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小本本沒找到,秦陽心裡就忽然生出一個想法,該不會是之前用小本本記下了什麼東西,藏在黑影那了吧……
這麼一想,索性放棄原來的小本本,繼續拿出來一個新的。
接下來的日子,秦陽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宅子裡看書學習。
典籍裡有不少記載著關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尤其是有不少關於嬴帝的東西。
萬餘年前,嬴帝橫空出世,撥亂反正,設立神庭,庇護人族眾生,斬貘皇,囚妖帝,至此天下才結束了混亂的日子。
秦陽將這些歌功頌德的信息整理出來,重新捋了捋之後,看到的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萬餘年前,那大概就是大嬴神朝滅了楚朝之後,自那時起,嬴帝就停止了征伐之路,沒想到,是因為這貨不知道怎麼發現了這裡,來到了這裡。
再看看那些歌功頌德的話,基本上除了人族之外,異族扛鼎的頂尖強者,不是被他滅了,就是將其封鎮囚禁。
也就是說,這片念海世界裡,刨除那些不出世的頂尖強者,每個異族能拿來當牌麵的存在,大半都被嬴帝解決了。
而神庭與外,征戰不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起爭鬥,每年都會有出名的頂尖強者隕落。
順著曆史看下來,看到了近期,就發現,刨除掉那些對外族交戰隕落的人族強者之外,開始出現了被嬴帝擊殺的強者。
“妖師反叛,聚攏妖族,逆天而行,攻伐神庭,嬴帝大怒,親擒其上天雷台,妖師遭萬雷轟頂而亡。”
這是典籍上大概記載的東西。
妖師,乃是一位人族強者,有訓話掌控妖物之能,一人便可掌控萬妖,一人就是一股強大的勢力,而其本身實力也非常強,算是人族裡頂尖高手了。
隻不過,在嬴帝來之前,妖師一直合縱連橫,聯合一些異族,讓人族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但嬴帝來了之後,立刻就變了,人族霸權當道,嬴帝信奉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策略。
這種策略,自然而然的隨著時間流逝,隨著征戰的繼續,仇恨和矛盾不斷的積累,變成了所有人的共識。
外界遇到異族,十有八九都會變成毫無理由的交戰。
人族要防著異族,異族也要防著人族,這種情況下,在野外遇到既要分生死,已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秦陽放下記載曆史的典籍,若有所悟。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位妖師是否反叛人族,都是個未知數,可嬴帝卻要讓他死,是肯定的。
反正曆史,都是勝利者來書寫的,成王敗寇,曆來如此。
琢磨了琢磨,秦陽想到黑影說過,嬴帝是要超脫,要永生。
這家夥怕是想要將這裡的頂尖強者全部一點一點的殺完了。
到了有一天,世上再無敵手,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止他之後,他最終目標,應該就是這片念海了。
神祇的念海。
到了那時,所有在這裡的人,無論是誰,統統都得死。
他就跟當年的三身道君一樣,想要借助天下人之身,成他的道。
區彆就是三身道君玩的太飄了,成了眾矢之的,被弄死了,而嬴帝卻不一樣,他先站在了正義的製高點,成為了庇護人族的英雄,被人尊敬。
哪怕是弄死了人族的頂尖強者,也會留下曆史,直接給所有人洗腦,縱然有極個彆知道所謂反叛真相的人,也影響不了大局了。
秦陽這時才忽然明白一個血淋淋的真相,自從他踏入這裡,就成了一個死局。
嬴帝不可能讓他們任何一個人離開的。
知道了這裡的秘密,所以才會斷絕了他們離去的路。
縱然他知道自己的門在哪裡,可以離開這裡,但回到了大荒,要麵對的可能依然是一個死局。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想要離開,就隻有找到自己的門這一個辦法了。
