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麵無表情的拎著府君,眼神冷冽,所有的心緒都在爆發之後,被再次壓下,他現在感覺到自己明明有滔天怒火在胸,實際上卻異常的冷靜。
思維速度在明明沒有施展思字訣的情況下,不斷的飆升,周圍的一切,在他的眼裡,都在慢慢的變慢。
他開始冷靜的思索,他的目標是什麼。
最根本的目標,已經不是活著了。
在絕大多數時候,為了活下去,他可以舍棄很多東西,寶物、功法、技能書、仇怨、機緣……
他都可以在為了活下去的時候,舍棄掉那些東西。
但是當他越來越強的時候,想要的東西,就不隻是活著了。
人跟神祇最大的不一樣,就是有的時候,對於人來說,有的是比活下去,比獲得勝利更重要的東西。
比如現在。
秦陽看著這裡似乎越來越慢的世界,看著十二的本體,看著身體破碎還在慢慢恢複的府君。
再看著露出笑容,似乎心滿意足的太昊天帝。
他定下了一個小目標。
帶走十二。
讓太昊,再也笑不出來。
讓他所有的目的,都無法達成。
至於自己死不死,不重要。
秦陽不再憤怒,越來越冷靜,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若是他手裡掌握著怒字訣。
他現在絕對放任自己的滔天怒火,把自己也燒穿。
然後,把太昊活活打死。
但是憤怒沒有用的時候,秦陽便要思索,他怎麼樣才能達成目的。
要達成這個目的,便要明白,太昊搞出來這些事,最根本的目的是什麼。
以目前的情況看,太昊費了這麼大勁,是要借助人族的靈性,人族的創造力,來創造出什麼法門。
肯定不是一字訣,因為天帝根本沒法入門一字訣。
一字訣的本質,是人的基礎,哪怕太昊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人,他卻舍棄了身為人的一切。
有什麼法門,有足夠強的威能,堪比一字訣的不講道理,曾經卻是不存在的,最重要的,能讓太昊修成,對他有決定性的幫助。
秦陽的思維速度越來越快,快到他的肉身,已經開始脫節,跟不上他的思維速度,周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仿若是靜止的。
秦陽看著十二的本體,自嘲了一聲,自己真的是蠢。
一個念頭,瞬間飛了出去,落入到那顆桃樹裡。
“十二,我還活著,還活的很好,不用擔心我,這世上沒有人能徹底抹殺我,最差也隻是舍棄現在的一切,在亡者之界重新開始。
現在,冷靜下來,我需要你的幫助。”
十二的世界,已經如同腳下的莊園一樣,徹底粉碎,消失不見。
隨著秦陽的念頭落入到桃樹之中。
仿若一滴水,滴入到平靜的湖麵上。
吧嗒一聲,一絲漣漪緩緩的擴散開。
這片已經化為烏有的世界,一封信緩緩的飄落下來。
下一刻,一隻手在信件的邊緣凝聚了出來。
以這隻手為中心,無數破碎的齏粉,從虛無之中出現,飛速的凝聚出十二的身形。
隻不過這一次,十二看起來似乎長大了一些,如同成熟的仙草一樣。
她一手握著信,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看著信裡的內容,她的意識開始慢慢的恢複,紅著眼眶,看著信,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沒事就好……好先生需要我的幫助。”
隻是幾句話,在此刻,點燃的卻是十二心中的希望之火。
她一揮手,在她的世界裡,散去的莊園,散去的書房,再次出現,她坐在書桌前,拿起筆。
“好先生,我在呢,你想讓我做什麼。”
秦陽看著漂流瓶,依然是很不講道理的姿態,在自己的臉上砸碎,他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記得,你說過,太昊有一個什麼陰謀?現在可以說了麼?”
“可以說了,他現在已經阻攔不了我了,他想要屠滅所有的人族。”
“恩,這個我知道,但是我也想知道,有關太昊的所有一切,你能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
還有,之前太昊說的那些話裡,肯定是有掐頭去尾,忽略掉的部分。
你能把他沒有說的信息,全部都告訴我麼?”
