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可不覺得,這位笑的很假,讓他感覺特彆不舒服的女修,費了這麼大勁,在這特意攔著他,隻是為聊一聊。
噢,這話不太準確,應該是特意攔著星隱星官。
太微的權柄,都被秦陽當做材料,煉成了金丹,理論上,他現在就是太微,同時,也可以是太微十星之中的任何一位。
隻不過,他的用法更像是用神器,而不是融合了權柄的神祇。
旁人看到太微十星的能力,便會篤定來者是太微十星之一,從來沒人會想過,來者有可能是太微本人。
當然,這個不能說是思維模式的局限性,而是給人說,太微已經涼了,權柄都被掰開了揉碎了當做材料用了,都絕對不會有人相信。
主要還是因為,當年的三天帝不會徹底隕落,已經被所有人默認為真理了。
包括三天帝本人,也會將其當做真理。
秦陽現在隻是在想,怎麼樣才能以星隱星官的身份,安全的逃離這裡。
從頭到尾都不能暴露出除了星隱權柄之外,其他的能力。
女修身旁那倆奇行種,一個全身纏滿了繃帶,但是結合此地無數大大小小的眼球,也能猜到這貨全身上下都長滿了逼死密恐的眼睛。
另外一個,連黑的像是剛剛被火熏過,臉拉的比驢臉還長,身後跟著一個扛著鬼幡,全身漆黑,隱有神祇氣質的黑影。
怎麼看也都是個邪道。
黑臉壯漢身後的鬼影倒是好猜,那個鬼道之中,聲名赫赫的法寶萬魂幡。
乍一看,這貨像是專精馭鬼的能力。
秦陽卻看的清楚,鬼幡就是被那個鬼影扛著的,壓根不是黑臉壯漢親自來掌控,這貨騰開了手,指不定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陰人。
而那個繃帶人,隨便一個從秦陽那個時代穿越過來的年輕人,都不會傻乎乎的以為他的眼球,隻能用來大範圍無死角的監控。
所以,基調定下。
能不打就彆打起來,不能暴露自己。
悄悄離開,現在有些不太可能,那就忽悠一下。
忽悠瘸了最好,不行了,也要大家客客氣氣的你好我好。
再最後,實在不行了,必須要翻臉,那最好能一勞永逸,一口氣把人打死超度,再找個風水寶地埋了,一條龍齊活兒。
一連串念頭浮現出來,到了最後這個念頭出現之後,秦陽就忽然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了。
對麵那個笑起來很假的女修,莫名其妙的讓他感覺看起來順眼了不少,那笑容怎麼看都像是發自內心的微笑,一股潤物細無聲的善意,讓他清晰的感知到。
女修微微翹起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她含笑喊著周圍,哪怕她壓根看不到這位星隱星官在哪,也感知不到對方的存在。
但這都不重要,對方能看到她就行。
從發現對方,對方開口,到現在,也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
但她已經感覺到了,那一閃而逝的惡意,壓製不住的惡意。
有時候她就挺喜歡人族的,人族總會有一些讓她無法理解的善意與犧牲,也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無根無源的惡意滋生。
最崇高的品德,與最低劣的惡毒,歸於一身,這就是最複雜的人。
現在她可以確定了,現任的星隱星官,絕對是一個人族。
她嘴角的浮起的弧度,越來越大,很是誠懇的道。
“星官謬讚了,此前有幸見到了誅心星官,隔空出手,誅心矛的威勢,曆曆在目,遙想當年,太微天帝麾下,十星官威勢,無人能擋。
得知十星官再現,自是心生敬仰,欲求一見。
此次並無惡意,隻是想聊一聊。
太昊太過歹毒,我等於他永遠不會站在一條船上,倒是太微天帝,慘遭小人構陷。
如今,我等倒是有達成一致的可能,關於這點,我倒是很是信心。”
女修的話音落下,冥冥之中感知到的惡意,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她臉上的笑容,便愈發真誠。
