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處長也說話了,你總可以說說你的錦囊妙計了吧?”
聽到常敏給他做完證,潘才山把頭轉向了馮嘯辰,說道。這一刻,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該相信這個小年輕有辦法好,還是期待這個小年輕隻是放空炮好。
事情鬨到這個地步,追究馮嘯辰什麼責任已經是沒有意義了。如果馮嘯辰真的隻是胡扯,根本沒有什麼可操作的方案,那麼對於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失敗。待業青年們失望,自是不必說的;馮嘯辰因為信口開河惹出事端,回去之後免不了一個嚴肅處理,甚至直接滾蛋回家都有可能;而冷水礦呢,因為這件事也與冶金局結下了怨,要消除芥蒂是很困難的,還有,待業青年和他們的家長們滿心的希望在領導麵前化為泡影,乾群關係蒙上的陰霾,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無法消除的。
反過來,如果馮嘯辰真有什麼好辦法,能夠一下子解決上千人,或者哪怕是500名待業青年的就業問題,對於礦山來說,也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事,潘才山不吝惜以放棄昨天向常敏提出的所有條件來作為交換。在昨天的談判中,冷水礦方麵沒有提出招工的問題,也是因為覺得冶金局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能力,提出來也是白搭。
當然,如果今天待業青年們不是用這樣的方法來向潘才山逼宮,而是有人事先向潘才山透露了消息,那麼潘才山就可以在正式談判的時候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條件提出來,而且不至於因此而放棄其他的要求。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潘才山沒法說光解決這一件事不足以換取冷水礦的合作,如果他敢這樣說,那麼他在冷水礦的權威就會轟然倒地,職工們的仇恨會把他活活淹死。
“其實也談不上是什麼錦囊妙計,隻是一個想法罷了。”馮嘯辰緩緩地開口了,他看著周圍的年輕人們,說道:“咱們礦山這麼多待業青年,要想都通過招工進入礦裡工作,肯定是不現實的。但如果咱們礦能夠辦一個大集體性質的企業,把他們容納進去,不也是就業嗎?我想,在場的各位應當是不會拒絕的。”
“辦一個大集體性質的企業?”潘才山看著馮嘯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馮嘯辰點點頭:“對啊,這個不需要國家批準的。”
“這就是你的主意?”潘才山又問道。
“是。”馮嘯辰顯得很自豪的樣子。
潘才山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怪異無比,說不出是在笑還是在哭。辦一個大集體性質的企業,這就是你的錦囊妙計?這就是把好幾百年輕人忽悠得跑來圍我的辦公樓的好主意?類似這樣的考慮,冷水礦領導班子討論過豈止20次,問題在於,辦這個企業能做什麼樣的業務,沒有業務你說個屁啊。
他有一種被人耍弄的感覺,可看馮嘯辰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似乎又不是故意在耍自己。那麼就隻剩下一個解釋了,就是這個年輕人是個典型的二百五,沒有一點起碼的基礎經驗,信口開河,把包括他潘才山以及常敏在內的一乾人都給害慘了。
“簡直是荒唐透頂!”
在潘才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跟著常敏他們一道回來的嚴福生暴怒了,他指著馮嘯辰的鼻子罵道:“你到底長沒長腦子,這種話也能隨便亂說。辦個大集體企業,誰想不到這個點子?如果這樣做有用,我們這些人都是廢物嗎?”
寧默等一乾年輕人也都愣愣地看著馮嘯辰,他們也沒想到馮嘯辰故弄玄虛了好幾天,憋出來的主意居然是這個。礦上其實就有幾家大集體企業,都是掛在勞動服務公司名下的,也安置了很少的一些待業青年,這實在算不上什麼天才的主意了。難道自己滿懷希望,換來的真是一個泡影?
馮嘯辰卻是從容不迫,他看著嚴福生,笑著說道:“嚴礦長,你們能不能想到這個點子,我不清楚。不過,我既然這樣說,自然是有道理的。你們搞不成,是因為你們不知道怎麼搞,而我卻知道。我知道這家企業應當生產什麼,我也了解必要的生產技術,我能幫你們解決生產設備和產品銷路,而生產所需要的原材料,是冷水礦最不缺少的。到了這一步,你們如果還覺得辦不成,那麼就真不能說我是廢物了。”
“你是說……你有具體的想法?”潘才山稍稍冷靜了一點,他盯著馮嘯辰,問道:“那你說說看,你建議我們辦一家生產什麼產品的企業?”
