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猛於虎,放到任何時代,都是如此,尤其放到這個大家都比較信邪的世界,更是如此。
軍中謠言,甚囂塵上,這一次是攔都攔不住了,因為你能攔得住眾人說話,卻不能攔得住眾人去相信實話。
同樣,將士衝鋒,悍不畏死,那是人家有追求,也是選擇,但不能逼著人家去送死,這其中的差彆還是很大的。
鄒宏深最近有些不太高興,他根本沒有那個威望去掌控,而且,離都兵部的人,跟下麵的大將,關係也就那回事,頗有些天然對立的意思。
私下裡噴一噴兵部的狗腦子,都成了大家的共同語言了。
當然,往深裡說,這就是嬴帝要的結果,兵部的人和領兵的人,真要是關係和睦,親如兄弟,嬴帝自然會多想了。
鄒宏深想要不惜代價,一口氣拿下這塊緩衝地帶,讓神朝的疆域再次拓展一些,搏一個開疆拓土之功,然而,下麵的將士,自從有人不太願意繼續繼續悍不畏死的交戰之後,這種情緒就跟瘟疫一樣的擴散開了。
局麵又變成了僵持,雖然整體上,大嬴還是占據絕對的上風。
鄒宏深想等著離都的決斷,可是左等右等,還是沒等到新的命令傳下來,離都之中傳來的消息,他的奏章和大帝姬的奏章,幾乎同時到達離都,擺在了大帝的案頭。
可是大帝看了之後,卻什麼表示都沒有。
如是不過幾天,軍中就開始出現新的謠言。
舍身忘死之內,蘊含某種舍身獻祭的法門,所以修成入門的將士,才會沒有一個活過一個月的。
不少人都關注著這個謠言,隨著謠言出現,立刻在暗地裡傳播開來,等到鄒宏深知道的時候,已經無力壓製了。
現在隻能發現,這則謠言,最早的時候,是在火頭軍裡散布出來的。
鄒宏深氣急,他可是知道,大帝姬最近就在火頭軍裡養傷,這什麼意思?沒照辦就散布謠言麼?
鄒宏深直接來到火頭軍,求見大帝姬。
見麵之後,鄒宏深鐵著臉,往日的麵子功夫,都有些做不下去了。
“見過殿下。”
“鄒大人,是為了軍中關於舍身獻祭的謠言而來的麼?”
“不錯。”鄒宏深直起身,盯著嫁衣的眼睛,一拱手:“殿下,下官與殿下雖然意見不合,但也僅此而已,下官查到,謠言最早的時候,是火頭軍裡傳出來的,不知殿下有何看法?”
“鄒大人,我隻說一遍,這則謠言,與本宮沒有絲毫關係,鄒大人找錯人了,火頭軍雖說不上前線,可是軍中之人,基本是都與火頭軍有交集。”
“原來如此,是下官多慮了。”鄒宏深擠出一絲笑容,躬身行禮之後,果斷離去。
等待鄒宏深走了之後,秦陽從後麵走了出來。
“我都說了,這種時候,是不是殿下,他都不會信的,他隻會認為是殿下。”
“哼,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前半個月,軍中一點關於這件事的謠言都沒有,鄒宏深不會自己去散布,而我們也沒有做,可是離都的消息剛傳回來,這個消息,竟然就被人散布了出去,離都的蠢貨,正事不乾,拖後腿倒是在行。”
嫁衣說著,身上就不由自主的冒出殺氣,她已經想要殺人了。
“他們知道這個消息,肯定是從離都知道的,但還真的未必是離都的人乾的,他們不敢的,如今大帝為了穩住局勢,絕對是不惜代價,他們散布這個謠言,必然會挑撥軍中兩個掌握話語權之人的關係,這種吃力不太好的事,對離都的人有何好處?被發現了,不但得罪了大帝,還一口氣得罪了好幾方人。”
“你有什麼看法?”
