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一向是說話算話的,說十萬次,那就十萬次,一次都不會少。
十方帝尊現在頗有些理解無語這倆字的意思了,他現在是真的弄不明白了。
明明試探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哪怕知曉一切,也已經無從改變。
但很顯然,現在他說了不算,秦陽說了才算。
什麼時候他臉上的那道鞭痕消失了,這種明晃晃的破綻消失了,他才有資格去反抗一下。
而現在,他跟其他所有人一樣,秦陽想把他拉進大推演,就能瞬間拉進來,推演完成一次之後,立刻重置再來。
十方帝尊也隻知道,秦陽可能已經試驗過很多次了,卻根本不知道具體是多少。
秦陽也懶得偽裝了,直接開乾。
每一百次大推演,便休息一下,轉頭再繼續。
隻要給秦陽一個呼吸的時間,秦陽跟蒙師叔配合,就能完成一百次,每次五千年的大推演。
秦陽什麼都不說,隻是悶頭做,累了就恢複一下,恢複好了再繼續,如此重複,似是永無休止。
一千次,五千次,一萬次……
到了三萬次的時候,十方帝尊的心態已經快要炸了。
這已經不隻是對秦陽的折磨了,而是秦陽拉著他一起,跳到深淵裡,一同享受這種折磨。
而其他人,根本不會有什麼感覺,對於他們來說,一百次大推演,也隻是一呼一吸這點時間,稍稍走下神,好幾個呼吸的時間就過去了。
十方帝尊自忖看穿了秦陽的作為,反而會陷入到這種有無休止的絕望深淵裡。
殺不了他,卻比殺了他還要惡心。
以至於到後麵,十方帝尊每一次看穿的時候,都已經絕望了。
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那就是秦陽已經快把他惡心死了,他的耐心被磨的差不多了。
曆經幾個時代打磨出來,堅如磐石,毫不動搖的意誌,都在微微顫抖。
偏偏每一次大推演,他都是到了最後的時候,才差不多能看穿真相。
第五萬次。
十方帝尊大開殺戒,殺了嫁衣,殺了秦陽所有的親朋好友,所有熟悉的人,連街角的豆腐腦店的老板都沒放過。
然而,秦陽麵無表情,頗有些麻木的看著,仿若十方帝尊隻是一不小心踩死了一直螞蟻,他壓根都沒有注意到一樣。
然後,十方帝尊停手了。
他想要不去想明白,可是秦陽的表現,就等於在臉上寫了:這有問題。
於是乎,他又想明白了,被迫想明白了。
那種被惡心到絕望的感覺,再次出現,比以往更加強烈,他甚至想要去死。
“秦陽,我覺得,我們可以談一談。”
“談尼瑪。”秦陽跟吃錯了藥一樣,直接爆粗口,他也同樣快要心態爆炸了,現在就是一口氣吊著,一口氣堵著,這股子勁頭才泄不掉。
“你以為我是來跟你談判的?你低個頭,大家就能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想尼瑪好事呢,這事不算完,咱們慢慢玩,看是你把我先弄崩潰,還是你先崩潰!”
丟下這句話,秦陽直接重置,無縫連接下一次大推演。
六萬次。
秦陽將亡者之界的那群巨佬,能拉來的全部拉來助陣,打打打,打的很是熱鬨。
最後兩邊都殘血,秦陽這邊的人基本都死完的時候,十方帝尊又悟了。
“秦陽!”
“喲,這是又想明白了?那咱們繼續。”
“秦陽,我覺得……”
瞬間,重置,繼續下一次。
一次又一次,似是永無休止,秦陽跟瘋了一樣,不斷的開啟。
等到秦陽再一次睜開眼睛,準備休息一下的時候,蒙毅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滿臉擔憂的看著他。
“秦陽,夠了,若是沒有辦法,我們再繼續想辦法,縱然是失敗了,也絕對沒有人會怪你的,你已經儘力了,你已經做到了彆人都做不到的事。”
秦陽麵容枯槁,渾身枯瘦如柴,氣血枯敗,精神既亢奮又萎靡,眼神空洞,這是消耗太過激烈,重複的消耗,次數太多了。
已經壓榨到極致。
哪怕他擁有海眼這種理論上,可以庫存堪比一個世界整體力量的超級巨大的丹田,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力量可能沒有極限,但人本身,卻是有極限的。
秦陽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感覺到過自己到了極限的情況。
他艱難的扯了扯嘴角。
“蒙師叔,我沒事,我說了要十萬次,那就一次不能少,我弄不死他,我也要把他的精神折磨崩潰,把他的意誌摧毀。
咱們看誰先死。”
丟下這句話,秦陽一步跨出,回到了夢之界,繼續開始恢複。
夢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輕輕一點秦陽的眉心,秦陽沉沉睡去,沒有做夢,意識都陷入到沉睡之中,自行恢複。
“你已經到極限了,再繼續下去,你會死的。”
夢師輕聲自語,一旁的白玉神門飛來,表麵的那顆桃樹浮雕,探出一些枝芽,將秦陽托著,以仙草的力量,蘊養著秦陽的肉身和精神,幫助其恢複。
夢師輕輕一抹自己的臉頰,整個人便重新幻化成一個男人的樣子。
他的身後,堪輿師、牧師、酆都大帝,一個個已經來到亡者之界的死靈,接連出現,他們看著沉睡的秦陽,儘數沉默不語。
