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際苦海,不知是誰費儘心機,弄出來的設定,的確是起效了。
單單這個無際苦海,便攔住了幾乎所有的人,包括上古地府的人。
那些苦熬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府擺渡人,順理成章的轉職成苦海擺渡人之後,才發現他們壓根沒法渡人過海。
到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還沒弄清楚,所謂的船票到底是什麼。
秦陽之前的確想要丟出去一些船票,票贈有緣人,隻是後來,遇到了他不認識的道門的一堆大佬,光記著跑路了,早忘了這茬不怎麼重要的事了。
於是乎,現在整個苦海上,苦海擺渡人的確不少,可是渡船有出廠合格證的,總共隻有倆。
原先的地府擺渡人妹子,現在跟地府徹底沒了關係。
也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反正現在見到可能是上古地府的人,女擺渡人都是繞著走,她不主動湊上來,那些死靈,誰也彆想追上。
遇到疑似上古天庭的人,遠遠的嗅到那股讓人作嘔的味道,也都是繞道走。
慢慢的,死靈裡出現了傳說,有個神出鬼沒的女擺渡人,可以渡人過海,她需要的是故事或者船票,很好說話,但一般情況下,能見到全靠緣分。
另外一艘渡船,倒是非常大,也非常顯眼,遊曳在苦海之中,碰到的概率其實挺大的。
但這個渡船大歸大,強歸強,一次能帶著很多人渡海,可是這個擺渡人的脾氣著實臭了點,喜怒無常,殺氣很重,規矩特彆多,誰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奇怪的規矩。
目前為止,傳出來的規矩裡,這個船頭掛著龍頭骨的渡船,有一條最明顯的規矩。
龍族、鱗甲之屬,登船必死,同行的人,大概率也會一起完蛋。
所謂的擺渡人的禁忌,這位壓根不在乎,開始的時候,大家還以為是這個運世剛剛開始,他也不在乎這一運世重新開始計算時間。
直到他再次乾掉了好幾個人之後,時間疊加了好幾運世之後,大家就徹底明白了,這位是壓根沒打算離開苦海。
偏偏現在最容易見到的渡船,就這麼一艘,愛上不上,不上就滾,有的是死靈排隊。
所以,當擺渡人失去了束縛之後,想要渡海的死靈,一個個就變得特彆老實,甭管多桀驁不馴的人,隻要上了船,一個比一個乖,能不說話連話都彆說,老老實實的蹲著,等著上岸就行。
當掌舵人將一船死靈渡海,再次回來,再拉了一船之後,他看著新登船的一個人,衣著破爛,額頭上帶著一圈形似王冠的印記。
頭上蓋著黑布的掌舵人,麵向這個人,有些疑惑的道。
“我好像殺過你,你是上古天庭的人吧?”
來著麵色微微一變,立刻矢口否認。
“閣下認錯了。”
話音剛落,便見掌舵人消失在眼前,鎖鏈纏繞到他的身體上,煞氣、殺氣迸發,來者瞬間化為齏粉。
“既然是被我殺掉的,又是上古天庭的人,那便留不得了。”
一船死靈,噤若寒蟬,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全部裝死人。
乾掉了一個上古天庭的人,掌舵人回到船舵前,環顧一周。
“開始付船票了。”
一天之後,大船開始起航,消失在苦海之中。
等到一船人下船,掌舵人沒急著返航,他記下了所有人當做船票的故事,將這些東西,全部丟給了在岸邊候著的布冥白。
那個故事,便是每一個上岸之人最重要的身份信息,掌握著這些信息的道門,在以後做事的時候,就能先天立於百戰不殆的地位。
如今登岸的人裡,一個上古天庭的人都沒有,可能會有上古地府的人。
“你感受到了麼?”布冥白問了一句。
“縱然如同親身經曆,感同身受,內心卻也無法真正的理解他們的喜怒哀樂。”掌舵人搖了搖頭。
“儘量少出手吧,你這樣下去,是無法徹底複蘇,也無法入道,你的殺氣、煞氣太重,縱然怨氣怨念全部融入到渡船裡,也沒辦法徹底化解的。”