而秦陽這邊,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
那種感覺,有些像是當年遇到的那位年輕版的少女三身,強行改變人對她的態度。
但是又不太一樣。
他現在已經感覺到,他看女修越來越順眼。
他知道,這是對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他中招了,那種抗拒開始自然而然的滋生惡意。
出現這種情況,要麼直接跑路,要麼直接出手乾掉對方。
秦陽的念頭浮現的瞬間,心中便開始浮現出一絲愧疚。
人家都說了,要隻是好好聊聊,他怎麼就想著要怎麼把對方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了。
人和人之間,還能不能有一點最基本的信任了。
這種自然而然浮現的想法,影響著他的心念和態度。
秦陽眉頭緊蹙,哆嗦著拿出小本本。
敢陰老子,這事完不了了。
這個想法浮現,心中便有一絲悔意,如同毒素一般擴散開,他真不該這麼想的。
秦陽雙手哆嗦著想要記錄。
可是身體都開始受到影響,仿佛他不應該記仇,這事本來就是他的不對。
秦陽默默的收起了恩怨小本本。
轉而拿出另外一個小本本,這個小本本,是記錄一些已經被斬去記憶的事情用的。
最單純不過的記錄,手雖然還在哆嗦,可記錄卻已經不影響了。
秦陽默默記錄下,剛才的一切細節,所有的感受,事無巨細,一絲不落。
包括現在,正在記錄的時候,浮現出的感受。
他看到了那個女修,笑容愈發燦爛,在他眼裡,仿若看到了在世聖母,道德的化身,最純潔的白蓮花,眼神清澈透明到堪比還在穿尿布的嬰兒。
他看到,那個女修,含笑對著身旁的兩人揮了揮手。
瞬間,天空中浮現出的眼球,還有下方化作大海的巨大眼球,都隨之消失不見。
這裡又恢複成了荒海的樣子。
而黑臉壯漢也收起了鬼幡,扛著鬼幡的黑神祇,也沒入鬼幡消失不見。
“這是我的誠意,若是星官大人,想要走的話,儘可隨便。
我等隻是想要跟星隱大人和誅心大人合作,共商大事,共斷往日怨仇。”
隨著女修的滑落,秦陽心中忍不住生出一陣酸楚,似是心中忽然出現了一口泉眼,汩汩清流,抑製不住的開始不斷湧出。
他雙目含淚,哆嗦著手,在記錄小本本上,精確的記錄下,現在的所有感受。
記錄感受:
“他真不該這樣的,不該懷疑對方的,人和人最基本的信任啊。
她說的沒錯,大家共同的敵人,隻是太昊啊。”
記錄下來之後,秦陽施展狂暴,沒用。
進入殺手秦陽的狀態,反而有了反作用。
他含淚的雙目裡,開始有兩行熱淚淌下,所有的心緒,都開始被那種需要壓製和摒棄的心緒侵占……
繼續……
流著淚,秦陽繼續記錄,將其當做一個最純粹的研究,記錄在研究記錄用的小本本上,無關恩怨情仇。
記錄試圖對抗的手段:
“施展狂暴,摒棄所有的情緒,無法打斷,毫無用處。
進入殺手秦陽狀態,也毫無用處,心緒如同泉眼之中的水流,源源不絕。
此時,所有的心緒,反而會變成對方扭轉過的心緒,更加嚴重。
施展思字訣,加速思維,也隻會加快反應。
其他以星隱星官身份,不能暴露的手段,暫時沒有實驗。
但大體上應該沒有用。”
開始得出推斷結論:
“一切都是以惡意為起始,惡意為一切生根發芽的土壤,每一次生出惡意,便會迎來新一波的爆發,感官會不斷的向著正麵印象靠攏。
心中會生出悔意、愧疚之意,心智會被更改。
按照此刻衍生,可以達到強行化敵為友的效果。
繼續衍生到極致,會被心中的悔意與愧疚之意淹沒。
或一死以謝天下。
或徹底化作傀儡,窮儘一生去補償。
在開始之後,便無法中斷。”
化解手段推斷:
“滅不了火,便釜底抽薪,挖了所有心緒浮現出的土壤,強行中斷中毒似的衍生。”
記錄完,秦陽哆哆嗦嗦的,一手拿著小本本,眼中的女修,仿佛已經升起了聖光。
他閉上眼睛,拿出了塑料黑劍。
開始強加給自己一個念頭。
並不是逃避,也不是要化解女修的手段。
他隻是在單純的驗證一個研究成果。
開了思字訣二擋一瞬的時間,“驗證研究成果”這個念頭在這一瞬間,便以狂暴的姿態,強行侵占他所有的思維。
在壓下其他心緒的那一瞬間,他舉劍捅向了自己的胸口。
