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幻海倆字,秦陽瞬間一陣頭大。
幻海啊,這不是幻海氏的老巢麼。
難怪這片並不大的林子裡,竟然有這麼多樹妖。
這些沒有妖氣的樹妖,壓根就不是什麼妖物,而是幻海的特有的生靈幻獸。
幻獸與妖獸不一樣,他們沒有妖氣,平日裡不顯露出來,很難被人發現,他們的形體可以變化,而且目前出現過的幻獸,全部都是以依附者的姿態出現的,必須要有依附的東西,才能生存下去。
在大荒,最出名的幻獸就是門靈,用來鎮守宅院門戶,離都裡不少大佬的府邸,門戶都有門靈鎮守,這些門靈化為鋪首,依附在大門之上,警戒外敵。
秦陽的幽靈號裡,鎮守地牢的惡門靈,其實也是幻獸門靈的一個變種,遠比普通門靈凶惡,限製卻也更大一些。
秦陽現在沒心情理會這些長的像樹妖的幻獸,他在琢磨著,怎麼就跑到幻海氏的老巢了。
幻海在什麼地方,從來不被外人所知,這是幻海氏嚴防死守的秘密。
有人推測幻海在東海的海麵之下,也有人推測幻海是一座秘境,可從來都沒有一個定數。
無數年時間下來,從沒聽說過有誰進入過幻海。
據說很久之前的時候,幻海氏人丁還算興旺,與外界的來往也還算是頻繁,自從幻海氏的人丁愈發凋零,血脈愈發稀薄之後,幻海氏便封閉了幻海,再也不與外界來往。
秦陽如今頭大不已,若是被幻海氏的人發現,衝突是肯定避免不了的。
難道說我隻是去超度了幾百個不祥,然後順著葬身河一路漂流,一眨眼就到了幻海了。
這話鬼都不會信。
告彆了那幾顆形似蒼老樹妖,實則是一群小樹苗的幻獸,秦陽想了想,向著西麵而去。
他能隱約感應到,東麵的氣息旺盛,如同滾滾狼煙,直衝天際,那邊要麼是有什麼強者,要麼是有人群聚集地。
考慮到這裡是幻海,可能兩者皆有。
若是被發現,幻海氏會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費儘心思,找到了幻海,又突破了幻海封鎖進來的賊子,肯定不會是朋友,九成可能見麵就開乾。
秦陽也無意跟幻海氏死磕,再者,萬一幻海氏有什麼大佬活著,人偶師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他的防禦是強,人偶之軀強到了極致,可是也是有他無法對付人家,人家卻能對付他的人。
夢師、幻師,都是他的克星,當年在念海裡,夢師都懶得理會他,一個打不死卻懂得死皮賴臉的智障,你能把他怎麼樣,不是想出去麼,趕緊送到秦陽這裡,落個耳根子清靜。
幻海氏乃是幻師後人,真有什麼大佬在,弄不死人偶師,將他困住估計不成問題。
剩下的人,在人家老巢,一擁而上,弄死他個神門修士,應該不難。
向西麵前行不遠,前方一條山脊橫在平坦的大地上,山脊中央,一處端口,化作裂穀,蜿蜒向另一邊。
秦陽撇了一眼山脊上方,薄霧籠罩,霧氣不時的化作觸手一般,在山脊上掠過,帶走一些東西。
那些霧氣裡肯定是有一些奇特的幻獸存在。
而高聳入雲的山脊上,林木茂盛,卻沒見到什麼活物存在的痕跡,肯定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誰知道那些長的奇形怪狀的樹木,是不是也是幻獸所化,在對方保持這種形態的時候,秦陽也看不出來什麼特彆的地方。
而山脊橫跨南北不知道多遠,已經超出了他的目力極限,順著裂穀穿過去,就是目前來說唯一的選擇。
望山跑死馬,肉眼能看到貫穿南北的山脊,卻還是跑了上百裡才到這片高聳入雲的山脊前。
那條裂縫,崎嶇蜿蜒,一路延伸到深處,站在裂縫口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勁風吹動,風能順著裂穀口不斷的灌入,說明裡麵肯定不是死胡同,他也沒察覺到什麼危險。
催動破妄之瞳和破虛神目一起掃了一遍,也沒發現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踟躕片刻,秦陽轉身向著側麵走去,順著山坡向上走,試圖穿過那些形狀妖嬈古怪的樹林,翻越過去。