“沒什麼看法,先抓住散布謠言的人再說吧,散布謠言的人,總不至於話說到一半吧。”
“嗯?”嫁衣目中露出一絲疑惑。
“拭目以待吧。”
這邊什麼都沒做,靜靜的等待著。
鄒宏深回去之後,臉色鐵青,暗中派遣人手,就在火頭軍這邊守著,守株待兔。
一晃數天的時間過去,還真的又有謠言散開。
說是那個什麼消息,不過是大帝姬麾下的秦陽說的,就是那個熬湯熬的特彆好,但是卻窩在火頭軍從來不上前線的家夥。
大帝姬包庇下屬,還跟鄒大人鬨的很不愉快。
這一次,散布這個消息的人,很快就被鄒宏深的人抓住了。
散布謠言的,隻是火頭軍裡一個普通的小卒子,年紀不大,實力也很弱,天賦不行,第一次上戰場,被嚇的不知所措,差點尿褲子,丟儘了臉麵,被人丟到了火頭軍裡養老了。
抓到人之後,鄒宏深直接帶著人來到了火頭軍。
“殿下,下官抓住了散布謠言之人,不敢擅斷,特地帶來,與殿下一起審訊,看看這背後到底是何人,推波助瀾。”
“鄒大人,軍中之事,如今不都是你一手掌控麼,自行決斷既是。”
“下官不敢。”鄒宏深微微欠身,而後對外一聲大喝:“帶上來。”
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樣貌,境界不過三元的小卒子,被帶了上來,他麵帶驚恐,嚇的站都站不住了,癱在地上,隻是不斷的叩頭。
“殿下,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我真的不敢啊,我沒有散布謠言啊……”
嫁衣眉頭一蹙,一旁的秦陽也是有些納悶。
這個小子他有印象,在火頭軍裡,都算是膽子最小的,平日裡誰都不敢得罪,隻是老老實實的乾自己的活計,這個家夥在散布謠言?
不過聽著他嘴裡的話,秦陽心裡暗歎一聲,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嚇傻了,還是故意的。
現在嫁衣可是在養傷,軍中事務,都是鄒宏深在掌管,這個家夥上來就對嫁衣喊冤,反而忽略了鄒宏深,鄒宏深心裡能痛快了才怪。
“大膽!”鄒宏深怒喝一聲,大手一揮:“如今殿下當麵,你還敢喊冤,你被當眾拿下,人贓並獲,還敢狡辯,看來不動刑你是不肯說了。”
一旁兩個手握千鈞棍的將士,上來就將其按在地上,一頓猛砸。
“說,到底是誰讓你去散布謠言的,你的謠言是從何處知曉的?”
嘭嘭嘭的悶響,不斷傳來,哀嚎聲陣陣,不過幾棍下去,便已經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受刑之人的哀嚎聲,也隨之慢慢的減弱。
眼看人都隻剩下半口氣了,鄒宏深看了一眼嫁衣,繼續發問。
“說,誰指使你的。”
對方滿口血汙,半個身子都快被打爛了,掙紮著抬起頭,看了一眼嫁衣身後的秦陽。
“秦大人……”
喊出這倆字之後,終於再也承受不住,腦袋跌下,徹底沒了生息。
秦陽瞳孔一縮,暗道一聲壞了。
這貨要是指向嫁衣,倒還好了,鄒宏深未必會信,縱然信了,也不敢做什麼,可是他竟然在臨死的指向了自己。
這一下死無對證,鄒宏深本就相信謠言是跟嫁衣有關,如今必定會更加的深信不疑,他今日來本身就是來找茬的。
鄒宏深轉頭看向嫁衣身後的秦陽。
“來人,拿下。”
“鄒大人,本宮不想再重複第二遍。”嫁衣緩緩的站起身,擋在秦陽麵前,目視著鄒宏深:“這件事跟本宮,和本宮的人,毫無關係。”
“殿下見諒,有人指證,就要問清楚,查清楚,無論是誰,下官都有責任和義務,不能徇私。”鄒宏深態度也強硬的很,正視著嫁衣,大有如論如何,都要帶人走的意思。
秦陽輕歎一口氣,也不知道這是誰在搞鬼,這是非要讓鄒宏深和嫁衣正麵翻臉啊。
以鄒宏深目前的樣子,他是認定了這件事的真相就是這樣,也非要將這件事坐實了,他今天就算是與嫁衣徹底翻臉,也必然要帶走他盤問。
到時候,就算不死,十有八九也會半殘。
而嫁衣是絕對不會放任鄒宏深帶他走。
屆時,徹底翻臉了之後,軍中必然大亂。
嫁衣畢竟不是長期領兵,雖然有傳說,可如今的威勢,還做不到讓這裡的所有將士,都聽命與她。
而鄒宏深乃是兵部尚書,下麵肯定會有一些將士會支持他。
眼看氣氛越來越凝重,秦陽邁出一步,走了出來,給嫁衣一個安心的眼神。
“鄒大人,我說兩句吧。”
“你還有何要說的,自行承認麼?”
“不,就是問幾個問題。”
秦陽走到地上的屍體前,伸出觸碰了一下屍體,技能卻毫無反應,秦陽心裡一跳,不著痕跡的站起身。
“這個人叫什麼,我都不記得,也沒接觸過,隻是聽人說過,他在火頭軍裡,都算是膽子最小的一個,第一次上了戰場,差點被嚇尿褲子,呆立當場,差點就被人輕鬆乾掉,還是其他人救了他一命,這才被丟到了火頭軍。”
“你說這些乾什麼?”
