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三章 行事果決的徐南生,盟約就是用來撕毀的(1 / 1)

半個時辰之後,吏部尚書徐南生,尚在周王府邸,與周王討論一下,要如何拉攏兵部尚書的時候,周王府的大管家,走上來報告了一則消息。

“新任禮部右侍郎秦陽,在吏部等了一上午,沒等到徐大人,自行離去,似是頗有些不爽利,而且,前來給徐大人彙報消息的小吏,因為一點意外,沒見到徐大人。”

大管家低眉順眼,自顧自的再補了一句。

“殿下差我們查的事情,也查到了,戶部尚書雲大人,私下裡攔住了兵部尚書鄒大人,隻是公事。”

徐南生眉頭微蹙,回憶了一下整個過程之後,麵色微變。

“我錯了,趙王不是對兵部的鄒大人下手,而是直接對大帝姬下手了。”

順勢做出一點小小的安排,就讓他們跳到了坑裡。

趙王知道一時半刻肯定是拉不到兵部的鄒宏深,也知道沒那麼容易拉攏到大帝姬,但是反過來,可以讓周王先去把大帝姬這邊得罪了啊。

“殿下,下官先行一步。”徐南生連忙站起身告辭。

“若是太急了,反倒是不好。”一旁的另外一個幕僚,補了一句。

徐南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你們是不知道這個秦陽,外界傳言,此人頗為大方,不看重財貨,甚至到了有些傻的地步,可是你們卻不知道,我離開離都的時候,曾經聽過不少傳言,這秦陽在大事上還罷了,可是在一些不太大的事情上,那不是一般的小心眼。

你們以為上次堵合歡門的山門,隻是熱血上頭,順勢而為,為大帝姬出氣麼,錯了,是合歡門早先就得罪過這個秦陽,尤其是那位已經慘死的青田君!

此次他被封高官,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卻被晾了幾個時辰,他若是不記仇才怪,萬一再傳到大帝姬那裡,大帝姬必然要給他出氣。

我等為周王殿下辦事,個人榮辱,豈能看的太重,麵子不要了便不要了。”

徐南生一席話,讓周圍坐著的幾個人肅然起敬,周王也麵帶感歎的揖手一禮。

“那就委屈徐大人了。”

徐南生急匆匆的離開周王府,乘坐玉輦,順著大道,一路疾馳,按照手下傳來的消息,準備在秦陽離開離都之前,將秦陽截住。

行進在路上,徐南生稍稍細想,不禁生出一頭冷汗。

要說現在的局勢,整個大嬴神朝,除了嬴帝之外,誰最不能得罪,毫無疑問的必然是大帝姬。

大帝姬如今歸來了,依然還持有著調動四境兵力的大權,而兵部鄒宏深,原本是老太子的人,如今還能坐在兵部尚書的位子上,也已經不太穩當了。

說起來,兵事相關的話語權,大帝姬穩居第一。

而刑部尚書沈星落,那個臭脾氣,死心眼,偏偏卻是大帝姬的死忠。

禮部一盤散沙,隻剩下左右兩位侍郎,秦陽上位右侍郎,哪怕管的事情不多,上麵還有個左侍郎壓著,但禮部也已經勉強算是半個都在大帝姬手中了。

而大嬴神朝,兩大特殊的獨立部門,定天司和巡天使,巡天使裡基本全部是大帝姬的死忠。

再加上那位在魁山範圍,疑似能發揮出超越法身實力的魁山山鬼,整個大嬴神朝誰的麵子都不給,就認大帝姬。

徐南生隻是想想,冷汗便冒個不停,若大帝姬是一位皇子,他們必然不可能一直忽視。

個人實力、勢力、聲望、影響,各個方麵,大帝姬已經完全碾壓趙王和周王了。

最重要的,嬴帝如今對大帝姬極為寬厚,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多次詢問大帝姬意見,也采納了大帝姬諸多意見,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也就是說,周王和趙王,如今誰要上位,除了嬴帝,大帝姬就是影響最大的。

他徐南生所在的吏部,的確是支持周王,但也僅此而已了。

剩下戶部和工部,都是支持趙王的,但工部因為此前殺神箭的事,基本算是廢了,趙王現在根本不敢太插手工部的事了。

所以,哪怕不能得到大帝姬支持,也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把人得罪了!

