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號的船艙裡,秦陽擺了香案,懸掛上衛老頭的背影畫像,點燃了祝由香,躬身三拜。
“弟子秦陽,恭請師尊法駕。”
祝由香燃起的輕煙,盤旋在畫像之上,良久之後,畫中之人,緩緩的轉過身。
此人目若星辰閃耀,麵若白玉無瑕,身著一身水墨青衣,任誰一看,多會讚一聲好一個風姿昂然的公子哥。
“咦,秦陽,你可算是想到為師了?”
秦陽麵色古怪,難怪覺得自己進入盜門之後,臉皮越來越厚,原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想想蒙師叔和衛老頭長的那磕磣樣子,再看看他們給的畫像……
哪一個不是帥的一塌糊塗,比自己還要帥一點。
“師尊,你彆告訴我,你年輕的時候長這樣?”
“有問題麼?”
“算了,沒有……”秦陽無力的歎了口氣:“我這次找你有正事。”
“什麼正事,你什麼時候會宗門一趟?走了這麼久,才到南海?當什麼勞什子海盜,趕緊回來認認門,彆等下宗門下次搬遷了,你還不知道宗門現在在哪。”
“你怎麼知道的?”秦陽頓時一驚,老家夥怎麼什麼都知道。
“你的手下,經常去我們這買情報,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說說吧,你怎麼招惹到浮屠魔教了?還有黎族那群老鬼?怎麼竟是買他們的消息?”
“什麼?”秦陽呆愣當場,心口一陣發堵,手都在哆嗦:“你說我最近花了這麼多錢,在自己家掏錢買情報?喪心病狂!道德淪喪!竟然坑了我這麼多錢!而且最近怎麼情報價格越來越貴!”
“哈哈哈……”衛老頭哈哈大笑:“看來你最近應該賺了不少錢啊,給宗門貢獻點怎麼了?宗門駐地剛剛搬遷,可是需要花錢的啊,我們也不容易……”
秦陽捂著胸口,心裡都在滴血,秉持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想法,從來都是儘可能的先了解對手,至於買情報的錢,那可是從來沒有不舍得,該花的就花,從不含糊。
尤其是到了南海之後,發現這裡的情報販子,簡直是神通廣大,隻要給錢,什麼情報都能搞到手。
他還不止一次的讚歎過……
隻是花錢而已,就能買得到情報,秦陽自然樂得掏錢。
尤其是最近的情勢,秦陽簡直是在撒錢買情報……
可現在聽說,這些人都特麼是盜門下麵的人……
晴天霹靂啊!
好不容易賺的錢,全特麼給衛老頭貢獻了。
“師尊,我認真的給你說,我好歹也是下一代傳道人,及時更新下麵人的信息,也是應有之義吧,總不能見到了門下的人,我卻一個都不認識,不好吧?”
“秦陽啊,我聽說你剛大賺了一筆……”
“以後及時給我更新信息,再加上這次幫我去傳遞個可靠的消息。”秦陽伸出一根手指,嘿嘿一笑:“一條靈脈!”
“嗯?”衛老頭一臉震驚,上下打量著秦陽:“一條靈脈?你挖了浮屠魔教的祖墳?還是挖了黎族的祖脈?”
“不願意拉倒!”
“彆,乖徒兒……”衛老頭露出笑容,樂嗬嗬的拍著胸口:“都是自己人,還這麼見外,你看看你這孩子,我就是逗逗你,你想知道什麼,我還能瞞著你不成?這都是小問題,還有,你要幫你傳遞個什麼信息?”
“幫我給輪轉寺遞個消息,就說他們丟失的佛骨金身,在浮屠魔教,被養在人身體裡,就是那位傳聞是天生佛骨的小魔佛,而不巧的是,夜家知道了這個消息,有人惱羞成怒要滅口,可惜誤打誤撞,壞了血契,化解了夜家的血脈之契,所以,夜家可能要反叛了……”
“嗯?”衛老頭盯著秦陽看了半晌,認真的道:“秦陽,佛骨金身這種東西,可不是你能拿得住的,那些禿驢若是知道在你手裡,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搶的。”
“你覺得佛骨金身在我手裡?彆逗了,我若是有,你覺得我能活到現在?”秦陽一臉愕然,心裡冒冷汗,臥槽,衛老頭這都能猜到?
“也是……”衛老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傳遞消息不難,你有什麼要求?”
“要讓輪轉寺的人,深信不疑,而且,最好能立刻有反應。”
“這倒是有點難度了,行,我去試試,靈脈會有人給你聯係的,你交給他就行,不過,秦陽,宗門駐地剛剛搬遷,靈氣稀薄,你就不再貢獻一條靈脈?”
“你真當我挖了浮屠魔教的祖墳不成!”秦陽眉頭一挑,大喝一聲:“就一條,愛要不要!”
