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心裡滿是疑惑,也有些擔憂。
他很確定,那個人不是類似斷尾靈妖的奇特生靈,偽裝成張正義的。
張正義的樣貌,就是他本來的樣貌,甚至張正義左肩比右肩高一點點,也是一模一樣。
再加上被擰掉了腦袋之後,明明死了,卻不能摸屍,最後複活這一點,也是張正義的不死神凰神通。
甚至按照經驗來推算,每一次死後複活的時間,都沒有什麼破綻。
唯一的破綻,隻是那個眼神,所以秦陽才會在第一次擰掉他腦袋之後,在其複活之後,猝不及防之下,再讓他死一次,得到的結果依然是一樣。
後麵連那種驚怒與恨意交加的眼神都沒有了。
還有張正義前後送來的兩封信,秦陽可以很確定,此人的意識,不是張正義的,可是身體,卻無法確定是不是。
見識過三命身這種奇特的法門,還有其他奪舍之法,總結出來的經驗,所有類似法門,肉身、神魂統統都可以改變,唯獨最核心的意識,那一點真靈才是最關鍵的。
這個核心意識是誰才最重要,想法、感情、念頭,此類諸多,都是源自於這一點核心意識。
肉身、神魂、甚至是記憶,都未必準確。
張正義能用七十二般花樣作死,卻怎麼都死不徹底,可是卻還是有一些方法,可以讓他徹底殺青。
比如他體內潛藏的血脈。
當年張正義中了返生咒,此咒法可以讓人的修為不斷跌落,等到修為完全消失之後,便會繼續逆轉人的生命進程,讓其由老人變成年輕人,再由年輕人變成嬰兒,直到徹底退化到一顆生命種子……
這種恐怖的血脈咒法,對張正義完全沒什麼鳥用,咒法的威能,被其血脈內潛藏的力量,強行硬抗了下來,可是也因此,血脈才有了一絲複蘇的趨勢。
相比咒法,這個血脈本身的問題,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因為這是死亡都無法祛除掉的東西。
當時黑影說過,張正義這種莫名其妙掌握了一門極強神通的情況,本身就是血脈裡的力量在複蘇的表現。
而這種力量,單純的血脈傳承,是很難得到的,那個年代,混亂無比,曾經的大能,接連隕落,連上古地府這種超越了大世界的超級大勢力,都隨之崩碎,單獨個人,更不可能去螳臂當車,阻攔大勢。
所以就有一些被稱之為偷渡者的存在,將自身的一切,都藏在了血脈之中,通過血脈傳承,一代接一代的傳承下去。
而偷渡者的一切,對於血脈傳承來說,實在是太強,隻能完全封印,無數後代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利用到,或者說發現這股力量。
直到經曆過無數年的血脈傳承,血脈開始一點一點適應潛藏在血脈最深處的力量,於是,才會開始複蘇。
等到這些力量複蘇,偷渡者的意識、記憶、力量,所有的一切,都會在當下的時代,慢慢恢複到原本的樣子。
當一切都完成的時候,他便如同從上古之時,直接出現在了現今的時代,所以這種人,被稱之為時光偷渡者。
時光偷渡者在初始的時候,便會撒下無數的種子,曆經無數年,也能保證這種隱藏著特殊力量的血脈,可以一直傳承下去。
之所以無法追蹤,無法抹殺,是因為若是喪心病狂一點的,可能在最初的時候直接屍解,將種子撒遍上百萬裡,囊括了億萬生靈。
當他真正的在一個個體上複蘇時,便再也不會有第二個擁有隱藏血脈的人會複蘇,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特殊血脈的人,便會永遠的維持其原本的樣子。
而肯冒險偷渡時光的人,必定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犯下了不可饒恕之罪,違背了天地法度,不得已才不得不這麼做。
按照黑影的說法,這種人,在上古的時候,肯定會死的比他還要慘的多。
所謂的時光偷渡者,說難聽點,叫跑路仔。
這種人,肯定不是什麼心地善良的角色。
秦陽心情有些壓抑,他發現不了,那個人除了意識之外,不是張正義的地方,甚至最後自殺的法門,都是張正義說過的一種同歸於儘的法門,可以保證死的最徹底。
難道張正義的血脈複蘇了?
