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三章 秦禿頭的化解之法(1 / 1)

荒蕪枯寂的黑白世界裡,一株翠綠嬌嫩的幼苗,緩緩的破土而出。

那頂開泥土的細微聲響,仿佛是驚蟄時的春雷,驟然在整個黑白世界裡炸響。

一時之間,密密麻麻的翠綠幼苗,破土而出,細雨淋淋中,仿佛風聲都帶著歡快的喜悅。

一息一變,短短幾個呼吸之後,整個黑白世界,便被光彩取代。

正中有藍天白雲,微風徐徐,遠方還有雷聲陣陣,黑雲噴吐暴雨,海中濤聲陣陣,鯨啼悠揚。

而埋在地底的那顆七彩砂礫,也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整個世界,已經截然不同。

有好有壞,有細雨有暴雨,有微風有颶風,還有火山在流淌著岩漿……

但所有的一切,都充斥著鮮活。

這個世界,活過來了。

秦陽微微眯著眼睛,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難以壓製的欣喜。

短短沒多少天的功夫,一切都恍如隔世,他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一切,也知道之前的人也都是他,隻不過是單獨拎出來一部分,被無限度的極端放大了而已。

哪怕心裡知道,如今卻還是有種嚴重的割裂感。

就像是,之前的人,又不是他。

秦陽貪婪的感受著周圍的一切,沒有失去過,是不知道往日裡尋常的東西,是多麼珍貴。

念頭一動,秦陽進入海眼,將黑影和醜雞放出來。

隻是這倆的姿態,著實有些不太雅觀。

黑影縮在龜殼裡,伸出一隻手,揪住醜雞的尾巴,醜雞的倆爪子,抓著龜殼狂撓,一片噴火一片撲扇翅膀。

被拉出來了,也沒能讓這倆立刻停手。

他們受怒火影響其實都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如今還不停手……

秦陽瞥了一眼就知道為什麼了。

誰先停手誰吃虧。

“好了,停手吧,都是自己人,打兩下意思意思得了。”秦陽擺了擺手,很沒誠意的示意黑影和醜雞罷手。

“燒了我這麼久,龜殼都被燒穿了一層,你看看,都翹邊了,你讓醜雞先撒手!”

“黑影你大爺,你個臭不要臉的,你不摸我屁股,我會燒你!”

黑影神情一呆,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悻悻的鬆開了手,嘀嘀咕咕的道。

“瞎說什麼呢,剛才不是被秦禿頭的怒火燒到了嘛,我哪是想……算了,你贏了。”

“臭不要臉!”醜雞卻不依不饒,繼續呼扇著翅膀狂抽黑影的龜殼。

“行了,彆打了,公報私仇也不能這樣吧,抽幾下就行了。”秦陽安撫了兩句。

正說著呢,黑影的腦袋驟然從龜殼裡鑽了出來,他一臉驚駭的看著秦陽。

“你又恢複了?”

“是啊,我秦有德,又回來啦,哈哈哈……”

秦陽仰天大笑,放肆的散發自己的欣喜。

人偶師斜了秦陽一眼,悄悄避開了一些。

黑影也是麵帶一絲憐憫,醜雞也不抽黑影了。

“秦有德又要笑死了。”

“放什麼屁呢,會不會說話,我現在已經徹底恢複了,不是臨時上線。”

幾個不是人的家夥,驚疑不定,沒敢信這話。

等到秦陽笑聲收斂,看起來似乎也沒變回那麵無表情的狗·狗東西,這才算是信了些。

“發生了什麼?”黑影滿頭霧水。

“你彆問我,我還納悶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秦陽聳了聳肩,表示老子也不知道。

“秦禿頭的怒火?”黑影試探性的問了句。

“不可能,方才經過那裡的時候,那怒火已經灌入我的內心世界,將整個世界籠罩,但是那裡已經沒什麼可燒了。

而且那些怒火,如同無源之水,隻要不在裡麵,便會自行慢慢消散,沒什麼太大的危險。

同樣也不可能幫我化解枯心咒。”

秦陽回憶了一下,斷然否認了黑影的猜測。

絕無可能,性質都不一樣。

可他的枯心咒,卻的的確確消失了。

秦陽自己也很納悶。

再重頭想一想,回憶整個過程,秦陽不禁生出一個猜測,難道說:老子真是什麼天命之子,有人能提前算到這些,然後讓秦前輩做了什麼布置?