甚至於,若是被嬴帝知道,自己知道門的事情,都是死路一條。
這些事情,秦陽沒可能給彆人說了,隻能默默的繼續看書,繼續老老實實的宅著。
時間一晃,就過去一年的時間。
秦陽廢寢忘食,苦修不輟,一整年都沒合過眼,終於將所有的東西,都先囫圇吞棗的吞了下去,之後再慢慢的消化。
但起碼現在,他已經跟這個世界的土著沒什麼區彆了,該知道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比絕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更多。
合上一本金屬冊子,秦陽揉了揉眼睛,意識一個恍惚,這是太久沒休息的緣故,意識已經有些困乏了。
而就在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的瞬間,就看到了自己身處藏香閣裡。
他卻忘了自己剛才在哪,忘了自己是怎麼來到的這裡。
念頭轉過的瞬間,秦陽就恢複了意識,在夢中醒了過來,站起身,趴在欄杆上,看著下麵載歌載舞的人,自言自語道。
“這麼久了,竟然會被彆人入夢,出來吧,彆躲了,再躲我就走了。”
話音落下,就見一個閉著眼睛,長相稀鬆平常的大眾臉男人,端著一壺酒,倆酒杯,走到秦陽麵前,自顧自的斟酒,而後對秦陽伸手虛引。
“秦先生,請。”
“你是誰?”秦陽坐在他的對麵,上下打量著對方,搖頭笑道:“這麼隨意的入彆人的夢,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有三個呼吸的時間。”
“秦先生,還請消消火,我已經來這裡一年了,隻不過一直沒有機會上門拜訪,到了今日,監視你的人才離去,正好秦先生打盹,保險起見,在下也隻能入夢來見了。”
男人說著,站起身,鄭重行禮。
“在下南柯一夢,眼下這位,隻是我的一個夢身而已。”
“南柯一夢?孟軻氏,不,南柯氏?”秦陽微微一驚,很是驚奇的打量著對方。
之前聽說了南柯一夢這個名字,秦陽就覺得這個可能是孟軻氏的老祖宗。
如今如此隨意的入夢,行雲流水,半點違和的感覺都沒有,又敢叫這個名字。
妥了,就是他。
“南柯氏?”南柯一夢微微一怔,而後笑了笑,緩緩道:“看來我的後人,到了你這個年代,都沒有滅絕啊,真不錯。”
你這個年代……
這幾個字,讓秦陽忍不住心裡一滯,瞳孔驟然一縮。
“你想說什麼?”
“我觀察了你足足一年的時間,我看的出來,你蒙蔽了所有人,就算是嬴帝派來監視你的人,都被你徹底蒙蔽,以至於區區一年的時間,就再也沒人會將目光轉移到你身上了。
我看到過你看的那些書,我看的出來,你是個很喜歡有準備的人,也看的出來,你有一種急迫感,危機感,你難道認為,這裡有人看穿了世界的本質,很奇怪麼?”
南柯一夢頓了頓,給了秦陽消化的時間,飲了一杯酒,讚歎一聲。
“你夢裡的酒真不錯,你肯定嘗過真酒,這個酒叫什麼名字?”
“醉生夢死。”
“好名字,還有麼?可以給我勻點麼?我用我的秘法給你換,全部教給你都行。”南柯一夢說的很隨意。
“酒還有一點,分你嘗一點倒是沒什麼,不過,你全教我?”
“本來就是我自己的秘法,我喜歡教給誰就教給誰,再說,真正的我,可能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聽你的意思,我的後人過的也不怎麼好,都改了姓,叫孟軻是吧?可能他們也已經失傳了,我教給你,你回去之後,若是在我的後人裡看到還算順眼的,就傳他們兩手,沒順眼的就算了。”
南柯一夢說的很隨性,說讓之後還自嘲的笑了笑。
“也就在夢裡才敢說說真話了,在外麵,連想都不敢去想,真是挺可悲的。”
秦陽驚駭不已,而後心悅誠服的主動斟酒。
“大佬,喝酒。”
秦陽是真的驚了,念海世界裡的生靈,竟然還有一個能看穿世界本質的人。
“嗬,什麼大佬不大佬的,不過是因為我的道比較特殊,正好契合了這個世界,經曆了不知道多少世,我都沒有想明白過,在嬴帝駕臨這裡之後,我才終於想明白了,算了,不跟你多說了,你知道了是壞事。”
“大佬,你都專門來這裡了,不就是想跟我說這些的麼?彆藏著掖著了,放心,等你說完,我就忘了,不是你這個時代,才有那種可以讓人忘卻的法門的。”
“說的對,我都快憋死了,自己不敢想,也不敢說。”南柯一夢自嘲一笑,兩眼出神的望著下麵的舞女。
“時光之河,你聽說過麼?”