剛踏入怪林,那些奇形怪狀的樹木,便忽然浮現出一絲異樣的氣息,緊隨其後,整片樹林裡,都開始浮現出腐朽的惡臭,地麵上鋪著的厚厚落葉裡,一根根粗大猙獰的樹根鑽出,腥臭的味道頓時暴漲。
這時,秦陽才看到,隨著樹根翻出,泥土裡埋葬著無數各種生靈的骸骨,有些還是沒有腐爛的。
山脊之上的霧氣,也隨之彌漫而下,裡麵有一根根半虛半實的觸手,垂落而下,與那些樹根一起,向著秦陽襲來。
秦陽眉頭一蹙,一拳轟出,雷火神通激發之後,前方便化作滔天火海,道道蘊含毀滅氣息的雷煞在火海中跳躍起舞。
落葉被蒸發,樹根被灼燒焚毀,可是那些腥臭的氣味,卻在瞬間暴漲數十倍,氣味如同有意識一般,向著秦陽的鼻孔裡鑽,嗆的秦陽直翻白眼。
連忙後退幾步,衝出了怪林,身上一朵朵黑紅色的小花盛開,滲入他體內的劇毒才隨之化解掉,將花瓣隨手收入到寶葫蘆裡。
秦陽再看山坡,那些受損的怪樹,竟然頃刻之間恢複了原樣,被毀掉的也隻是地麵上鋪的一層厚厚的落葉而已。
捏了捏鼻子,秦陽轉身走向裂縫,再也不想強闖山林了。
這些怪樹能把人惡心死,本身劇毒不強,可若是受損,毒性暴漲,那種惡臭的味道,簡直能把人熏暈過去。
飛過去更不太現實,上方雲霧之中潛藏的東西,是唯一能讓他感覺到威脅的存在。
想了想,秦陽邁步進入裂縫,順著裡麵蜿蜒的道路前進。
前行數十裡之後,走出山脊,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大坡,一路向下,似是一方乾涸的湖泊,遍地龜裂,與另一邊植被遍地完全不一樣。
回頭望去,後方的裂縫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秦陽咧嘴一笑,再轉過身望去,頭頂黑雲密布,似是天幕遮蔽天穹,緊跟著,如同天崩一般的瓢潑大雨,嘩啦啦的落下。
雨水落到他的身上,與他的真元碰撞,發出一陣滋滋的聲響。
十幾個呼吸之後,前方的乾涸湖泊,被泛著烏色的黑水填滿,水麵越過湖岸,飛速的向上攀升。
秦陽的雙腳落入水中,真元消耗急速攀升,這些黑水,擁有極強的溶解力量,在不斷的消融他的真元。
秦陽散去了手上的真元,伸出手接了點黑雨,皮膚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皮膚都在消融。
不知不覺間,前方已經化為一個巨大的盆地,四麵八方都被封鎖死了,後方的山脊山坡,也化作了閃爍著詭異光芒的石壁。
秦陽嗬嗬一笑,拿出一個葫蘆嘗試著吸收這些黑水,然而短短兩三息的時間,葫蘆就被洞穿,丟在水中,幾個呼吸便徹底消融。
想了想,拿出星落陣盤,從上麵摘下一顆星辰,化作一個花瓶。
應龍給他一堆堪比道器的寶物,可是全部都是祭器,除了品階,什麼鳥用都沒有。
如今秦陽總算是想到了另外一個可以用到的地方,當盛水的花瓶用吧,肯定結實的很。
拿著花瓶對準湖麵,催動之後,黑水化為巨浪,源源不斷的灌入花瓶之中。
天上飄落大雨繼續,湖麵的高度卻開始慢慢降低。
幾個時辰之後,天上的黑雲消散,地麵的湖泊也徹底消失不見。
隻不過這一次,卻看不到天空了,天穹也化作了石壁,入目所及,百立地都化作一方封閉的空間。
秦陽轉身來到石壁邊,拍了拍石壁,大聲道。
“喂,活著沒?還有沒有了?再來點唄,我的花瓶還沒裝滿呢,你再來一次,不,再來三分之一,我的花瓶就裝滿了,要不四分之一也行。”
聲音在這裡回檔開來,壓根沒人理會他。
秦陽繼續拍著石壁。
“你下次再做陷阱的時候,最好高明一點,哪有一條山脊,筆直的綿延幾千裡的,太假了,還有兩邊全部不能走,翻山也不行,就隻有中間一條裂縫非常安全,你不覺得假麼?傻子都能看出來這裡不對勁。”
還是沒人理會。
秦陽繼續拍著石壁。
“話說,那些黑水你還有沒有了?再來點唄,這是你的胃液麼?威力很強啊,再加上你這裡的防禦,近乎免疫真元的力量,一般人還真耗不過你。”
還是沒反應。
“你是個什麼幻獸?我的破妄之瞳和破虛神目,也隻能在你變化的時候看出來點破綻,你是幻海氏豢養的幻獸麼?