“我雖然明白,他已經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但是我還是有些不理解,為什麼這些東西全部都要壓在一個人身上,不應該如此,也不應該壓在他的肩頭。”
酆都大帝似是沉聲發問,又似自問自答。
“不要問我,我能做的都做了,我最好什麼都彆說,我也的確不知道什麼,但哪怕我知道,我也不能說了,說了便會帶來改變。”
堪輿師看著秦陽現在的樣子,心情也不是太好,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轉身離開。
“秦陽的師叔說的不錯,哪怕是失敗了,最不能被說的,就是秦陽。”牧師丟下一句話,漸漸隱去了身形。
“門主的確儘力了,是我們對不起他。”道門的祖師這一聲門主,明顯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他現在的確真心實意,打心眼裡認同,除了秦陽之外,道門沒有第二個人能當這個門主了。
道門的那群鬼才,一個個沉默著點頭,很是認同這句話。
時光荏苒,秦陽緩緩的睜開眼睛。
“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夢師搖了搖頭。
“十二,我睡了多久了?”秦陽沒理會夢師,轉頭問十二。
“三十天。”
“三十天了啊,太久了,我必須加快速度了,不然的話,十方帝尊有可能會找到抹去那個破綻的方法。”
夢師不忍,想要說什麼,十二卻攔住了她。
“好先生說過,有些事,必須要彆人的認同,他自己認同就足夠了,自己覺得值就可以了。”
“可是他一直說,他壓根沒想擔起什麼責任。”
“好先生一直都是這樣,他隻是嘴上這樣說而已。”
……
大推演繼續,十方帝尊現在已經快要瘋了。
任何有自我意誌的生靈,在麵對這種永無休止的折磨時,那這就是最惡毒的酷刑,施加在心靈上的折磨,越是清醒,那折磨就越是可怕。
而十方帝尊,根本沒辦法不清醒,想要渾渾噩噩都做不到,他也不敢做。
他怕自己主動進入到渾渾噩噩的狀態,就是秦陽的陰謀。
那種情況,秦陽絕對有辦法,活活玩死他。
他隻能時刻保持著清醒,時刻保持著對真相的追逐和認知,於是乎,這便是主動踏入到痛苦的折磨裡。
還生怕折磨的不夠狠,主動把最疼的地方,湊到刀口。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年的時間過去了,他活了多久,自己都忘記了。
從來沒有誰,能給他如此大的折磨和痛苦。
他現在甚至已經不太能分得清楚,到底是在秦陽搞出來的局裡,還是真的在十方界。
又一次大推演結束,秦陽站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對十方帝尊伸出一隻手。
“不著急,我們再來一萬次。”
繼續開始。
等到蒙毅已經到了極限,快要掌控不住的時候,終於,秦陽完成了第十萬次。
再次站在淪為焦土的十方界上,秦陽忽然張口咳出一口鮮血。
鮮血灑落,化作大片猶如黑油的物質,仿若有無數人悲慘的嘶嚎,在整個世界出現。
“秦陽,我們可以談一談,各退一步。”
十方帝尊也要崩潰了,他的權柄再強,他的自我意誌,也已經無法承受。
他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次,但他知道,這比他隕落一萬次,重新複蘇一萬次,還要可怕,對他的自我的折磨,還要更強的多。
他的自我意識,已經不穩固了。
他現在迫切的想要跟秦陽談談,哪怕各退一步也好,達到一種共存也可以。
“秦陽,你應該知道,當最強的矛,遇到最強的盾時,唯一能做的,就是互相妥協,彆無他法。”
秦陽的身體已經有些搖晃,他的七竅裡,都在淌出黑油一般的黑血。
“你錯了,還可以一起去死。”
“太一,咱們繼續。”
話音落下,秦陽一步跨出,消失不見,一切都重置了。
但這一次,秦陽卻虛晃一槍,假裝開始了,實際上,壓根沒有開始。
他給嫁衣托了個夢。
當看到嫁衣在夢中,還是穿著一襲紅色的嫁衣時,他忍不住衝上去,將其擁入懷中。
“我想你了,特彆特彆想。”
“啊,秦陽,你怎麼了?”
“隻是很久沒見你了。”
是很久了,久到秦陽都記不清楚,十萬次大推演,加起來到底有四億年,還是五億年。
他壓製不住心中的痛苦與折磨,壓製不住心中的諸多雜念,那說不完的話,現在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嫁衣看著秦陽的樣子,眼神變得柔和,將秦陽擁入懷中,一言不發,就這麼靜靜的待著。
良久之後,秦陽的心緒漸漸平複。
“準備開始吧,全麵進攻,我已經等不及了,實在等不下去了,我要一口氣解決十方帝尊。
我要去吃一年的油條加辣油鹵汁豆腐腦,吃到吐為止,那狗曰的十方帝尊,簡直不是人,把那小老板殺了至少九萬次。”
秦陽的話沒說完,他的七竅便開始淌出黑血,無數人的哀嚎,直接炸響,當場將他托夢的夢境炸碎。
秦陽睜開眼睛,看著自己已經在淌血的身體。
仰天大喝一聲。
“我要去宰了太一,有誰想去麼?”