塑料黑劍穿胸而過,他沒有受到傷害,可是他的記憶,卻按照時間線,開始飛速的倒退著消失。
然而,心中浮現出的異樣,卻還是沒有消失。
直到他的記憶,被斬的倒退到,他開始想到“能不打就彆打,不能暴露自己”這塊。
瞬間,心中浮現出的那口泉眼,乾枯了。
所有淌出的異樣心緒,便如同無根之水,慢慢的消失不見。
秦陽的理智開始回歸。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插著的塑料黑劍,將其拔出來。
再看了看小本本上密密麻麻的記錄。
第一眼掃過去看到的,就是一句話。
“醒來立刻離開。”
這是自己寫下的,也是自己斬去了自己的記憶。
秦陽沒有再理會那位笑起來很假,給人一種很不舒服感覺的女修,確認了一下周圍的遮擋和困人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之後。
立刻第一時間悄悄離去。
自己做出的判斷,他不會有絲毫猶豫。
等到秦陽瞬間開溜,掙脫了束縛之後,那個女修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環顧四周,她麵色微微一沉。
“他掙脫了!”
她完全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麼辦法掙脫的。
上一次,遇到那個人,她的能力完全無用,而這一次更嚴重,明明起作用了,明明已經感覺到,已經掌控,最後卻忽然之間被對方掙脫了。
她身後的兩個奇行種,剛要做什麼的時候,女修搖了搖頭。
“不用了,對方肯定已經走了,隻要對方不現身,沒人能找到他,這一次打草驚蛇,下一次可沒有機會再困住他了。
不虧是十星官之一,最不可琢磨,從來沒被人抓住過的星隱星官。”
……
離開荒海,到了不可界邊緣的地方,秦陽才停下腳步。
確認了安全之後,他才拿出來記錄用的小本本,仔細查看上麵密密麻麻的記錄。
如今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那些看起來就很羞恥,讓人火大的記錄,秦陽麵色黑的跟鍋底一樣。
心中的惡意,如同山崩海嘯一般浮現,恨不得當場將其斬了,然後超度一條龍,骨灰再給她揚了,事後再去亡者之界,在黃泉之地蹲守,在那裡,再將她徹底湮滅掉。
讓生死兩界,都不會再有她的痕跡為止。
想到這,秦陽微微一怔,拿起筆,添加了一條記錄。
“隻有在麵對對方的時候,對方的能力才會有效果。
隻要沒有看到感知到對方,或者不被對方看到感知到,對方的能力便無用。”
細細研究記錄,秦陽知道,這是一個類似於年輕的三身少女的能力。
但那少女的能力,應該隻是自保用的被動效果,除此之外,危險性不高。
而這位假笑女修,能力應該是被動觸發,觸發之後,可以主動掌控。
所謂的被動觸發,便是在麵對她的時候,對其生出的惡意。
殘留的記憶,隻到生出惡意之前,以此推斷,若是不對其生出惡意,她的能力應該是無效的。
而後續所有的影響,都是以自身的惡意,為成長的土壤。
惡意的產生,又建立在既有印象、經曆基礎上。
歸根到底,所謂的土壤,就是自身的記憶。
我都不記得你罵過我,我都不認識你,從來沒見過,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了,我怎麼可能對你有惡意啊。
砍不了樹,就把種樹的地方,都給毀掉了,實測有效。
在知道了這些之後,以後再見到的時候,應該就不會中招了。
中招了之後,目前沒找到直接化解的方法,但隻要對症下藥的做好防護,不生出惡意就行了。
殺手秦陽狀態,應該可以,當年的殺手秦陽,看誰都是一個鳥樣。
秘法狂暴,當做疫苗用,應該也可以。
想要提前做好防護,不被對方陰到,還是挺容易的。
但這口氣,秦陽是咽不下去了。
收起了記錄小本本,秦陽拿出恩怨小本本,給女修了一個高待遇,不但有記錄文字,還有了畫像。
順帶著,她身邊的兩個奇行種,都給填上。
完事之後,秦陽又開始發愁,都生不出惡意,這要怎麼辦?