而現在誰對大帝姬的影響最大,很顯然就是秦陽。

臉麵算什麼,需要的時候,丟掉了便是,反正不能得罪秦陽,讓他在小事上記仇,總管天下官吏升遷罷黜,徐南生可是知道,小事才更致命。

徐南生一路狂奔,根本不管外麵是不是有人側目。

在中心的官道上一路飛馳到了城門口的時候,終於見到了將要出城的秦陽。

看到秦陽,徐南生未語先笑,大笑三聲,邁步走出玉輦,拱手行來。

“秦大人,請留步。”

“恕在下眼拙,這位大人是?”秦陽眉頭一挑,略有些意外,徐南生竟然還追過來了。

看他這樣子,玉輦一路飛馳而來,連朝服都沒有換下來,想到之前的事,秦陽心裡已經差不多明白了。

一個非常簡單的挑撥離間之計,會做這件事的,除了趙王還能有誰?

想明白了,秦陽心裡卻有些不爽了,趙王那邊的人什麼意思?

是覺得他秦有德心眼如針尖麼?

這麼點小事,難道他還能記仇到,跟徐南生反目成仇,處處針對麼?

亦或者是覺得他秦有德好利用?

“秦大人客氣了,不才徐南生,備位吏部尚書。”徐南生也不管秦陽是真不認識他,還是假人不出來,謙虛的自我介紹了一下。

秦陽收起心裡的一連串念頭,麵上不鹹不淡的拱了拱手。

“原來是尚書大人,下官秦陽,見……”

“萬萬使不得……”徐南生心神一跳,連忙伸手扶著秦陽手臂,心中暗忖一句,這姓秦的可真夠小心眼的,不就是被晾了一段時間而已麼。

“秦大人為國立功,功勳赫赫,如今載譽而歸,非徐某這等備位充數之輩能比,千萬莫要如此客氣,徐某私下裡,可是對秦大人佩服得緊。”

徐南生上來就是劈裡啪啦的一頓捧,而且言辭懇切,看他那樣子,似乎若非他是吏部天官,這裡又是大庭廣眾之下,他非要納頭便拜了。

徐南生順勢牽住了秦陽手臂,很是和氣的道。

“秦大人膽識過人,徐某是敬佩不已,而周王殿下也已經囑咐多次,秦大人未曾來離都為官,很多上任的繁文縟節秦大人都未必了解,所以要為秦大人處理好這些事。

秦大人的官印等物,早已經準備妥當,一直等著秦大人入離都呢,我是一點都不敢耽擱,未曾想,秦大人今日入離都,我卻被公事纏身,與秦大人陰差陽錯的錯過了。

但徐某覺得,總不能讓秦大人還要再跑一趟,就是不知秦大人,這會可有時間?隻需要秦大人露個麵就好,其餘之事,不用勞煩秦大人親自去辦。”

秦陽聽的都忍不住在心裡給他豎起大拇指。

這貨可真是個人才啊,當個吏部尚書都有些虧了。

遇事果斷,根本不給誤會產生的機會,能放得下身段,舍得下臉皮,一部尚書,親自追來,請他回去辦理業務,好話說的一套一套的。

台階給的一階又一階,弄的他都沒話可說了,平心而論,心裡就算是有些不舒服,現在也該消氣了。

他要是說還有要事,今天就算了,反倒是顯得他自視甚高,太過傲慢。

“若是方便的話,就有勞徐大人了。”

“秦大人莫要客氣,請。”