他進入那個滿是邪念、殘念、惡念,怨氣遮天蔽日的世界,這地方,對於尋常人來說,絕對有大凶險。

隻要被那些殘念侵蝕,那麼正常生靈,都會遭受到難以磨滅的傷害。

畢竟,若是內心世界具象顯化成一個世界,其內的一草一木,都是組成一個人的一部分,損失任何一部分,都會不可預知,難以恢複的傷害。

唯有中了枯心咒的人,任憑那些殘念進去,什麼也不做,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硬要說影響,可能就是那些鱉孫會被餓死渴死在裡麵。

沒了怨念怨氣遮掩,才終於發現了隱藏在其下的火山口。

而其內化作流水的火焰,是秦昆的怒火。

稍稍盤算了一下,可能任何正常生靈進去,都會被影響到,他們可能都沒法正常的穿過那片火海。

同樣,也隻有中了枯心咒的人,可以什麼都感覺不到。

想到這,秦陽猛然回頭,笑眯眯的走到人偶師身邊,伸出一隻手搭在人偶師的肩膀上,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問道。

“墨陽,你悄悄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會被秦前輩的怒火影響?你可彆說你的防禦天下無敵,你的防禦防不住怒火的,那麼,你為什麼沒有反應?

你是不是曾經也中過枯心咒,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但是也不對啊,我記得你以前挺沙雕的啊,可不像是中了枯心咒。”

人偶師一臉凝重,沉思了好半晌之後,抬起頭。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

秦陽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挺傻的,竟然會去問人偶師這種問題,答案不是顯而易見麼。

正在幾人迷惑的時候,遠處有悠揚的歌聲傳來。

用的不知道是什麼語言,隻能感覺到歌聲婉轉,像是會盤旋著不走一般,卻讓人怎麼聽都聽不膩。

秦陽看向黑影。

黑影皺眉苦思。

“你彆看我,我也聽不懂。”

“嘁……還上古的魔仙啊,上古的大佬呢,嗬嗬……”

“你不是通宵從上古至今的所有文字語言麼?你都聽不懂,你還敢嘁我?”

“你是不是傻,我一個現代人,應該懂的比上古的大佬都多麼?再說,誰知道這什麼鬼語言。”

兩人對噴了一會兒,可是誰都沒有輕舉妄動。

隱藏在秦昆怒火後方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誰也不清楚,窺一斑而知全豹,僅僅一點怒火都如此可怕,誰知道秦昆還有沒有留下彆的什麼。

惹不起。

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幾人如臨大敵,一直站在原地沒敢動,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之後,那歌聲越來越近。

隻見一個大概五六歲,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翠綠的衣裳,跟著一頭小梅花鹿一起,從前方的山林裡走了出來。

那頭小梅花鹿,耳朵一抖,看向遠處的幾個怪人,立刻驚慌失措的向著林中跑去。

小姑娘唱著歌,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小梅花鹿已經不見了。

這個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看到了秦陽幾人。

“呀……”

小姑娘嚇了一跳,用雙手捂住了眼睛,發現沒什麼變化之後,才小心翼翼的露出一點指頭縫,偷窺秦陽幾人。

秦陽眯著眼睛,看了好半晌,也什麼都沒看出來。

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姑娘,像是人族的小姑娘。

秦陽沒走上前,而是蹲下身子,在儲物戒指裡翻騰了一會,現場搗鼓出來一個棉花糖機,拿著一根竹簽子,轉著轉著,給搗鼓出來一團比人腦袋還大的棉花糖。

撒開手輕輕一推,白色的棉花糖,飄到了小姑娘身前。

“這叫棉花糖,送你的,很好吃,我小時候特彆喜歡吃,但沒零花錢買,你嘗嘗。”

秦陽按照推測,一連換了十八種語言,換到一種比較小眾的人族方言之後。

小姑娘才嗅了嗅小鼻子,似是沒感覺到惡意,也忍受不了那香甜的味道,終於伸出了手,握住了竹簽。

輕輕一舔,大眼睛立刻眯成了月牙。

這時,秦陽才笑嗬嗬的道。

“我叫秦陽,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名字,不過我想好了,我以後就叫棉花糖。”小姑娘對棉花糖是喜歡的不得了,都不舍得大口咬著吃。

“這地方是哪,你知道麼?”

