要一點,為什麼不去要呢?

如今,村乾部直接給大家下了任務,而且說是市裡的要求,讓大家當釘子戶。那些想訛詐國家的村民就有了主心骨,而那些主張適可而止的村民則沒有了市場。一進一退之間,村子裡的氛圍就全麵地轉向了抗拒,馮嘯辰他們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進村的。

“領導,我聽說市裡給我們安排的,都是沒人願意做的臨時工,是不是這樣?”

按照村乾部事先的安排,在宣講現場,有人開始發難了。

馮嘯辰站在一個石頭碾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周圍的村民。聽到質疑,他笑嗬嗬地向那說話者問道:“老鄉,你是聽誰說的?”

“呃,大家……都這樣說的。”那村民明顯有些語塞了。

“是啊是啊,我也聽人說過。”旁邊的夥伴趕緊給他打掩護,企圖把水攪渾。

馮嘯辰道:“有關征地拆遷安置,國家是有政策的。徐家灣村搬遷之後,國家會給你們調濟一部分土地,還會給你們劃撥出工業用地,用於恢複你們村子裡原有的幾家村辦企業。此外,樂城市經委已經向我保證過,會拿出不少於300個企業裡的崗位用於安置有一定文化水平的青壯年勞動力,這些崗位有些是正式工,有些是臨時工,但絕對不會是沒人願意做的崗位。你們想想看,現在社會上還有那麼多的待業青年,怎麼會有沒人願意乾的崗位呢?”

“可是,市裡原來答應的是讓我們到電視機廠去工作!其他地方我們都不願意去!”

有人大聲地喊出來了,這同樣是村乾部安排好的托兒,目的是直接把搬遷問題與電視機廠掛上鉤,逼馮嘯辰表態。這種話,尚仁業和賈毅飛他們不便於說,借村民之口說出來就無所謂了。

馮嘯辰冷冷一笑,說道:“這位老鄉,麻煩問一句,你說的事情,是哪位市領導答應你的?”

“這個我可不能說。”那村民把嘴一抿,來了個水火不浸。我是農民我怕誰,你能逼著我說出消息來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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