“好。”十二答應的痛快,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有什麼是知道了也不能說的。
一個個漂流瓶不斷的出現,這一次,速度快的可怕。
秦陽接收的速度,也快的可怕。
無數的信息,不斷的彙聚到秦陽這裡。
秦陽的思維速度,開始不斷的加速。
周遭的一切,仿若還在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進行著,他看到了太昊從那朵桃花裡,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他也看到太昊身上似乎有什麼未知的變化出現了。
太昊變得更強了。
府君的身體尚未恢複,他還是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
“記住我那會兒給你說的那句話。”
經過漫長的停滯,在秦陽眼裡的世界,仿佛忽然再次前進了一步。
太昊仿若能看到秦陽臉上不斷炸開的漂流瓶,看到他跟十二的交流。
他伸出手,對著那顆桃樹,輕輕一揮。
“它已經是你的了。”
熾烈的太陽風,化作摧毀一切的勁浪,卷向了桃樹。
秦陽念頭一動,黑玉神門擋在了那裡。
霎時之間,秦陽最堅不可摧的黑玉神門,都開始浮現出一絲絲裂紋。
神門之上的應龍浮雕,驟然睜開眼睛,他遊走在黑玉神門之上,以身軀箍住了神門,不讓神門破碎。
隻是,支撐了不過短短一息的時間,黑玉神門驟然破碎。
秦陽麵無表情,念頭再次一動,白玉神門擋在了黑玉神門後麵。
加了特效的白玉神門,秦陽已經不準備推開了。
神光與太陽風對抗到一起,無數的玄奧,不斷的崩裂,道紋不斷的崩碎。
書房裡,十二淚流滿麵的看著這一幕,咬著嘴唇,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白玉神門之後的桃樹,忽然動了。
無數根係,攀附上白玉神門,根係在白玉神門的下半部分擴散開,一點一點的融入到白玉神門的表麵。
被根係拖著的桃樹本體,也開始一點一點的融入到白玉神門之中。
霎時之間,仙草的那一絲仙的神韻,落入到白玉神門之上。
不斷崩碎的白玉神門,驟然間恢複了正常,不斷崩裂的玄妙與道紋,也在這一刻,飛速的重生。
擋住了太昊隨手揮灑出的太陽風。
秦陽也在這一刻,出現在白玉神門後麵,一隻手按在了已經融入一半的桃樹上。
隻要仙草徹底融入白玉神門,便代表著這株仙草被消耗掉了。
同樣,也代表著,十二會迎來消亡。
“你是想死在我前麵麼?”
遠處,還沒恢複過來的府君,扶了扶掛在肩膀上的腦袋,不知是自嘲,還是嘲笑秦陽。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分個先後麼?你再不叫秦昆出來,我們全部都會死了。”
秦陽隨手將印著秦昆背影的石門,甩在了府君的臉上。
府君看著石門,失聲笑出了聲。
“原來之前,你是用的這個啊?”
他放棄了扶著自己的腦袋,靜靜的飄在那裡,算是放棄治療了。
“那沒轍了,我這裡隻是一尊化身,而且看樣子,挨了太昊的一擊偷襲,已經恢複不過來了,你還是想辦法逃走吧。
有仙草的幫助,你可能還是有機會逃走的,能不死,最好不要死了,你比你想的還要重要。”
秦陽沒有理會府君的話。
他一隻手攔住了已經融入一半的十二本體,另一隻手一招。
破碎的黑玉神門,被應龍浮雕卷動著,飛了回來,在秦陽的身後重新凝聚。
遍布裂紋的黑玉神門上,一絲烏光流轉,黑玉神門不斷的縮小,裂紋也越來越少,直到恢複了正常。
太昊冷眼俯瞰著還在掙紮的秦陽。
“的確沒有人可以在這裡徹底抹殺你,我也隻能毀掉你現在的一切,送你去亡者之界。
期待你有朝一日,能重新從亡者之界走出來,再來殺我。”
“太昊,我送你一句讖言,你以後會死的很慘,你信不信?”身體破敗不堪的府君,還在拉仇恨。
太昊瞥了他一眼,隨手一揮,便見府君的身體,驟然炸開,化作無數的血滴。血滴炸開之後,在秦陽的身旁重新凝聚,化作一個人形的狀態,隻不過這一次,他連徹底凝聚出身體都做不到了。
秦陽感受著自己的狀態,明明沒有施展思字訣,剛才思維速度卻已經加速到二檔了。
如今重新跌回了一檔,卻還是沒有施展的狀態。
他念頭一動,在這種狀態之下,施展了思字訣。
在接觸著桃樹的瞬間,他仿若看到了無數的信息,眼睛所能捕捉到的一切,沒有色彩的東西,仿若都變成了璀璨。
回顧自己的一生,也隻是一個念頭的時間。
隻是施展了一瞬,秦陽便退出了這種狀態,他拍了拍十二的本體,從白玉神門之後走了出來。