無人應答,可是一個個死氣滔天的死靈,已經出現在他身旁。
秦陽一步跨出,來到了十方界。
這一次,是玩真的了。
他張口一吐,一卷源源不斷淌出黑血的卷軸,出現在他掌中。
伴隨著秦陽出現,已經快被折磨瘋了的十方帝尊,也第一時間出手。
然而,這一次,卻見漫天死氣落下,一尊尊曾經的人族強者,接連出現。
秦陽手捧著淌出黑血的卷軸,吟誦天魔譜,儘可能的增強力量。
然而,這一次,他剛開了個頭,卻被人強行打斷,一隻手從虛無之中出現,按在他的肩膀上。
樂師的身形逐漸凝聚出來,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麵帶微笑。
“不至於。”
“看我。”
樂師的話音落下,他卻吟誦起了天魔譜,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逐漸消散,整個人都仿若癲狂,氣息卻越來越強。
天際之上,天穹也在此時被撕裂,一顆巨大的隕石,裹挾著烈火與雷霆,從天而降。
伴隨著火焰灼燒,雷霆洗禮,那巨大的東西,越來越小,伴隨著一隻巨手,從十方神朝的帝都彈出,將其擊碎。
人偶師扛著一塊不規則形狀,繚繞著一絲仙之氣息,似石非石,似金非金的東西,從半空中落下。
人偶師根本沒在乎彆人,看到秦陽之後,憨憨一笑。
“秦陽,我之前忘了怎麼想到的,有個地方,好像有一個東西,我覺得特彆適合你,我去給你拿來了,要乾什麼,我忘了,你看著辦吧。”
“好。”秦陽看著人偶師這傻樣,心裡就是一酸,他看出來了,人偶師的封印已經解除了,但是這貨好像更傻了。
沒有什麼事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他不知道人偶師付出了什麼代價。
但這塊石頭上,明顯帶著的一絲跟仙草差不多的氣息。
夢師湊過來,看著人偶師,揮了揮手。
人偶師呆呆的看了她一眼。
“你誰?”
“我是夢師。”
“噢,夢師是誰?”
他們敘舊的事,秦陽已經沒關注了,他現在已經快要扛不住了。
卷軸裡不斷淌出的黑血,正在侵蝕他的肉身,他的神魂、意識。
十方帝尊想要阻攔,卻也阻攔不了,他隻能遙遙看著。
“秦陽,你不會以為,人族的一字訣,對我有用吧?”
“你以為我要毒死你麼?”秦陽嗤笑一聲,收集恐懼,化作劇毒,連三身道君都沒法徹底毒死,他可從來沒想過這種招數。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東西對你沒用麼?”
秦陽揮舞著塑料黑劍,將自己斬出的十萬次記憶,一個一個的全部斬斷聯係,將其化作一個個光球,全部轟入到那卷淌著黑血的卷軸裡。
十方帝尊的確沒看錯,這是秦陽之前獲得的那個卷軸,殘破的卷軸,毒死三身道君的那個。
秦陽本身沒打算用,直到他在壓根不會喜字訣的情況下,卻跟嫁衣一同修成了喜字訣,他才醒悟過來。
一字訣,是壓根不需要法門的,是天生就藏在人族血脈裡的法門,就像是妖獸的天賦神通一樣的東西。
區彆隻是修成了或者沒有修成而已。
一個殘破的卷軸,已經足夠了。
秦陽將斬落的十萬次,加起來數億年的記憶,全部落入其中。
瞬間,那個淌著黑血的卷軸,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複。
秦陽收集了數億年的恐懼,以自身的記憶為牽引,終於化作一個整體。
然而,秦陽卻沒有將其化作劇毒,去嘗試著毒死太一。
那必定是毫無作用。
但是,除了太一之外的人,卻有作用。
秦陽念頭一動,展開卷軸,雙手虛握,一枚大印出現在他手中,被他重重的印在展開的卷軸上。
思想鋼印。
霎時之間,卷軸崩碎,無形的力量,橫掃開來。
席卷所有人,整個世界,甚至從十方界延伸出去,以神樹、壺梁為牽連,橫掃所有有生靈存在的地方。
無人能擋,也不可能擋的下這種力量。
秦陽趔趄了一下,終於咧著嘴笑了起來。
“我稱之為,精神汙染。”
話音落下,整個十方界的人,無論是誰,都被蓋上了思想鋼印。
而伴隨著思想鋼印一起的,還有秦陽積攢了無數生靈,數億年的恐懼。
對於太一的恐懼,絕望。
沒有人能幸免,包括秦陽自己,都被汙染了。
當他在抬起頭的那一刻,看向十方帝尊,就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念頭。
堅定不移的念頭。
同樣,生出這個念頭的,還有十方界的所有人。
“十方帝尊,你再不變身太一,就晚了。”
“你聽說過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麼?你現在要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