能不能打個商量,你給幻海氏解釋一下,我真的是意外闖進來的,我也不想來,我現在就想回家,我不想莫名其妙的跟人結仇。
而且我這人一向是心地善良,不想宰了他們。”
秦陽說到這,一聲悶聲悶氣的冷哼響起。
“放屁,誰說我是幻海氏豢養的?就那些小雞崽子,有本事豢養我?”
“在下秦陽,不知這位老哥怎麼稱呼?”秦陽樂了,拱了拱手問好。
“山蜃。”
山蜃憋了一肚子火,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閉合的石壁上,也再次浮現出一條裂縫。
“今天算你運氣好,趕緊走,再不走我一會反悔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彆急啊老哥,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剛才那些黑雨,是胃液麼?能再給來點麼,這種奇特的東西,外麵可見不到。”
“沒有,滾。”
暴躁山蜃一陣火大,空間裡湧出一陣狂風,化作萬千鳳罡,卷動著秦陽的身體,將他向著裂縫外麵推。
本來還以為有獵物上鉤了,感覺力量還算挺強,消化了之後,肯定能飽餐一頓,能抗很長一段時間不餓了。
誰想這家夥不講究,拿著個品階極高的寶物,一口氣將它存的胃液,全部收光了。
以前哪見過這種事情,傻了都。
既然吃不掉,還留著乾什麼,趕緊趕出去。
“老哥,彆急啊,我這人最愛交朋友,老哥既然跟幻海氏沒關係,那咱們再多聊一會唄,比如怎麼離開幻海,老哥你告訴我,我保證轉身就走,胃液也還你。”
秦陽被風罡卷動,站不住身子,一隻手扒著裂縫上凸出的棱角,扯著嗓子喊。
山蜃不為所動,風罡威能更強,幾乎化作實質,鋒銳的力量,讓他的肉身都無法抵擋,隻能全力抵抗,但他這麼做之後,風罡便如同一麵堅壁在後方推著他,將他推向裂縫的出口。
眼看就要被噴出去了,秦陽念頭一轉,再催動地氣之身的同時,拿出之前收取的那團萬年沙,催動之後,一股不動如山的沉重之氣轟然出現,秦陽的雙腳如同紮根,立在原地不動了。
“老哥,我這人一向是說話算話,你告訴我怎麼在不接觸幻海氏的情況下,離開幻海,我保證不糾纏你了,再說,這次可不是我主動找你麻煩的,是你想吞我在先。
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答案,咱們恩怨一筆勾銷,我再賴著不走,我就是狗。”
“你滾。”
山蜃氣的發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還說不是主動來招惹的。
都發現是陷阱了,還主動往它的胃裡鑽,這不是給它下套麼。
跟幻海氏的那些人,一樣的壞。
人族都是一樣的壞。
不,這個人更壞,一肚子壞水,給它下了套,席卷了它好不容易存下來的胃液,還給它扣個主動找麻煩的帽子,這人太壞了。
可是任憑山蜃怎麼吹,都已經撼動不了手握一團萬年沙的秦陽了。
秦陽站在那裡,就如同一座山脈橫陳,無法撼動。
一直這麼僵持,僵持到天色漸暗,太陽落山的時候,意外終於出現了。
白日裡殘存的熱量,以極快的速度消散,濃鬱的靈氣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更加濃鬱的陰氣和死氣。
裂縫之外的平原上,茂密的植被,飛速的消失,大地化為烏黑,一片靜逸到死寂的世界。
山蜃吹動的罡風消散了,秦陽也收起了萬年沙,有些愕然的看著外麵的變化。
當看到太陽的餘暉掃過,整個世界如同被拉上了黑幕,再次變化成死氣和陰氣充斥的世界時,秦陽滿臉驚愕。
“咋還成裡表世界了?幻海氏可真夠心大,在寂靜嶺安家麼?”
“什麼寂靜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吃你,你把我送回去行不行?胃液我不要了。”山蜃忽然一聲哀嚎,震的秦陽雙耳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