沒道理啊,這種複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他之前可是半點跡象都沒有發現,怎麼就忽然複蘇了?
當年黑影專門慫恿過他,趁早將張正義乾掉,省的血脈之中隱藏的東西複蘇,張正義就不是張正義了。
他一直覺得黑影這家夥,隻要是提到跟上古有關的人,他就跟炸毛了一樣,不是慫恿秦陽去把人超級巨佬超度了,就是讓他將一個偷渡者扼殺在搖籃裡。
為了一個還未出現,可能是不是危險都不確定的因素,將張正義徹底弄死,這種事秦陽是肯定乾不出來的。
可如今,卻發現,張正義可能已經沒了,秦陽心裡空落落的,要說跟他相識最久的人,可能就是張正義了,當年第一次見麵,這個狗東西就想坑他。
一路打打鬨鬨的,殺了這貨不知道多少次了,可也能確定,這人會一直都在。
如今忽然就沒了,心裡卻不能接受。
一腔怒火,不知道向何處發泄,想哭又哭不出來,最後就隻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想著想著,秦陽拿出張正義的腦袋,盯著腦袋看著,腦海中忽然有一道靈光閃亮。
是了,若真的是張正義的隱藏血脈複蘇了,時光偷渡者出現了,他占據的便是張正義除了意識之外的一切。
他如今死的徹徹底底,想要複活,就必須從原本留下的肢體上複活。
而腦袋便是最核心的部位,在同時擁有腦袋和無頭屍體的情況下,必然是在腦袋複活。
也就是說,對方很有可能會在這顆腦袋複活。
秦陽的一腔無名怒火,終於找到了發泄的通道。
他直接將星落大陣布下,再準備了各種鎮壓的準備,確保複活的一瞬間,能將其所有的力量,包括血脈的力量,神魂的力量,統統都鎮壓的死死的,不給其逃脫的機會。
隻要對方在這裡複活,就必須確保逃不掉,無法死的徹底,這樣就能一點一點的磨死他個狗東西。
對於秦陽來說,無論任何人,壽元耗儘而死,進入“死亡”狀態,就代表著會死的很徹底。
隻要技能能發動,讓他還偷渡個屁,一次就讓他徹底安息。
秦陽紅著眼睛,盯著眼前的腦袋蹲點。
而距離此地不遠,東海海溝之下,一百八十裡深的地方,有一個洞府的囚籠裡,張正義躺在地上,歪著嘴,流著口水,發出一陣陣有節奏的鼾聲,肚皮都隨著鼾聲,有節奏的抖動著。
一層蟲紋,一點一點的在其體表覆蓋,蟲紋覆蓋的越多,他便睡的越死。
隨著時間推移,當蟲紋僅僅覆蓋了他大半身軀的時候,睡的跟一頭死豬一般的張正義,忽然哼唧了兩聲,呼吸也停了下來。
他的身軀、意識、神魂,都在陷入沉睡,而且越來越深入,到了此刻,他的肺也陷入了沉睡,心臟也陷入了沉睡,他的臉色慢慢的變得黑紫,沒多久,便徹底失去了生息。
活活睡死了。
從張正義死去的那一刻開始,覆蓋在他體表的蟲紋,便失去了力量支撐,自行消退了下去,一絲生機在其體內重新點燃,他再次恢複了呼吸,心跳也重新開始跳動。
睜開眼睛,張正義機警的爬起來,跟一隻驟然被人驚醒的肥貓一般,環顧四周,第一時間將周圍的環境了解清楚。
隻是一息之後,他就慢慢的坐了下來,看了一眼周身散發著微光的囚籠,囚籠囊括了六麵,向下挖都不可能了。
而且這座囚籠他之前見過,乃是用一種對於靈力完全沒什麼反應的材料鍛造,本身又堅硬無比,如今六麵完全整合到一起,連個門都沒有,除了靠著純粹的力量,強行掙脫之外,在沒有彆的辦法了。
而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掙脫這座囚籠。
張正義坐在原地,微微蹙眉,神情冷靜,目光中時刻帶著一絲警惕,這是在秦陽那不會有的,因為在秦陽那,他肯定是絕對安全。
而在外麵,能浪了這麼多年,死的次數雖說,可死的徹底的次數,也就那麼兩三次,就不是一個隨便瞎浪,隨便作死,毫無顧忌的人能做到的。
在外瞎浪的時候,他比誰都警惕,除非是那種突如其來,完全無法抵禦的恐怖力量,不然的話,他就算是死,也會自己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以最小的代價複活。
回想著之前的一切,張正義看著囚籠,神情越來越認真。
他見過了另外一個張正義了,或者說,是那位時光偷渡者。