“裝飾石材。”馮嘯辰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冷水礦采場表麵剝離的花崗岩,是非常好的裝飾石材,可以切成薄片,再雕上花紋,用於高檔建築的內外牆麵裝飾。目前西方發達國家以及日苯都非常流行這種材料。如果我們能夠建一個石材加工廠,利用我們廢棄的花崗岩,變廢為寶,製成石材出口,不但能夠解決全礦待業青年的安置問題,還能創造外彙收入,利國利民。”
“你說的是真的?”潘才山驚呆了,這是一個他以及其他礦領導都從來沒有想到過的點子,他們無數次從那些廢石堆旁邊走過,還屢屢為這些廢石的處置問題而頭疼,卻絲毫沒有想過這些石頭居然還能變成寶貝。馮嘯辰說西方國家喜歡用這種石材作為建築裝飾,潘才山不知真假,但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點子。萬一能成,自己收獲的可絕不僅僅是1000待業青年的安置,還有變廢為寶的成功經驗,以及出口創彙的貢獻,這都是能夠一鳴驚人的政績啊。
先前馮嘯辰說要搞一家企業的時候,潘才山、嚴福生都覺得不屑,是因為依川這個地方根本就沒什麼可以經營的東西。純粹搞商業或者服務業,是肯定行不通的,依川這麼一個小城市哪裡需要上千人去搞服務?如果搞製造業,就麵臨一個產品選擇的問題,在全國一盤棋的計劃體製之下,憑空建一個上千人的大工廠,原料從哪來,產品賣哪去,都是無法解決的難題。
可偏偏這樣一個難題就被馮嘯辰給解決了。原料就是采場周圍最不值錢的花崗岩,這是連成本都不需要的。而銷售市場似乎也有了,如果馮嘯辰說的情況屬實,那麼這些加工好的石材可以銷往國外,換取國家最需要的外彙。價錢方麵是可以不用擔心的,國家有出口補貼政策,哪怕是低價甩賣,靠著國家補貼也足夠給待業青年們發工資了。
想到此處,潘才山真恨不得撲上前去,把馮嘯辰的腦袋扒開來看看,裡麵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能夠讓他想出如此絕妙的點子。
潘才山不知道,馮嘯辰提出來的主意,可還真不是他的創造。這是在幾十年後,當冷水礦逐漸瀕臨枯竭的時候,一個由國家組織的精乾專家團隊經過充分調研之後,給冷水礦區提出的良藥,幫助這個老礦區重新煥發了生機。那時專家組構思的經營項目還包括工業旅遊、礦石工藝品製作、生態林果業等等,這些對於今天的中國社會還很不適合,所以馮嘯辰也就很聰明地沒有提出來。
裝飾石材生產需要的技術並不複雜,隻要有一些石材切割機和打磨、拋光設備就可以了。石材可以是平麵的,也可以雕刻一些圖案,後者能夠大大提高石材的附加值,但同時也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冷水礦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力,或者說,最需要的就是能夠消耗人力的項目,因此馮嘯辰從一開始就打算讓這家企業生產雕刻石材。想著寧默這樣的大胖子拿著鑿子、錘子在石頭上雕花的場景,馮嘯辰就忍不住想偷著樂。
當然,到了後世的時候,石材雕刻已經不再采用手工方式了,計算機控製的雕刻機能夠高效地雕刻出精美的圖案,隨之而來的,就是這類石材價格大幅度下降。說到底,產品的價值還是體現在人工投入方麵的,用計算機也能模仿出名畫的效果,但這樣畫出來的名畫也就是值一張白紙的價錢而已。
“潘礦長,你可能不知道,小馮的親奶奶和一個親叔叔都是在德國定居的,他的嬸子還是正宗的德國人,所以小馮對國外的情況是非常了解的。依我看,你們如果真的想建一個石材廠,銷路的問題讓小馮去想辦法,肯定是沒問題的。”
王偉龍恰到好處地曝了一個猛料,用以堅定潘才山等人的信心。有關建立裝飾石材加工廠的設想,馮嘯辰私下和王偉龍討論過,他主要是詢問了一下加工設備方麵的問題。王偉龍對此有一些了解,告訴馮嘯辰,在國內完全能夠找到石材切割、打磨和拋光一類的設備,從而掃除了馮嘯辰唯一的疑慮。
“原來是這樣,難怪,難怪!”潘才山轉怒為喜,走上前用力拍著馮嘯辰的肩膀,連聲說道:“小馮,你還藏著這麼一個關係呢,怪不得你敢說這樣的大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