“我家啊。”

“……”秦陽無言,想了想,道:“我們迷路了,你能帶我去見你家大人麼?”

“我家沒有大人。”

“那你還認識誰?”

小姑娘皺眉苦思了很久,看了眼棉花糖,又感覺秦陽似乎挺親切的,這才勉為其難的道。

“沒有彆人了,我帶你們去我家吧。”

小姑娘前麵帶路,很倔強的不讓人抱,等到林中那個小梅花鹿,再次探頭探腦的出來時,小姑娘才騎著小梅花鹿,在前麵帶路。

秦陽也不勉強,就這麼跟著走。

日升月落,到了第二天,小姑娘醒來之後,哇哇大哭,一張口,就露出一口豁豁牙。

“牙掉了。”

秦陽一驚,自己做的棉花糖這麼大威力麼?這事絕對不能承認了。

“你這是換牙了,過兩天就長出來新的了,沒事。”

“真噠?”

“真的。”

“那我想吃棉花糖。”

秦陽笑嗬嗬的應下,仿佛真的什麼都不急了,慢悠悠的讓棉花糖帶路,慢悠悠的做棉花糖,這次還改進了技術,給做出了形狀和顏色。

到了第三天,黑影忍不住了。

“秦陽,你在乾嘛啊?這小姑娘,看起來是個凡人,但誰家凡人一天吃點棉花糖就完了?”

“噢,原來你睜著眼睛呢,我以為你瞎了。”

“我……”

“沒瞎?沒瞎你看不出來,這小姑娘比前兩天長大了一點麼?”

黑影一怔,皺著眉頭,盯著不遠處的小姑娘。

看著看著,黑影頂上了小姑娘騎著的小梅花鹿。

小姑娘是不是長大了一點,他還真沒法確定,前兩天他都沒敢太靠近,生怕嚇到這個自己為自己取名棉花糖的小姑娘。

但那個小梅花鹿,他卻看出來了,真的長大了一些。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之後,瞎子也看出來不對勁了。

最初不過五六歲大小的小姑娘,已經變成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那頭小梅花鹿,長出的鹿角,已經分到第三個叉了。

這時,終於到了小姑娘說的地方。

一個簡陋的山洞,裡麵不見任何人族生存過的痕跡,隻有一個乾草搭建的小窩,是棉花糖和梅花鹿一起睡覺的地方。

秦陽在外麵搭建了木屋,做了桌椅,甚至還開始教棉花糖識字。

棉花糖很聰明,學一遍就記住了。

秦陽還教給她很多好吃的做法。

黑影、醜雞、人偶師,都已經出去,帶上秦陽自己化出的一尊分身,各自去了一個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去尋找彆的東西。

秦陽自己,卻仿若忘了要乾什麼,每天就在這裡給棉花糖教東西,然後,看著棉花糖以一種極為可怕的速度,飛速的長大。

到了這裡之後,短短一個月,棉花糖便已經變成了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女。

這時,分身破碎,帶回來了消息。

分身向著北麵去的,他飛了將近一個月,才終於發現了另外的生靈。

一個看起來像是凡人的人族少年。

那人族少年,很是機警,看到分身之後,立刻一路逃竄,進入到一座洞窟裡消失不見。

那洞窟四通八達,分身竟然還跟丟了。

秦陽沒當回事,繼續在這裡蹲著。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棉花糖也越長越大。

“秦大叔,為什麼你一點都沒有變?我卻越變越難看了?”