上了玉輦,徐南生親自帶著秦陽,進了吏部,領了官印,也領了諸多操控之法,甚至一些神朝法寶的特點之類的,徐南生都親自給秦陽講解了一遍,末了還怕秦陽未曾明白,整理了玉簡,交給秦陽。

處理完公事之後,還親自將秦陽送出了吏部府衙。

“徐某與秦大人一見如故,本想與秦大人把酒言歡,無奈今日處理的是公事,秦大人初上任,需要忙的事情還多。

不若這般,待秦大人休沐之時,徐某再行宴請秦大人,賀秦大人高升禮部侍郎之位。”

府衙門口,徐南生一臉惋惜的跟秦陽告彆。

不提對方心裡怎麼想的,為了什麼目的,單說這次的事,的確是辦的很漂亮,話說的不會太冒然親近,卻也不疏遠,處在一個很舒服的位置。

至少秦陽心裡感覺挺舒服的。

離開了吏部,秦陽這才覺得,能當一部尚書的人,大抵上都沒什麼簡單角色。

當年穩壓六部其餘五位大佬,位列第一的李太玄。

已經死了的刑部尚書,騙了所有人的影帝葉建仲。

還有這位吏部尚書徐南生,都不簡單。

噢,說起來,也就那位兵部尚書鄒宏深,之前老想著掌兵權建軍功,偏偏這方麵能力不行,一下子掉分掉到了墊底。

另外的戶部和工部的尚書大人,秦陽不熟悉,但隻是看資料,聽傳聞,這倆也比鄒宏深強的多。

得了官印,秦陽也把這件寶物當回事,隨手收了起來,轉身去了禮部。

成了名義上的部門三把手,總不能連單位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吧。

一路晃晃悠悠的來到禮部府衙,進門就看到不少熟麵孔。

有些是在為太子出殯的時候,跟著來過,也有些是這次魁山祭祀的時候,也跟過他。

被一群人簇擁著到了辦公室,秦陽也正事不乾,跟著比較閒的人吹牛打屁,侃了一下午之後,太陽落山,秦陽這才拍拍屁股離開。

曾經夢寐以求的日子就是這樣。

出了離都,秦陽回到了絕地莊園,反倒是覺得這裡有些太冷清了。

之後的日子,沒他什麼事的時候,他就隔三差五的去單位坐坐,喝喝茶侃大山。

偶爾有下麵的人,想要跟著學學祠祭方麵的東西,秦陽也不吝嗇,給他們搞個臨時培訓班,以後萬一有什麼事了,倒也能迅速的拉出來一個可以乾活的班底。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離都裡愈發緊張的氣氛,倒是跟秦陽沒什麼關係。

趙王當初奪得了去祭祀魁山的機會,本就不太穩當,他又把事情搞砸了,原本祭祀結束,大概率可以順理成章成為儲君的憧憬,也就隻是憧憬了。

趙王跟周王又陷入了僵持爭鬥裡。

他們不得不爭。

幾個月時間過去,終於,有人翻舊賬,將趙王和工部牽扯了進去,明明是另外一件事露出的弊端,發現的紕漏,卻被人牽扯到殺神箭的舊事上。

趙王沒辦法,隻能徹底放棄掌控工部。

而這邊呢,趙王一直等著的盟友,也終於給他送來了機會。

徐南生家族裡,派往各地為官的人,被人接連揪出來,硬要牽扯到徐南生的話,其實還有些勉強,隻是因為這些人跟他是一個家族的,而且多是他舉薦下放的。

唯一一個比較大的事,是徐南生的親孫子,在西境為官,卻不知是中了什麼邪,被人揪住了屠戮凡人的把柄。

屠戮凡人,乃是禁忌之中的禁忌,凡人乃是神朝最底層的根基,也是所有修士的底層根基。

尤其是對於門派來說,有足夠龐大的人口基數,出現人才的概率才會更高,他們能挑選出來補充進門派的新鮮血液,才會源源不絕。

就算是凡人裡占山為王的土匪,但凡是有點數的,也不會搶自己勢力範圍的人,反而會給那些普通人庇護。

所以了,屠戮凡人的事,被人揪出來,那就沒法善了,這是犯了眾怒了。

徐南生又很疼愛這位所有的親孫子裡,唯一修行天賦不錯的孫子,當初去西境鍍金,全程都是徐南生一手安排的。

如今出了這種事,一向果決的徐南生,便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要麼當機立斷,大義滅親,要麼就會被人借此搞下去。