他可以確信,自己提前做好防護了,能不被陰,可在他生出殺機的那一刻,動手的那一刻,他就不確定能不能防得住了。
因為對一個生靈,最大的惡意,就是結束對方的生命。
也就是說,他想親自出手,跟對方交手,乾掉對方這條路,風險係數很高。
拿出小本本看了一眼,秦陽默默的收起。
最保險的,想一個不跟對方照麵,卻也能解決對方的辦法。
很快,秦陽就想到了一個,剛才他其實都準備跟對方好好聊聊的事。
轉身,回到荒海,拿出一個玉簡,添加了一條信息,找到一個上古地府的小嘍囉,將玉簡丟在他手裡。
……
女修拿到了玉簡,看著下麵戰戰兢兢,頭都不敢抬的手下,盯著對方幾個呼吸之後,才微微一笑。
“你下去吧。”
拿著玉簡,察看裡麵的內容。
“合作的還是可以合作的,我覺得跟你合作,應該挺好的,你說的挺對,我們之間,有一個共識。
作為誠意,先送給你一個消息。
靈感大神官不會死,字麵意思。
他擁有一件可以免去所有傷害的神器。
最後,臭婊子,你跟老子等著,下一次見你,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當夜壺。”
女修看了兩遍玉簡裡的內容,忍不住嗬嗬的笑了起來。
內容前後的差彆,讓她微微鬆了口氣。
說到底還是有些影響的,至於最後的怒罵,她是樂見其成,甚至特彆想要再見到那位星隱星官。
好強的惡意啊,她實在是太喜歡了。
收起了玉簡,她看向一旁的繃帶人。
“既然星隱星官,想要我們查清楚,靈感手裡有什麼神器,可以讓他免受傷害,那我們自然不能拒絕。
想儘辦法,不惜一切代價,查清楚這件事。
我要知道,那是什麼神器,具體是什麼權柄,什麼樣子,在什麼地方,所有的一切。”
繃帶人點了點頭,身形消失在原地。
……
另一邊,秦陽又刻下了一枚玉簡。
上麵書寫了女修的能力。
在不可界旁邊,正要進去丟玉簡的時候,想了想,搖身一晃,化作府君的樣子。
轉了一圈,找到一個無人收殮的可憐小妖,替對方收殮了屍體,送對方一口秦老板親手打造的普通棺材。
將其帶著來到不可界旁邊,他探頭進入不可界,仰望著天空,大喝一聲。
“靈感,有你的信。”
喊完之後,丟出了玉簡,順手將小妖超度了。
轉瞬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後,一道神光落下,靈感大神官從中走出。
他眉頭緊蹙,剛才感知到,有什麼不容忽視的力量,闖入了不可界,剛將目光探過來的時候,便聽到了那句話。
可是等他想要窺視的時候,卻隻看到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他環顧四周,伸手一抓,水麵之下,一枚玉簡飛了出來。
玉簡內,前麵簡單的書寫了一下那位女修的能力。
後麵又加了一句。
“靈感,你的秘密,都快人儘皆知了,我剛才很不巧的,從那邊知道了這個秘密。
快把你的神器藏好點,小心被人偷了。
彆問為什麼,問就是我看那個女人特彆不爽,我也想看看你這種想得多的家夥,怎麼應對。
還有,彆瞎想瞎猜了,我不是府君,更不是府君的一部分化作的化身。
真的,你愛信不信。”
靈感大神官麵沉似水,帶著玉簡回到了天宮。
第一時間以玉簡為基礎,想要再嘗試逆向追蹤的時候,那玉簡轟的一聲爆開,純粹的毀滅之力從中噴湧而出,橫掃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