“要,為什麼不要!”衛老頭伸手一點,一點靈光飛入秦陽眉心:“這是新的人員名單和接頭之法,你記好了,若有不測,記得立刻斬去這段記憶!”
“等等……”秦陽腦海中靈光一閃,趕忙喊了聲,想要問問衛老頭,有沒有防禦記憶被人窺視的法門……
可惜祝由香熄滅,衛老頭也重新化作了畫像上的背影。
秦陽琢磨了一下,想想算了,有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傳授,隻能下次回到宗門的時候再說了……
……
航行在大海的樓船上,夜高軒站在船頭,麵沉似水,眼眸微盍,如同入定了一般。
良久之後,夜高軒身後一人憑空出現,單膝跪地。
“大人,已經查清楚了,趙榮輝借助秘寶,搭建出虛空之橋,橫渡虛空而走,不過,我們已經查清楚,他落腳的地方,就在南蠻海岸的一個據點,我們已經提前清理了那裡,守株待兔。”
“好,寶冊不容有失,隻要能奪回,便是大功一件,你後輩之中,若是有天資不錯之人,說不得就會被教主重賞,讓其有觀摩修行葬海秘典的機會。”夜高軒微微閉著眼睛,說話不緊不慢:“秘典被找回,重新恢複完整,下一個葬海道君,必然會在諸多後輩之中產生,你們應該明白。”
“屬下明白,縱然是拚的性命,也絕對不會讓趙榮輝這等貨色,將寶冊帶回黃泉魔宗!”身後的屬下,眼中帶著一絲火熱。
秘典若是恢複了完整,那他們有功之人的家族之中,必然會有後輩,有機會去觀摩寶冊。
誰敢說自己家族裡,不能出一個葬海道君?
手下的人消失,夜高軒才緩緩的睜開眼睛,樓船之中,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而且這裡多是夜家的重要子弟。
“家主。”又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由虛化實,出現在夜高軒身後,躬身對著夜高軒行禮。
“都安排好了麼?”
“都已經安排好了,隻是,家主……”老者欲言又止。
“三爺爺,我們的血脈之契,已經傳下了多少年了,一萬年?兩萬年?”夜高軒輕歎一聲,語氣有些複雜:“自夜淅先祖,追隨葬海道君,一路拚殺,九死一生,才有了我夜家今日,可惜看似輝煌之下,我夜家曆代天資最高之人,有一個人活過八百歲麼?”
“哎,可恨老朽天資不高,當年才會讓我大哥,你爺爺接任家主之位……”
“夜淅先祖拚的神形俱滅,才給我們一絲自由的可能,從那時起,我們就已經沒有選擇了,要麼死,要麼先下手,叛出魔教,猙獰一脈之中的其他人,都已經被引到趙榮輝那裡,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老朽明白。”老者重重的點了點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臨到頭了,再顧慮重重,蛇鼠兩端,絕對不會有好結果的。
“至於家族之中的人,必須先處理掉,有心向外的,或者是其他人安插進來的,今天之內,必須施以雷霆之勢清掃掉。”夜高軒眼中閃過一絲冷冽,殺機沸騰。
老者點了點頭,身體虛化,慢慢的消失不見。
夜高軒遙望著大荒的方向,再次閉上了眼睛,魔教之內的事情,必須等到他回去之前結束,他隻能做最後的接應,開始尋找後路。
南蠻沿岸的一個小漁村,看起來平平常常,可這裡卻隱藏著黃泉魔宗的一個據點。
半空中的空間一陣扭曲,一艘白玉舟,從虛空之中飛出,落在小漁村之中。
隻是等到他們出來之後,趙榮輝的麵色頓時微微一變。
小漁村裡燭火稀疏,看起來漁民都已經安眠,可趙榮輝目中神光閃爍,大致一掃,立刻感應的清清楚楚,漁村之中,一個人也沒有。
“不對,走!”
低聲一喝,趙榮輝率先施展化虹之法,化作神光衝天而去。
就在這時,天空中一尊七層浮屠憑空浮現,光暈逸散,化作倒扣的碗一般,將方圓二十裡之地籠罩。
“想走?今天你們誰也彆想走!”
大笑聲傳來,半空中密密麻麻的浮現出一個個淩空而立的修士。
全部都是浮屠魔教的人。
“就憑你們,也想攔住我?夜高軒那條老狗親自來還差不多!”趙榮輝滿臉不屑。
“莫要廢話!”為首一人大喝一聲,轉頭環視一周:“諸位,夜大人為我們爭取了時間,去攔住前來救援之人,若我們能敢在夜大人回來之前奪走寶冊,便是大功一件,家族之中,能否出第二個葬海道君,就看今夜了!”