可是他還沒想到兩全之法的時候,趙王這邊已經以最快的速度下手了,他的親孫子被活捉回離都,朝會上,也開始借此大肆攻擊徐南生。

徐南生一看這架勢,他就算是想大義滅親也不可能了,索性端正態度,挨打立正,但就算這樣,也依然被罰俸,讓他回去閉門思過,親自去處理宗族的事,最近吏部的事,就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於是乎,周王最後的支持也沒了,在朝局上孤軍奮戰,被趙王騎到頭上了,也隻能隱忍不發。

在徐南生這件事上,怎麼處理,周王都沒發表意見,隻是表示服從安排,神朝法度為先,事後還真的什麼都不做,老老實實的認打認罰,窩在府邸裡,在沒插手過。

隔了沒幾天,就有一位當出頭鳥的禦史蹦躂了出來,提起了儲君之位空了這麼久了,也是時候選一個了,終日無儲君,神朝國運終歸不穩。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整個神朝,就隻剩下趙王勢力最大,原本能跟他做對手的周王,成了孤家寡人。

還能選誰啊,隻能選趙王。

皇子之間的爭鬥,比拚的是各方各麵,如同養蠱一般,最後勝出的,自然是綜合來看最有能力的,這種皇子,繼承帝位,才有可能讓偌大的神朝,繼續昌盛下去。

按理說,以為禦史來插手這種事,簡直是找死,但這一次,嬴帝卻什麼都沒說,隻是暫且將這件事壓下了。

這就是表達了態度,趙王已經十拿九穩了。

整天還在禮部吹牛打屁,偶爾辦培訓班的秦陽,自然是知道這些消息的,他壓根沒插手,反正倒下一個正好,等到隻剩下一個的時候,再把最後一個乾趴下,那嫁衣上位的阻礙就會降到最低。

身為女兒身,若是還有彆的皇子有希望成為儲君的時候,嫁衣成為皇太妹的希望很小。

隻要露出這個念頭,絕大部分的人,第一反應,絕對是抗拒。

抱著個茶杯,秦陽很沒上官威嚴的豎起耳朵,聽禮部的手下們,私下裡悄悄的討論最近的事情。

秦陽忍不住撓了撓頭,事情不太對勁啊。

周王怎麼就不行了?