“我現在很少出手了,這次隻殺了一個我殺過的人,是神祇的走狗。”
“……”布冥白砸吧了下嘴,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
眼前這位,真名是什麼,他都不知道,道門裡可能也沒人知道。
他的殺氣太重,殺孽冠絕整個道門曆史,到了最後,為了不連累道門,把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都殺了。
屠過真龍,將真龍的真名、真靈,一起湮滅,以至於讓那真龍,再也沒辦法複活,真龍臨死的時候,獻祭了自身,對其下了惡毒的詛咒。
滅過神祇,殺掉的還是上古天庭九星真君裡,殺氣和煞氣最重的計都、羅睺,乾掉了這倆神祇,殺的發狂,連這倆的權柄也一起殺了,因此被反噬,他就成了殺氣和煞氣最重的人。
當年要不是這位恢複了神智之後,自覺如此下去,終有一天,會反噬道門,將道門香火也一起掐滅,這才自絕天下,自斷生機,自封己身,躺進了陵寢裡。
若非如此,這位當年殺破天的時候,指不定就一路從九天之下,殺到九天之上,將上古天庭都屠戮個乾淨。
現在能還算特彆老實的當苦海擺渡人,絕對可以算是放下屠刀重新做人了。
要不是有這些失控的前科在,大胡子說什麼都不可能讓這麼一位狠人,在這裡當什麼鬼擺渡人,一直被困在苦海。
這位若是解開了束縛,亡者之界十有八九就演化不下去了,死靈指不定都會被他全部殺完。
布冥白拿著新的信息,也不敢再說什麼了,匆匆離去。
掌舵人返航,繼續去感受眾生之苦,以此來化解自身,複蘇自身,期待有朝一日,能徹底化解反噬和詛咒,以殺入道。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亡者之界裡,沒有日月流轉,時間似乎過的特彆快。
秦陽每天就看看蟲殼,期待著這個東西真的變成先天之物,他現在萬分相信這就是先天之物,先天的有些不太一樣而已。
剩下的時間,就跟個混子一樣到處遛逛,意圖在荒野裡找到其他東西,哪怕隻是雨花石都行。
……
大荒,永夜之地。
永遠黑暗的世界裡,天空忽然有幾顆星光閃爍了一下,點點星光,從夜空之中不斷的墜落,帶著火光,直衝而下。
律宗裡,一個蒼老到如同乾屍的老和尚,驟然睜開眼睛,他雙手合十,高聲念了一聲佛號,金光自地下衝出,化作一道屏障,將整個律宗籠罩。
那幾道星光,裹挾著雷霆與天火,出現在律宗上空。
其中一道星光之中,走出一人,花麵人身,額生獨角,雙瞳赤金,他麵無表情的看著下方的律宗,伸出一隻手。
“敕令,斬斷。”
一道金光憑空出現,化作一道刀罡,斬在律宗的防護上。
防護罩上,無數的符文浮現,所有的符文,在同一時間,從中而斷,整個護罩轟然崩碎。
“交出戮天碑,賜爾等臣服。”
花麵人麵無表情的看著律宗一眾大和尚,如同看待一堆螻蟻。
永夜之地的深處,無目大和尚,再次來到那個深洞穴裡。
“大神,亂局已開,大荒已經暴露,永夜之地,是第一個暴露的地方,一切都攔不住了。”
丟下這句話,無目轉身離開。
律宗有難,他出身律宗,不能不管。
等到無目離去之後,黑暗的最深處,傳來一聲歎息。
“避無可避了,還不是時候,我可不想去頂在最前麵,上古天庭的一眾偽君子,那令人作嘔的氣息,說真的,比酆都大帝還要惡心的多。
與其最終死在上古天庭之手,還不如死在那位手裡。
希望那位能惦念點香火情吧。”
一聲歎息之後,永夜之地的最深處,大地顫動,地麵開裂,裂縫綿延上百裡,似乎整個永夜之地都在顫抖。
律宗上空,尚在神光之中沒有顯出真身的幾位,瞬間散去了神光,露出了真身。
他們那淡漠的雙眼裡,終於露出了震驚的光彩,他們一起望向永夜之地的深處,仿佛發現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永夜之地不見半點天光的黑暗之地,大地開裂的裂縫,緩緩的向著兩邊劃開,裂縫之下,光輝閃耀,如同大日驟臨。