“聽人提起過……”
“時光流逝,誰都無法阻止,而且誰都無法回到過去,也無法前往未來,可是,這世上,卻會有一些強大到極致的存在,能在時光之河裡,驚起一片浪潮,這個世界,就是那片浪潮,一片已經躍出了時光之河的浪潮,一段不會隨著時光而改變的浪潮。
浪潮翻滾,隻會循環往複,讓這一段時間,永不停歇的轉動下去,我就這麼過了一世又一世,直到某一世,因為一個意外,留下了一段夢境,我才開始懷疑,如此往複,我每一世都會留下一段夢境。
如此累加,才終於弄明白了為什麼,我不過是這片浪潮裡,某個強到到極致的存在的念想所化,那一世,我徹底後悔了,不該去追尋,因為知道了真相,會讓人如此的絕望,我枯坐一世,引頸就戮,卻又是重頭再來……”
南柯一夢的臉上帶著一種永遠無法超脫的絕望,看似灑脫隨性的外表之下,眼神充斥著想死都無法死掉的死寂。
此時此刻,秦陽無言,心裡卻終於對一句話有了一個深切的理解。
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想這麼下去了,我想死的徹底,永遠的消失,我隻能找外來之人,而在你之前,隻有嬴帝一個人,我本來想要死在他手裡的,但後來,他殺了我的摯友妖師,將妖師吞噬了,我就改主意了。
我想死,卻也不能落得被他吞噬的下場,我要讓他也不好過,我要讓他功敗垂成,繼續在這裡,嘗嘗永世輪回,無法解脫的命運。”
秦陽靜靜的聽著南柯一夢訴說,心裡感歎。
一個想死都死不了的人,卻隻能在一段時間裡輪回,偏偏還知道的一清二楚,無數年下來,他沒徹底變成變態,其實也差不多了吧。
嬴帝也是倒黴,他絕不可能想到,這裡會出現一個怪胎吧。
“你給我說這麼多也沒用,我不過是個小修士,隻想著能順手撈點機緣,最後安安生生的離開這裡,嬴帝太強,我想做什麼都做不了。”
“不,你沒有退路的,我觀察了你足足一年,我看的出來,你很聰明,當初嬴帝的走狗,來抹去你那些記憶的時候,你非常的配合,有些傻,我猜你肯定是知道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南柯一夢伸手一揮,身前出現了一片刻度的虛影。
“既然你能進來,就證明,浪潮已經要開始翻滾了,一紀的時間,一切都會重頭再來,到現在隻剩下十年多的時間了,在這段時間之內,你若是沒有離開,就隻有倆結果。
要麼你徹底融入這裡,要麼你在時光的浪潮卷動之下,化為虛無,消失的乾乾淨淨,這種力量沒有人可以阻擋。”
刻度上有十二個刻度,此刻已經有一個刻度多一些,變成了透明。
秦陽沉默了一下,良久之後,才抬起頭,看著南柯一夢,忽然問了一句。
“你不想離開這裡麼?”
“離開不了的,你可以學會這裡的一切,帶走你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唯獨一樣你帶不走,那就是此間的生靈。”
“我的門,可以帶走彆的人麼?”
“不行,你的門隻能你自己走。”南柯一夢搖了搖頭,微微一頓,又緩緩的補了一句:“但是我知道一種,你可以帶走外來者的方法。”
秦陽瞳孔微縮,而後認真的看著南柯一夢。
“好,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找我?”
“最初是因為,有一樣東西,被你拿走了,我本來隻是想要拿回去,後來才發現,你是外來者,所以這就成了次要因由,主要原因,是有些事,必須你們外來的人能做,而我做不了,我發現你很合適。
而我們的目的雖然不一樣,結果卻都是一樣的,隻要你應下,我會給你我所有擁有的東西,我畢生所學,我所有的珍藏,包括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甚至包括我的命,都是你的。
我隻希望,等你離開這裡的時候,讓我死的徹底,讓我解脫。”
秦陽身子向後靠了靠,看著南柯一夢。
“你說的都合情合理,我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但是我為什麼要跟你合作,相信你說的話?”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了,除了嬴帝之外,進入這裡的還有五個人,剩下四個,一個是個沒腦子隻知道修行的女人,一個是傻傻的女書生,一個是嬴帝的臣子,一個跟嬴帝的關係看起來雖然不好,可畢竟是嬴帝的妹妹,他們都不合適。”
“我要說我不想要你的命,也不想要你的東西和畢生所學呢?”
“不,你不會的,我很確信,為了活下去,你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去掌握,所有有助於你活下去東西,丟棄所有不重要的東西,上一次,你為了活下去,甚至可以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主動去抹掉那些記憶,而不漏半點破綻,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彆人做不到的事,肯定隻有你能做到。”
秦陽聽的嘴角直抽抽,這貨什麼意思?說我沒臉沒皮呢還是說我演技高超?
這麼久了,竟然還有人敢來忽悠自己,而自己竟然還挺動心。
“你還沒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你要是也不應下,十年之後,我就隻能去嬴帝那裡送死,到了那時,你肯定也死定了,死在最後一刻之前,你就真的死了,連在這裡永世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秦陽歎了口氣,擺了擺手。
“行,暫時先應下,誰讓我這人最是急公好義,樂於助人,沒想到這都被你看穿了。
至於怎麼做,做不做,以後再說,你要先將你知道的,我想知道的,統統都告訴我,之後我再慢慢考慮吧。”
十年多啊,若南柯一夢說的是真的,哪怕僅僅這個時間是真的,他也必須提前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