再者,吏部尚書徐南生,就這麼輕易的被對付了?哪怕沒讓他卸任,卻也讓他回去閉門思過了。

以目前的情況,不需要太久,隻需要晾徐南生一年時間,趙王就足夠上位了,嬴帝不可能在隻剩下一個皇子的時候,還拖著不立新儲君。

神朝長期無儲君,國運則會不穩,還真不是一個借口。

對於嬴帝來說,國運穩,大於一切。

接下來好幾天,秦陽都沒再去禮部摸魚,而是去了嫁衣的大帝姬府,跟嫁衣好好商量了一下。

各種消息不斷的彙聚而來,秦陽都忍不住想要使用思字訣開掛了。

但想到短時間使用倒是沒什麼,長時間使用,隻要超過一炷香,後遺症必定是掉智商,這種時候,掉智商很容易出大問題。

忍著沒用,全靠自己慢慢的捋清楚。

之前他覺得周王跟前朝勾搭上了,所以那些來借靈脈的人,將靈脈全部都給了周王。

按理說,青田君死了,這世上應該就沒人知道,暗中倒向前朝的人的名單。

這批人是相當隱秘,秦陽能揪出來這批人,的確是手氣好的原因。

代國公肯定是沒有犧牲這批人,坑了周王的意思。

秦陽還是覺得,周王跟前朝勾搭上了。

因為這批人倒了之後,代國公卻什麼動靜都沒,這不太正常。

而這一次徐南生受到牽連,他那個坑爺的親孫子,秦陽這邊也去查了。

那個坑爺貨,雖然不靠譜,頗為紈絝,為人傲慢,但按照他以往的行徑,這坑爺貨也屬於心裡有數的紈絝,知道什麼能乾,什麼不能乾,對誰能上去吐他一臉,對誰該放低姿態客氣點,心裡都有數。

可這次坑爺貨乾出來的這些事,何止是越界,簡直是失心瘋了。

屠戮凡人,太過喪心病狂,讓事情毫無回旋的餘地,所以秦陽就覺得,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毫無底線的事,趙王肯定不敢,十有八九是代國公暗中搞出來的。

他們的洗腦手段不少,秦陽知道的,最強的手段,應該就是幻心麵具,但對付一個年輕紈絝,不用幻心麵具強行幻心,應該也有彆的辦法可以輕易洗腦。

若真是代國公乾的,他這麼坑周王,圖什麼?趙王上位,對他有好處麼?

還是代國公覺得,上位一個城府沒那麼深的比較好,周王太過沉穩,城府太深,以後不好對付?

不對不對,思來想去,秦陽換了個位置,站在代國公的位置上想了想。

應該是管他周王趙王,全部弄死最好,若是大嬴一個有實力、有才能、有威望的儲君人選都沒有,這才是最符合前朝利益的。

按照他們的行事作風,最好是將所有有希望成為儲君的皇子,全部想方設法的坑死,讓大嬴神朝想臨時找個人充數都不可能才是最好的。

這麼一想,若真是前朝暗中坑的周王,那接下來,是不是就應該坑趙王了?

但秦陽還是覺得哪不太對勁。

沒弄明白,情報不夠,秦陽跟嫁衣商量了之後,還是覺得暫時維持原狀,彆露頭,先沉住氣再說。

……

刑部天牢,徐南生麵容略顯憔悴,對沈星落揖手一拜。

“多謝沈大人通融。”

“徐大人自便吧。”沈星落回了一禮,想到徐南生那坑爺的孫子,忍不住暗歎一聲。

小吏帶著徐南生一路進入到天牢深處,在一間牢房裡,看到了被鎖鏈束縛四肢和脖頸的孫子。

年輕人披頭散發,雙目通紅,麵容扭曲,脖頸上青筋畢露,張著嘴巴發出嘶吼聲,他的手腕腳脖,都被鎖鏈磨的鮮血淋漓,可是他卻毫無所覺,繼續嘶吼。

當小吏打開了牢門,嘶啞癲狂,暴虐的嘶吼聲,便如同開閘的洪水,一湧而出。

“你們都該死,該死,我爺爺是吏部尚書,你們敢抓我,不過是處死了一些不安分的賤民,你們也敢抓我,你們都該死……”

小吏低著頭,默不作聲的行了一禮,自行離去。

徐南生走入牢房,望著眼前狀若癲狂的年輕人,嘴唇哆嗦了一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近乎入魔的瘋子,真的是他孫子,血脈的牽連,做不得假的。

隨著徐南生進來,一直瘋狂嘶吼的年輕人,也終於停了下來,他看著自己的親爺爺,眼中迸射出的光芒裡,驚喜、暴虐、仇恨交織在一起。

“爺爺,您終於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被這些酷吏害死了。”

“啪。”徐南生一個耳光抽了上去,打斷了年輕人的話。

“東兒,那些凡人,是你親手屠戮的麼?”

