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關作為一座關城,麵積並不大,除了守關將士外,並無普通百姓居住,普通百姓也無必要住這裡,因為距離嘉峪關東麵十幾裡就是肅州城了,那裡更安全,也更大,更舒適。
且說兩名軍卒萬分不情願地押著李大仁來到一處水井旁,解開其身上的繩索,然後扔給他一隻帶繩子的吊桶,讓其自行打水上來清洗。
李大仁暗暗打量了一遍四周,發現不遠處就是廚房,此刻正是做晚飯的時候,有夥頭軍進進出出,估計這裡乃嘉峪關駐軍的後廚所在,不由眼珠子一轉,心中暗喜。
“傻愣著乾啥?趕緊洗乾淨,將軍還等著問你話呢。”兩名軍卒見李大仁愣著不動,便不耐煩地催促道。
李大仁陪著笑臉道:“兩位軍爺,這井水實在太冷了,鄙人年紀大,怕是受不住啊。”
其中一名軍卒嘴角一歪道:“你受不了管老子屁事,莫不成還要哥倆給你燒熱水不成,趕緊的,彆特麼磨磨蹭蹭,脫光衣服兜頭淋幾桶得了。”
“是是是!”李大仁陪著小心,拿起吊桶從井裡提起一桶水,忽又陪笑道:“軍爺,鄙人的褲子都濕了,即便洗了身子,若再穿上褲子還是臭哄哄的,怕醺著你們家將軍,能不能麻煩你們行個方便,幫鄙人從掛在駱駝身上的包袱裡取一套衣服來?”
“瑪的,你這老小子屁事真多。”一名軍卒罵罵咧咧地離開去取衣服。
李大仁見那軍卒走遠,便把手伸入懷中,剩下那名軍卒見狀立即警惕地抽出腰刀喝道:“想乾啥?手伸出來,彆整夭蛾子!”
“彆……彆緊張!”李大仁緩緩地把手從懷裡抽出,然後打開,隻見其手掌上竟然多了一枚晶瑩如乳的白玉石。
這名軍卒倒是有點見識,脫口道:“羊脂白玉。”
沒錯,此刻李大仁手裡托著的正是一枚羊脂白玉,看那成色還是上品,價值不菲。
李大仁豎起大拇指道:“軍爺好眼力,這確是一塊上好的羊脂折玉,雖然是籽料,但也值十幾兩銀子,若是找個手藝好的玉匠好好打磨成型,價值甚至能翻十倍不止,這可是鄙人在於闐花大價錢收購來的。”
軍卒眼前一亮,暗道,果然無商不奸,這奸商藏東西倒是藏得挺密實的,自己剛才搜身竟沒發現這塊玉料,於是雙眼一瞪道:“你這啥意思?想收買老子?”
李大仁陪笑道:“軍爺彆誤會,實不相瞞,鄙人年紀大了,身子骨本來就弱,近日還感了點風寒,這天寒地凍的,要是再淋上幾桶冷水,怕是把老命也給交待了,軍爺能不能給鄙人弄一桶熱水來?這塊玉便送給軍爺作為報酬好了。佛祖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軍爺行個好,鄙人感激不儘。”
那軍卒衡量了片刻,顯然覺得要桶熱水並沒什麼打緊的,於是飛快地把那塊羊脂玉接過揣入懷中,淡道:“那老子今日便當做件好事了,把桶提上跟我到廚房那邊取熱水,彆想耍花樣。”
李大仁連道不敢,提起水桶便跟著軍卒進了附近的廚房。
此時廚房內正在做晚飯,霧氣蒸騰,十幾個夥頭軍忙得跳腳。
“胖哥,有現成的熱水嗎?”軍卒陪笑著問班頭。
那位班頭果然胖胖的,油光滿麵,肚腩凸起像裹了個大西瓜,估計平時沒少損公肥私,愛理不理地指指一口大鍋道:“呶!”
李大仁定眼一看,隻見那口鍋裡確實盛著一鍋直冒熱汽的水,不過上麵漂著一層惡心的油脂,估計是用來淖過肉的廢水。
那軍卒可不管這個,反正有熱水就行,催促李大仁趕打上一桶離開,免得妨礙這幫負責做飯的衣食大佬。
李大仁連忙從附近的大水缸裡取了一隻水瓢,然後從鍋裡舀了一桶熱水,趁著把水瓢放回水缸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包藥粉倒進了水缸中,還攪了攪。
離開了廚房後,李大仁就在井邊用打來的“油水”洗了個澡,然後淡定地換上衣服。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了,兩名軍卒把李大仁押進了遊擊將軍府,剛進門,李大仁便見自己的夥計被押出來,兩人錯身而過,互相暗使了個眼色。
李大仁進了將軍府的大堂,隻見堂內架起了兩隻大鐵鍋,鍋上有火油,此刻正大火熊熊,把整個大堂照得亮如白晝。
遊擊將軍汪伯誠大馬金刀地坐在大堂正中,腰刀橫放在案麵,兩邊各站著一排親兵,頗有開堂審犯的味道。
“草民叩見將軍大老爺。”李大仁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堂前,納頭便拜。
汪遊擊威嚴地掃了李大仁一眼,喝問道:“堂下何人?”
“草民叫米仁,乃肅州城中的商販,做糧食生意,數月前加入商隊,隨同黃使者出使葉爾羌,這一路本也順利,誰料抵達莎車時,當地卻發生了政變……”
李大仁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辭,所以任汪伯誠如何追問,均對答如常,而且他和那夥計已經事前竄好了供,根本不擔心兩人的說辭會有出入。
果然,汪遊擊審問了李大仁半天,也沒問出任何破綻來,隻以為這個米仁確是運氣特彆好,所以逃回來了,還成功避過了被葉爾羌人占領的敦煌。
當然,這個汪遊擊也相當謹慎,並沒有立即放了李大仁,而是讓人帶也去暫時看管起來,待明日派人回肅州城轄對確認過再作守奪。
再說李大仁和夥計被帶下去,臨時關在一間柴房當中,那夥計伸長耳朵貼在柴房的門上傾聽了片刻,確認沒有異常,這才迫不及待地低聲問:“大少爺,得手了沒?”
李大仁得意地一笑,豎起四根指頭,意思是今晚四更動手,夥計見狀便知大少已經得手了,不由鬆了口氣,冷笑道:“那姓汪的機警得很,可惜遇到咱們,任你再謹慎也得喝洗腳水,今晚就送你上路,下輩子投個好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