他也很意外,跟預料之中,完全不一樣,對方竟然有單獨的身軀,而不是奪走了他的一切。
可是也正因為是這樣,他費儘心機,隨時注意著血脈複蘇時可能會產生的異象,時時刻刻都在防著,卻什麼都沒有防到,因為他身上根本沒有彆的異象。
所有的異象,都是在另外一個地方產生的。
他當做後手,留下的其他軀體部分。
在很早之前,血脈其實就已經有了複蘇的跡象了,但是那位時光偷渡者,是在是太小心了,為了確保沒有問題,竟然能一直隱而不發。
直到他的不死神凰神通,更上一層樓,可以提前留下一部分軀體,當做複活後手的時候,偷渡者才開始行動。
腦袋是最好的選擇,然而,腦袋在秦陽手裡,他想要留下一顆腦袋當後手,所要付出的代價,不亞於形神俱滅一次,他也隻有這麼一顆腦袋在秦陽手裡。
這是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至於他秦師兄會不會掛了,認識這麼多年了,他已經越來越不會去想這個問題了。
除了這顆腦袋之外,還有一具除了腦袋之外的軀乾,也是留下的後手,這個軀乾,被他藏在某位大佬的陵寢裡,那裡不但沒人知道,而且非常的安全。
偷渡者,便是利用那句無頭軀體,從最早的意識複蘇,開始了全方麵的複蘇。
為了藏軀體,為了隱秘,所做的一切準備,都成為了偷渡者可以安心複蘇的溫床。
於是乎,偷渡者長出了一顆腦袋,變成了跟他一模一樣的人,甚至會他的神通,擁有他很多記憶,知曉很多辛密。
可本質上,卻已經是兩個人。
張正義回想著之前的一切,他見到了偷渡者,對方告訴他,血脈中隱藏的一切,都已經開始複蘇,他身為一個工具人,已經失去了作用,這次死了之後,依然可以複活,可是若是神形俱滅,就真的徹底沒了。
對方提到了秦師兄,所以張正義第一時間,找機會寫了封求救信發了出去。
可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被暗算了,對方放出了一隻細小的蟲子,在他身上化出了蟲紋,蟲紋越來越多時,他便越來越困,直到再也支撐不住,睡著了。
而如今,身上的蟲紋,徹底消失不見,全身上下的變化,讓他明白,他已經在這個囚籠裡,死過一次了。
當他檢查到自己的雙腳,看到了從右腳的腳踝處,再次開始擴散開的蟲紋,張正義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難看。
死了一次,竟然也化解不掉這個蟲紋。
不對,若是偷渡者說的是真的,隻要他形神俱滅,便會徹底消散。
那對方為何不殺了他,將他挫骨揚灰,讓他死的徹底。
何必在這種隱秘的秘境洞府裡,用一座無法掙脫的虯龍,將他困在這裡,還用了一種可以讓他一直沉睡下去的陰險手段。
所以,隻能說明,對方隻能這麼做,隻能困住他,還不想讓他神形俱滅。
偷渡者是想殺了他的,可惜,殺不了,殺了就會複活,神形俱滅之後,肯定也一樣。
隻要他被困死在這裡,那以後外麵就依然隻有一個張正義。
甚至還有可能,是他神形俱滅之後,意識便會回到偷渡者的體內。
想到對方想要引秦師兄過來,再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人陰了。
張正義嗤笑一聲,身上驟然浮現出激烈的靈力波動,他的麵色漲的通紅,全身氣血猶如燃燒。
幾個呼吸之後,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囚籠內的一切,灰飛煙滅,死的乾乾淨淨。
……
秦陽沉著臉,繼續想方設法的在腦袋上施加封印,繼續加固周遭鎮壓的力量。
明明都已經到了極限,還想做點什麼,一個最不可能死的人,可能死了,跟他相識最久,關係也最為密切的狗師弟,死在彆人手裡,忍不了。
正在研究一個禁製的時候,忽然,秦陽的手一頓,豁然抬起頭,看向那顆腦袋。
腦袋已經恢複了活力,腦袋下方,一個袖珍的四肢和軀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了出來。
當軀乾和四肢生長到巴掌大時,張正義睜開了眼睛,眼中帶著一絲驚喜。
“秦師兄?”