“不過是一些不安分的賤民……”年輕人的氣勢弱了不少,但提起這個,他的表情卻愈發猙獰,眼中的血絲越來越多。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但是……”

“你修了邪法,近乎入了邪魔,你知道麼?”

“是又如何?爺爺,我是您的親孫子啊,我還是個孩子,我被奸人陷害,才屠戮了那些凡人,我是有錯,但是將我關押在刑部天牢,爺爺,你可是吏部尚書,吏部天官,總管天下官吏升遷罷黜的天官,他們怎麼敢這麼對我!

爺爺,你應該罷了他們的官,然後再讓家族的人出手,將他們碎屍萬段……”

年輕人扯著嗓子嘶吼,麵容愈發扭曲,身上甚至有一絲魔氣蒸騰而出,卻被鎖鏈壓製住了。

看著年輕人這般魔樣,徐南生微微閉起眼睛,手都在發抖,他走上前,伸出雙手,抱著孫子癲狂的腦袋,細細感應著親孫子的情況。

徐南生的表情愈發痛苦。

他的孫子,已經徹底入魔,意識扭曲,心性大變,神魂都已經發生了不可逆的轉變,已經病入膏肓,再無醫治的可能。

算上他犯下的事,會是個什麼結果,已經注定了。

神朝不會放任一個心性扭曲的邪道魔頭活著離開天牢的。

這已經不是他的孫子了。

徐南生閉上眼睛,如同小時候一般,將年輕人抱在懷裡。

癲狂暴虐的年輕人微微一怔,眼中瘋狂的意誌都減弱了不少。

“爺爺……”

“放心吧,不管是誰,爺爺都會為你報仇的。”徐南生喃喃自語。

“我就知道,爺爺你是最……”

“哢嚓……哢嚓……”

年輕人的頸椎斷了,心臟瞬間停跳,生機斷絕。

“……疼我的……”年輕人念出最後三個字,瞳孔緩緩的散開。

徐南生放下他孫子的屍體,抬起頭,緊閉的雙目之下,兩行老淚無聲無息的留下。

“去吧去吧,總比活著受罪,死後神形俱滅的好。”

“東兒啊,你放心,爺爺會給你報仇的。”

“一定會的。”

另一邊,小吏看到天牢內的情況,趕緊去給沈星落彙報。

沈星落揮了揮手,讓小吏離開,歎了口氣,也沒說什麼。

反正那年輕人,連坐牢的時間都沒多久了,肯定是要處死的,而且這種事,也沒法午門斬首,隻能直接處死,徐南生自己下手,留個情麵,權當是賣個人情了。

一炷香之後,徐南生麵無表情的走出天牢,看到沈星落之後,揖手長拜而下。

“多謝沈大人成全。”

“徐大人無需如此,隻是,此人是不能帶出去的,望徐大人體諒。”

“沈大人無須擔心,徐某為官多年,有些規矩也是懂的,隻是,若是有可能,還望沈大人能給留個全屍。”

“沈某儘力。”

……

依舊是那處莊園,代國公與虛空真經傳人相對而坐。

“你真的想好了?這般做,代價極大。”

麵對虛空真經傳人的話,代國公略帶一絲嘲諷的笑了笑。

“不,代價一點都不大,遠比我預想的小的多,你以為我為何讓那趙王來立盟約,因為他太貪,他貪戀那個位置,可是他又太怕,怕死,怕輸,怕失去,怕承擔。

所以,他才會跟我簽下盟約,但同樣也是因為如此,他立下的代價本身就不大,從一開始,他就有事成之後,直接毀約的打算。

等到他登上帝位,縱然毀約,原本的代價,也會變得非常小。

他隻想到了自己的好處,想到了自己毀約的代價,卻忘了,公平盟約為何是公平盟約,他的好處多而代價小,我的代價自然會更小。

所謂的盟約,從簽訂的那一刻開始,就是為了撕毀,不是他想撕毀,而是我想撕毀!”