一句話,前來截殺的人,眼睛都紅了。
一場血戰,在所難免了……
……
就在海岸線上殺的血流成河的時候,浮屠魔教所在。
一尊三千丈高的九層黑塔,屹立在最中央,塔尖一顆明珠,綻放出的光輝,撒遍千裡之地,虛空中墜落的星輝,如同被鯨吞殆儘,化作中正平和的靈氣,逸散開來。
中心之外,三脈分立三方。
北麵有一尊烏色的佛陀虛影,懸坐半空,攝人心魄的詭異佛音,化作一枚枚黑色的字符,不斷的墜落在魔佛一脈。
供以魔佛一脈的弟子,領悟法門,參悟典籍。
而東南方向,越雉一脈坐鎮在此,半空中一尊展翅千丈的大鳥,遨遊高空,巡視越雉一脈的領地。
大鳥雙翅銀白,腹部如墨,長頸長腿,看起來頗為神俊,隻是它的腦袋和雙爪,卻如同沁了血,鮮豔欲滴,雙目黑紅一片,這讓其神俊之中多了三分妖邪之氣。
而西南方向,亦有一尊凶獸虛影,盤於高空打盹。
凶獸麵目扭曲猙獰,腦袋似虎似豹,身軀如狼如豺,渾身沒有半點皮毛,如同被人扒了皮,背部脊柱,更有一根根瀝血骨刺倒豎,凶氣衝天。
而這就是浮屠魔教平日裡的模樣,一如既往。
就在這種平靜之下,猙獰一脈,夜家所在之地,卻一點都不平靜。
從外麵看去,跟往日沒什麼區彆,可在其內部,卻是人頭攢動,到處都是行色匆匆之人。
一個個身穿黑衣的人,從夜家離開,前往猙獰一脈最重要的地方。
從寶庫到藏經閣,每個地方都去了不少人。
到了地方之後,已經有原本就在這裡鎮守的夜家弟子前來接應。
這兩處重中之重之地,往日裡就是夜家弟子鎮守,有血脈之契在身,魔教高層,自然最放心他們來鎮守。
而現在,卻讓夜家之人,大開方便之門,進入寶庫和藏經閣,簡直如同進入自己家一般。
除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東西,會引起警報,剩下的能悄悄搬走的,統統都搬走。
眾人手腳麻利,無聲無息的出去,又無聲無息的回到家族之內。
家中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沉著臉站在那裡,抬頭看了看頭頂陷入沉睡的猙獰凶靈,再環視一周家族眾人。
“成敗在此一舉,所有人,進入壺中天地,家主已經安排好一切。”
老者拋出一盞茶壺,茶壺倒懸,壺蓋自行打開,一陣吸力傳來,夜家眾人紛紛被吸入其中。
老者收回茶壺,再看了一眼身後的夜家,輕吸一口氣,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夜家。
行至山門,有鎮守在此地的長老,見到老者,一拱手。
“夜老三,這會出門去哪裡?”
“事情有變,黃泉魔宗派了三位強者,家主脫不開身,生恐前去截殺趙榮輝小兒的人力有不逮,便讓老朽前去支援,以圖萬全。”
“原來如此。”聽到這話,鎮守山門的長老,連忙打開山門,不敢耽擱。
葬海秘典寶冊現世的消息,現在宗內是人人皆知,讓夜高軒去,自然也是為了保險起見,因為旁人,魔教高層,根本不敢信任,唯有夜家之人,才會在拿到寶冊之後,會老老實實的回來。
老者輕鬆離開了魔教,回頭再看了一眼,化作神光飛遁而走。
待老者離去兩個時辰之後,夜高軒卻悄聲無息的,潛回到了猙獰一脈。
進入深處的一座小廟裡,上首一尊猙獰凶獸的雕像,盤坐在那裡。
似是感覺到夜高軒出現,雕像的眼睛裡,忽然浮現出一層神光,雕像的腦袋轉了轉,盯著夜高軒,語氣不善。
“你來乾什麼?”
“夜家的血脈之契已經化解,夜家之人,已經儘數離去,我來隻是問問你,願不願意與我一同離去。”
猙獰頓時大驚,虛空之中的巨大虛影,忽然睜開眼睛,向著夜家所在之地看了一眼,卻發現裡麵果真是空空如也,再看其他地方。
寶庫和藏經閣,竟然都被搬空了大半。
“夜高軒!”
“你鎮守此地,出了此事,你有口也說不清楚,我不願你遭受無妄之災,特意前來這裡,你的符召命脈,已經被我拿到手,你若是想走,自然可以跟我一起走,離開此地之後,我便毀去符召,還你自由之身,再為你立下廟宇供奉,你有一炷香的時間去考慮。”
“你在這裡,留下你,就足夠了。”
“猙獰,你是第一天待在魔教麼?如此天真?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現在有機會,你考慮清楚吧,若是你想留下我,天真的以為你沒了責任,那我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