仰望著太昊,秦陽很是真心的道。
“我算過了,哪怕我舍棄一切,獻祭掉一切,現在也不是你的對手,我隻是一個沒有道果的道君。
不過,我這人有個優點,我會抱大腿,我會認大哥。
而且有些時候,我也不在乎過程是什麼樣的,隻在乎結果。”
太昊不言不語,掌心輕輕一托,一輪烈日在他的掌中浮現。
他隨手一甩,那輪烈日,便不斷的膨脹開來,向著秦陽壓了過來。
最簡單粗暴的以勢壓人,以力壓人,一力破萬法。
望著那輪越來越大的烈日,裹挾著難以言喻的恐怖力量襲來,秦陽卻不閃不避的衝了上去。
霸王卸下,強行催動到第七層,以五顆金丹的力量,強行鎮壓住瀕臨崩潰的肉身,最純粹的肉身力量,在這一刻爆發。
他的身軀,也在不斷的膨脹開來,仿若要用肉身,頂住這輪烈日。
當二者接觸的瞬間,秦陽海眼裡被鎮壓的那塊令牌,被秦陽拿了出來。
赤紅色的令牌,正麵刻著一把柴刀,背麵刻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秦陽手握令牌,當做武器,與那輪烈日對抗到一起。
火焰在令牌上燃燒,順著燃燒到秦陽身上,秦陽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開始泛紅,胸中燃燒的怒火,仿若都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忽的一聲,赤紅色的火焰,從秦陽的胸中噴湧而出,不斷的灌入到令牌裡。
“哢嚓……哢嚓……”
赤紅色的令牌上,開始浮現出裂紋。
當那些裂紋以極快的速度,擴散到整塊令牌,哢嚓一聲,令牌崩碎了。
一把通體漆黑,仿若沾滿了汙漬油漬的柴刀,出現在秦陽手中。
太昊眉頭微蹙。
“秦昆的柴刀……”
柴刀出現之後,秦陽卻沒有手握柴刀,去跟太昊拚命,他反而直接鬆開了手,不斷的後退。
可是那把柴刀,還在擋著太昊丟出來的那輪烈日。
秦陽咧嘴一笑。
“秦師父,我好歹叫過你一聲師父,咱們又是本家。
現在我和府君,都快被太昊這個癟犢子打死了。
等我們都死了,你說,太昊會不會客客氣氣的留你喝茶?”
隨著秦陽的話音落下,柴刀之上,濃鬱的死氣,如同實質,不斷的溢出。
一隻握住柴刀的手,出現了。
而後神光流轉,一個腦袋明光發亮的禿頭,手握著柴刀,出現在烈日前方。
他渾身滔天死氣,一出現便侵染了半邊天際。
他閉著眼睛,手握柴刀,隨手一斬,便見那太昊丟出來的那輪烈日,被強行一分為二。
無形的力量,眨眼間從雲台之上斬過,整個雲台都被斬斷。
秦昆手握柴刀,緩緩的睜開眼睛。
回頭看了一眼府君的化身,咧嘴一笑。
“大人,難得見到你這麼慘的樣子,可真是太好了。”
“我們都可以死,他不能死。”府君不以為意,笑嗬嗬的回了句。
秦昆手握柴刀,看了一眼秦陽。
“你可真夠小心的,以上古崩滅才孕育出的海眼魔石,把我死死鎮壓了這麼多年。”
秦陽笑了笑,揖手一禮。
“見過秦師父,我之前可不知道這些。”
“剛才十二給我的不少信息裡,正好有一些有關秦師父的事,窺一斑可知全豹,我大概猜了猜秦師父是個什麼人,跟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所以,我就猜,以秦師父的為人和行事風格,當年不可能見到我之後,隻是試探一下就算了。
修成過一字訣的秦師父,是肯定知道,人是複雜的,哪有見一麵,就能徹底了解,徹底確定的。
按照記載,日久見人心這句話,是秦師父自己說過不止一次的。
秦師父要這個日久,就隻能時時刻刻的跟著我,看著我,而我能想到的,也隻有那塊令牌。
而且,那時候我也忽略了,能不被怒火傷害到,也可能是可以掌控怒火。
這個掌控隻有你本人能做到,從來不存在什麼法寶,可以掌控一字訣的力量。
如今後知後覺才想明白。
現在的情況,是正麵戰鬥,我打不過太昊,隻能勞駕秦師父出手了。
我和府君要是被太昊當著你的麵打死了,你多沒麵子。”
說到這,秦陽的笑容收斂了一點,鄭重的補了一句。
“而且,我知道,哪怕是死了,你也不會鬆開你的刀。”
秦昆手握柴刀,哈哈大笑著來到秦陽身旁,狠狠的拍了拍秦陽的肩膀。
“說的不錯,要是讓太昊當著我的麵,把你們倆打死了,我多沒麵子。
那就讓他先打死我好了,我先死了,自然無所謂麵子不麵子了。”
秦陽不以為意,咧著嘴笑出了聲。
“要是在十大神官的權柄都被剝奪的情況下,你還被太昊打死了,那我麵對這種境界應該已經超越封號道君的家夥,自然是躺平了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