代國公拿出一枚玉簡,稍稍催動之後,身前立刻投射出一副投影。

原原本本的將他和趙王簽訂盟約的事情,記錄的清清楚楚,從畫麵到聲音,再從氣息變化,到契約達成,一切都讓人如同親身經曆了這一切一般。

“將這個東西,放到衛興朝的案頭,沒問題吧?”

“沒有。”

虛空真經傳人,拿著玉簡消失不見。

代國公坐在原地,抱著書籍,神情平靜的喃喃自語。

“也不知道會是什麼代價……”

虛空真經傳人拿著玉簡,一路潛入到離都附近,趁著衛興朝出門的時候,引動衛興朝追擊,等到衛興朝沒追到人影,重新回到玉輦的時候,立刻發現他案頭的資料上,放著一枚玉簡。

衛興朝眉頭微蹙,圍著玉簡轉了兩圈,確認隻是一枚普通的記錄玉簡之後,才將其拿起,輸入真元激活。

隨著衛興朝激活玉簡,看到裡麵畫麵的瞬間。

遠在數十萬裡之外的代國公,悶哼一聲,麵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的眉心一點流光浮出,化作一隻一身黑毛,形似麒麟,額有獨角的異獸虛影。

異獸虛影懸在他身前,凝視著代國公,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

代國公麵色慘白,身形都有些站不穩,卻還是淡淡的笑了笑,笑的很是燦爛。

“哈哈哈,想要成事,哪有不付出代價的,這天下何曾有隻得卻不舍的好事。”

趙王不願舍棄好處,亦不願承擔壞處,所以他上當了,因為他不知道,同樣身居高位,代國公為了最終目標,卻舍得好處,也願意承擔壞處。

趙王府裡,趙王意氣風發,正在宴請幕僚們,如今,是他距離儲君之位最近的時刻,可以說是唾手可得了。

就在這時,他的眉心,一點流光付出,幻化出一頭公平獸虛影。

一瞬間,他便知道,代國公撕毀了盟約。

所謂的談判,所謂的結盟,統統都是坑。

他明白了為何代國公會主動上門,為何會同意用他手裡的公平獸卷軸,為何會一字不改,同意他立下的盟約。

因為,人家從一開始就是準備打算撕毀,內容是什麼,並不重要。

“小人!小人!這個小人!他怎麼敢這麼做,他怎麼敢!”

趙王無能狂怒,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癲狂,他的心裡一片冰涼,他甚至都有些明白,對方會怎麼撕毀盟約了。

隨著趙王的話,他身前的公平獸虛影消失不見。

而代國公身前的公平獸口中,傳出了趙王暴怒的嘶吼。

每一個字都化為實質,從公平獸虛影口中噴出,重重的壓在代國公的腦袋上。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公平獸虛影也落在了代國公的腦袋上。

所有的實質文字,都隨之消散,化作一頂一尺多長高,上麵印著公平獸怒吼形象的高帽,戴在代國公的腦袋上。

代國公腦袋一歪,頸椎差點被壓斷了。

他拚儘全力撐起了腦袋,氣息卻在不斷跌落,硬生生從巔峰法相境界,跌落到了初入法相的境界,這時,他才能抬起頭,承受的住高帽的重量。

以跌落修為為代價,降低了高帽的重量與壓製。

若想徹底摘掉,除非他願意舍棄一身修為,到了那時,這頂高帽,便會如同落葉一般,被風輕輕一吹,化為齏粉,隨風飄散。

高帽之上,兩個綻放著奇特氣息的大字,如同烈日一般,吸引人的眼球。

小人。

宅院裡的其他人,看到這倆字,都會不由自主的露出厭惡和鄙夷的表情,那些人連忙惶恐的低下頭,試圖壓製住心裡不可抑製的情緒。

“哈哈哈哈……”代國公大笑三聲:“小人?趙王,我真是高看你了,我就是小人,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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