“我是神仙。”

“哈哈,你就吹吧。”

又是三個月的時間過去,醜雞回來了,它帶回來一個年過半百,有些畏畏縮縮的胖女人。

跟著,下個月,黑影和人偶師也回來了,他們帶回來倆已經可以過壽的老人,一男一女,其中那男的,還是一個三隻眼。

到了這個時節,天氣已經開始過了最熱的時候,樹林裡的楓葉,已經開始變色了。

秦陽隻是簡單的問了名字,給他們教了很多東西。

“我已經很老了,學不會了。”那胖女人似乎有些怕眾人,一門心思的想要逃。

秦陽也沒攔著她,讓醜雞把她送了回去。

秦陽繼續教其他人。

等到下個月,幾人都已經老態龍鐘時,秦陽才歎了口氣。

“不知道我的猜測對不對,不過,既然相見,就是緣分,我不管你們能不能聽懂,能不能記住,我都要說。”

“據我目前研究出來的結果,化解枯心咒,有三個方法,雖然都不太靠譜,可終歸是個方向,我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也有過同樣的想法。”

秦陽不管幾人的迷茫,自顧自的將自己研究出來的方向,告訴了他們。

說完之後,讓黑影和人偶師,將那一男一女都送回去。

秋風蕭瑟,外麵的楓葉,已經化作了遍地金黃。

氣溫也越來越低了。

棉花糖已經老的直不起腰了,她有些疲憊的拉著同樣蒼老的梅花鹿,睡在乾草窩裡,喃喃自語。

“秦大叔,我快要死了。”

“世人皆有一死,無人可以例外,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麼?我給你說的那些話,你記下了麼?”

“都記下了,不過,秦大叔,我一直想說,你有個地方說錯了。”

“哪裡說錯了?”

“季節隻有三季,哪來的四季,你說的冬季是什麼?”

“恩,是我記錯了,的確隻有春夏秋三季。”

“其實我挺希望有的,我想看看你說的那個,隻在冬季開的花。”

“以後會有機會的。”

“秦大叔。”

“嗯?”

“我想吃棉花糖,粉紅色的,心形的。”

“好。”

秦陽走出山洞,點燃了擺在門口的爐火,開始做棉花糖,做了這麼久,技藝進步極快,形狀完美無缺。

秦陽拿著棉花去回到山洞,就見棉花糖抱著梅花鹿,蜷縮在乾草窩裡,沒了生息。

秦陽心裡一酸,將棉花糖插在了旁邊,然後在旁邊寫下棉花糖三個字。

秦陽靜靜的等在這裡,沒有去伸手超度。

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

葉片都已經落下的枝椏上,新的嫩芽生長了出來,一種萬物複蘇的奇特氣息,將整個世界的蕭瑟之氣一掃而空。

秋去,春來。

乾草窩裡,一個肉嘟嘟的小嬰孩,正抱著一頭粉嫩的小梅花鹿,睡的正香。

秦陽走出山洞,黑影、醜雞、人偶師都在這裡。

“秦陽……”

“還找到什麼了嗎?”

“沒有。”

“我們走吧。”

秦陽飛向高空,已經不準備再找了。

他想要找到秦昆用的方法,已經找到了。

秦昆應當也是發現了,枯心咒的本質,不是極端的惡咒,而是借用了天地自然之法。

然後,秦昆用了個掘根的方法,化解了自己的枯心咒。

他把自己的冬,殺了。

這裡可能就是當年秦昆殺冬的地方,以至於這裡隻有春夏秋三季,再無冬季。

秦陽有些意外,但仔細想想,好像還挺符合這位大佬的個性的。

此地的四季之冬,都被秦昆殺了,天地大勢不在,枯心咒在這裡,自然沒用了。

這是從根子上否定了枯心咒的存在。

那幾人,秦陽猜測,他們可能都是當年中了枯心咒的人族,他們都是身穿綠衣,哪怕春來之後,重新開始,身上也依然有一身綠衣。

那應該是秦昆給他們的寶物。

隻要他以後也一直待在這裡,肯定也不會被枯心咒影響。

但秦陽卻從來沒有這麼打算過,他還沒到需要苟延殘喘的地步。

重新來到來路,秦陽站在這裡,心裡還是抑製不住的生出一絲恐懼。

隻要跨出去,他就沒法維持現在的樣子了。

“秦陽,要不,你先留下吧,我們會幫你找到辦法的。”黑影低聲道。

“算了,我秦有德,就算是死,也不願意這樣當一個三季人,最後連自己是誰可能都不記得了,還不如死了。”

秦陽大笑一聲。

“再說了,我是誰,區區枯心咒,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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