“我的意思是,這人素來膽子小的很,這次怎麼就敢如此散布謠言?還寧死不說?就算是我乾的,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他骨氣如此大的勇氣,能如此鎮定不著痕跡的散布謠言,還能如此視死如歸,最後都要死了,才指出我?”
鄒宏深眉頭一蹙,沒說話,秦陽則繼續道。
“還有,秦大人這個稱呼,我來軍中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聽見,你隨便在火頭軍裡找個人,問問他們平日裡都是如何稱呼我的,這個家夥是前段時間才第一次上戰場,來火頭軍雖說時間不長,卻也有一個來月了吧,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再者,殿下才清理過軍中奸細沒多久吧,後麵的事,可都是鄒大人掌管的,新來的什麼人,都隻有鄒大人清楚了,這次鄒大人興師動眾的來這裡,容在下說句誅心的話,鄒大人,你不就是認定了這事就是殿下做的麼?”
“姑且就聽這個無名小卒說的,鄒大人信了,要帶走我,行,你帶走我吧,你是要嚴刑拷打也好,殺一儆百,非要定下這個罪名也好,無所謂的,反正我的命不值錢,但之後,鄒大人準備怎麼辦?”
“直接找殿下問罪麼?還是上書陛下,定殿下的罪麼?”
秦陽走到鄒宏深身前,壓低了聲音,緩緩的補了最後一句。
“鄒大人,是忘了,你剛來這裡的時候,若是殿下有心,縱然舊傷複發,怕是也能輕鬆掌控大局。”
鄒宏深麵色微變,心裡猛的一個咯噔。
這句話,徹底讓鄒宏深心裡起疑了,秦陽說的不錯,若大帝姬有心繼續掌控軍權,他這個兵部尚書,根本不可能這麼順利的坐在帥位,何必今日搞出來這麼麻煩的事?
“鄒大人,你要明白一件事,殿下沒理由,我也沒理由,做這些事,與我們沒有任何好處,再者,大人是準備為了一個新入伍不過數月的死人的一家之言,就要與殿下徹底翻臉麼?這樣對誰有好處?
而謠言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大人心裡沒數麼?”
秦陽說完,後退一步,高聲道。
“鄒大人既然有人指證在下,在下也不能讓大人為難,大人想問什麼,在下跟你去了便是。”
鄒宏深眉頭緊皺,腦海裡思緒萬千,忽然之間,就想到了,大帝姬這次可以說是主動放棄的,為何還要這麼乾?
為何謠言的信息,早就有了,為何是等到離都消息傳來之後,才開始傳播?
他若是與大帝姬翻臉,誰得到好處?
而他的後台,東宮雖然早就開罪了大帝姬,可若是如此正麵翻臉,誰得到好處?趙王?周王?
不由的就越想越多,越想越深。
片刻之後,鄒宏深看了看地上的屍體,怒喝一聲。
“狗一樣的東西,死也不說就罷了,臨死了,竟然還要攀咬殿下,當真是該死!”
說著就走上前,踹了一腳屍體,而後嗬斥行刑之人:“你們是怎麼搞的,怎麼就將人打死了,人死了,怎麼指證,怎麼查?”
說著,轉過身對嫁衣一禮。
“殿下恕罪,下官自然是相信殿下,不會聽信這狗東西胡言亂語的挑撥。”
“鄒大人言重了。”
鄒宏深躬身一禮,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丟出去喂狗,彆臟了這裡。”
“鄒大人事務繁忙,就不勞鄒大人處理了,這件小事,就讓在下來處理吧,畢竟是軍中將士,縱有不是,按軍中規矩,也要將屍體送回原籍安葬。”
“那就有勞了。”鄒宏深也不糾纏,帶著人離去。
等到人走走完了,秦陽這才取出一口打造出來許久,卻沒機會用的青銅棺材,將屍體收斂放入其中,確認了屍體依然還是無法摸屍之後,這才蓋上棺材蓋,將整個棺材徹底封禁。
“秦陽,你覺得是離都那邊的人搞的鬼?”
“我可沒說,是你們都這麼想的而已。”
“那你……”
“沒事,我們就先等著吧,看看再說。”
說完之後,秦陽就拿出個蒲團,坐在棺材麵前,靜靜的候著。
這個沒人會多在意的小嘍囉,現在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點了。
他倒是要看看,是誰要害他。
真當他窩在火頭軍裡,就真成了鹹魚了?他隻是在火頭軍裡薅羊毛而已。
今日若不是說的鄒宏深心中疑竇叢生,顧忌重重,最後就隻會有倆結果。
要麼嫁衣跟鄒宏深正麵翻臉,大嬴軍中大亂。
要麼就是他被帶走,死在審訊之中,縱然鄒宏深未必會讓他死,暗中的人,也絕對會讓他死在鄒宏深手裡,最後還是翻臉,大亂。
這事沒完,不管後麵是誰,他都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