秦陽伸出手,抓住了張正義的身體。
“你是誰?”
“等等,是我,秦師兄,我不是偷渡者……”張正義連忙回了句,然後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信是我送出去的,他想引你過來,我讓你彆來。”
秦陽心裡已經默默的長出一口氣,眼中也帶著一絲欣喜,這個狗東西,果然沒這麼容易沒了。
“我先確認一下。”
話音落下,將張正義捏死。
等到張正義再次複活,秦陽如法炮製。
“你先彆說話,我要徹底確認。”
一臉弄死張正義數次之後,看到張正義那張如同少年的臉龐,依然散發著無儘活力,半點歲月增長痕跡都沒有,秦陽才徹底放下了心。
這個肯定是真正的張師弟了。
其他的都可以作假,可壽元肯定是沒法在這麼短的時間作假的。
偷渡者的壽元,明顯遠遠遜色於張正義,隻需要死上幾次,立刻能簡單粗暴的分辨出來是誰。
秦陽一直沒弄明白這一點,這也是秦陽覺得,張師弟可能還在的一條證據。
給張正義灌了點寶湯,讓他加速恢複。
“說說吧,怎麼回事?”
張正義將過程說了一遍,秦陽也將自己發現的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秦陽若有所思,既然是上古的人,還能偷渡時光,肯定不是什麼無名無姓的。
“那個狗東西有告訴過你,他叫什麼名字麼?”
“他沒告訴我,可是我現在知道了,他曾經有一個名字,叫荀穆。”
秦陽點了點頭,回頭去問問黑影,終於有一件專業對口的事。
“也就是說,偷渡者是在你服下奇異果之前,就已經開始利用你留下當後手的軀體,開始了複蘇的過程,所以,你服下奇異果的好處,他是沒有的,這才有了壽元不一樣的分歧。”
“差不多是這樣,他沒法徹底乾掉我,隻能困住我。”說這話,張正義的神情就有些有些昏昏欲睡,蟲紋再次從他的腳踝擴散開來:“秦師兄,我又快睡著了,我會睡死過去,然後再次複活……”
一句話沒說完,張正義便倒在地上,發出均勻的鼾聲。
秦陽看著張正義身上的蟲紋,眉頭微蹙。
“我的傻師弟啊,你還是沒明白,他不是殺不掉你,而是沒法一次殺掉你,他已經在殺你了,隻是這個過程會拉長很久而已。”
不斷的睡著,不斷的睡死,不斷的複活,之後再睡死,無限重複這個過程,最終的結果,便是壽元耗儘而死。
這個蟲紋,用來徹底的殺掉張師弟,簡直是性價比高到不能再高的招數。
不過,蟲子,蟲紋……
秦陽想了想,拿出噬心蠱,丟在張正義身上。
瞬間,張正義身上不斷擴散的蟲紋,在噬心蠱前止步,秦陽拿著噬心蠱,一點也點的逼迫,那些擴散開的蟲紋,便自動向回退縮,縮小到張正義的腳踝上,化作一個卷成一團的蟲子印記。
可是到了這一步,就算是將噬心蠱放上去,印記也不再消散。
確認了這一點,秦陽鬆了口氣。
既然一個噬心蠱都有作用,那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論玩蟲子,普天之下,誰能比得上玄黎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