從高空俯瞰下去,才能看到,那條巨大的裂縫,竟然隻是一個不知什麼生靈的眼皮,大地開裂之後,露出了他那巨大無比的眼球。
霎時之間,天光橫掃整個永夜之地。
這片從來不見半點天光的地方,終於放亮了。
一輪大日,從東方升起,旭日朝陽,橫掃天地,照亮這片純粹的冰雪世界。
那巨大的眼球裡,虹膜緩緩的縮小,露出豎長的瞳孔,那隻單眼,遙望著律宗上空的幾人。
霎時之間,幾人的身形,倒映在那巨大的瞳孔裡,他們的身形瞬間被定格。
隻見光輝掃過,幾人身形瞬間消失不見,定格在了那巨大的瞳孔裡。
在那瞳孔裡,幾人的動作,開始倒放,一直倒放到他們進入永夜之地之前,便徹底定格在那裡。
幾人陷入了不生不死的絕境,沒人會察覺到他們死了,但他們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彆。
也沒有人會再察覺到他們幾個的存在,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進入過大荒世界,他們隻是消失在無儘虛空之中。
幾人化作的點點星光,慢慢的消失在巨大的眼球裡。
那眼球緩緩轉動了一下,目光瞬間掃過整個大荒,再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陽,而後立刻重新閉上了眼睛。
永夜之地,剛剛亮起的天空,再次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黑暗的最深處,傳來他略有些欣喜和意外的聲音。
“咦,他竟然沒出現,沒來殺我?不應該啊,他向來是言出必行,尤其是殺人這件事,竟然真的放棄了?還是算我這次出手不算?念了點香火情?”
正高興著呢,無目再次來了,他躬身一禮。
“多謝大神出手。”
“哎,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謝那位吧。”大神破天荒的回了一句。
“不知大神所說的是?”
“彆問我,他把自己的真名都殺了,誰也不知道他是誰,當年,他斬真龍,滅殺神,殺的天昏地暗,凝結天下殺機。
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能讓他網開一麵……”
說到這,還在欣喜之中的大神就說不下去了。
所謂的網開一麵,就是一句,不會讓他看到第二天的太陽,沒來得及乾掉他而已,讓他的死期稍稍向後排了排。
不過,對於這位大神來說,的確是網開一麵了。
考慮到那位大煞星,肯定不會說什麼我不殺你了,你趕緊滾這種話,大神便悟了,這是大煞星讓他彆參合了,趕緊滾,於是乎,他便老老實實找個了犄角旮旯的地方,眼睛一閉苟了起來,什麼都不參合了。
從此之後,他所在的地方,再也不會有太陽升起,第二天的太陽,永遠都不會升起來了,這裡化作了永夜之地。
苟到現在,天地大變,上古天庭的人都找到大荒了,他實在沒辦法了,隻能先嘗試著拖一拖時間,估計那位大煞星也想這麼做。
沒想到,那位大煞星還真的沒有忽然蹦出來,砍掉他的腦袋,把他的真名、真靈、真身全部殺了。
想到當年那位大煞星,說三更殺你,絕對不會拖延到五更,說讓你真龍沒機會說出下句話,就保證你會死在說下句話之前,說讓你神祇隕落,就能忽然蹦出來弑神。
他不害怕就不會苟這麼多年了。
大神冷靜下來之後,開始琢磨,他苟的這些年,除了這次的事之外,到底還乾了什麼事,才能讓大煞星沒履行承諾。
他可不認為那位大煞星死了,或者消失了,不可能,他死了那位都不可能死。
仔細想想,似乎沒乾什麼彆的事……
硬要說的話,似乎也就是冷眼旁觀了一些事,稍稍重要點的。
也就是戮天碑墜落的時候,裝作沒看到,前些年也一直悄悄的阻止冥皇複蘇,還有之前放任道門的一堆不祥進入了冥皇的死地。
難道真的跟這些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