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之末,天氣越來越暖和了,慈寧花園中桃紅柳綠,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和煦的春風夾雜著花香拂麵而來,分外的舒適怡人。此刻,蔣太後正在一眾宮娥的簇擁之下,在慈寧花園中閒逛遊春,永福和永淳兩位公主,還有嘉靖的一後二妃均陪伴在一旁,大家有說有笑的,氣氛倒是十分融洽,至少表麵上如此。
由於修行的“道觀”還沒改造完成,所以永福公主如今還住在慈寧宮中,此時一身素色春衫,由於常年練習瑜珈的身段,顯得分外的妖嬈窈窕,讓人賞心悅目,一眾宮娥見著都不由暗暗羨慕不已。永福公主本就是個極品美人兒,去年八月份剃光的頭發現在已經重新長出來了,一頭烏黑的齊耳短發,明眸善睞,黛眉如描似畫,瓊鼻小嘴,彆有一般美態,正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蔣太後的心情顯然很好,臉上一直笑意不斷,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北邊的捷報頻傳,而德妃又懷上了身孕,並且安全渡過了前三個月,如無意外,金秋十月就能抱上孫子了,也難怪蔣太後如此高興的。
這時,眾人逛到一座涼亭附近,蔣太後便道:“咱們到亭子裡坐坐歇一會兒吧。”
永淳公主遊興正盛,連忙道:“母後,咱們才逛了半炷香時間,那裡就累了,再走一會吧,等到了湖心亭再休息也不遲!”
蔣太後白了永淳一眼道:“你是不累,可累著你嫂子咋辦。”
眾人不由向德妃看去,後者懷孕才三個月,還沒顯肚,不過卻由兩名宮女攙著,走路小心翼翼的,一隻手還護著腹部,給人的感覺就要臨盆似的。
“太後,兒臣還不累!”德妃在眾人的注目下微微一笑道,心裡很是受用,自從懷上了龍種之後,待遇是直線上升,大家都把她當寶一樣嗬護著,這種感覺讓她很是得意。
蔣太後正容道:“不累也得歇一歇,雖然已經過了三個月,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若出汗感了風寒可不得了。”
“太後說得是,那大家便歇歇吧!”德妃點了點頭,然後在宮女的攙扶下率先進了涼亭。
吳皇後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妒忌和怒意,本來論身份地位,應該是她先行的,隻是連太後都讓著德妃,她這個皇後自然也得靠後站了,心中再是不悅也得憋著,誰讓她這皇後的肚子不爭氣。
淑妃的眼底卻是閃過一絲傷感,之前她本來也懷上了,後來卻流產了,之後一直沒有懷上,估計是流產傷了身子,這輩子估計很難再懷上了,這時不由觸景生情。旁邊的永福公主伸手過來握住淑妃的手婉,微笑道:“嫂子,我們也進亭子吧!”
淑妃心中一暖,微笑著點了點頭,與永福公主攜著手進了涼亭中坐下,心裡卻是暗暗感歎,永福公主國色天香,善解人意,這樣一個秀外慧中的好女子偏生卻命途多舛,望門三寡,最後隻能出家修行,一輩子長伴青燈古佛,相比之下,其實自己比她要幸福多了,至少皇上對自己還寵愛有加,而永福公主卻注定要孤獨終老。
眾人在涼亭中坐落,自有宮女太監在桌上擺開各色瓜果糕點供大家食用,德妃愛吃瓜子,抓了一把便卡嚓卡嚓地嗑起來,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吳皇後見狀更是不快了,不過,當年的黃毛丫頭如今成熟多了,城府也越來越深,雖然心中不悅,但表麵卻是不動聲色的,還主動給德妃剝了一隻桔子,微笑道:“妹妹彆光顧著吃瓜子,多吃點水果對胎兒有好處。”
“謝謝皇後!”德妃誠惶誠恐地接過桔子,心裡卻是暗暗得意,忽然手一“滑”,桔子便掉到地上去了,連忙哎喲一聲道歉道:“對不起,妹妹一時沒拿穩。”
吳皇後麵色變了變,不過瞬間又恢複了正常,微笑道:“沒關係!”說完便又重新剝了一隻桔子遞給德妃。
德妃道謝一聲接過,這次倒是拿穩了,掰了一瓣放進嘴裡美滋滋地吃起來,心裡也是美滋滋的,暗道,想當初本妃可沒少受吳皇後的氣,現在吳皇後倒是要反過來巴結本妃了,嘿,果然是母憑子貴,古人誠不欺我也,本妃這次一定要生個兒子!
“皇後姐姐用的是什麼香粉?真好聞!”德妃一邊吃著桔子,一邊吸了吸鼻子問。
吳皇後好不容易才在太後麵前樹立起賢慧兒媳的形象,隻能強忍著不快微笑道:“是本宮兄長從蘇州帶回來的,妹妹要是喜歡,回頭送你一套吧。”
“哎,原來是國舅爺送給皇後的,妹妹怎麼好好意思要呢!”
“沒關係,反正兄長這次從蘇州帶了不少回來,回頭本宮再讓他多送幾套進來便是。”
“嗬嗬,那便謝過皇後姐姐了!”
蔣太後聞言不由露出讚許之色,自己給皇兒挑的這個皇後真的不賴,知書達禮,溫良恭虛,更難得的是胸襟開闊,頗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可惜……肚子不太爭氣。永福公主卻是若有所思地瞥了吳皇後一眼,據她所了解,吳皇後並不是氣量大度之人,不過人是會變的,這兩年來皇後的變化確實很大,說不定真的長進了呢。
這時,與吳皇後“寒暄”完畢的德妃忽然道:“眼下這個時辰,皇上應該早就下朝了吧。”
蔣太後看了看日頭的高度,點了點頭道:“皇上是該下朝了,來人呀,去前麵打聽一下,若是皇上下朝了,便讓他到慈寧宮來一起吃午膳吧。”
德妃聞言一喜,自從她懷孕後,皇上幾乎每天下朝都會跑來虛寒問暖,而最近這三天皇上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出現,所以她便故意在太後麵前提一下,結果太後真的有求必應。
約莫半小時後,蔣太後派到前麵打聽的消息的太監便回來稟報道:“稟太後,早朝一個時辰前便結束了,據說皇上下朝後便出城往京西去了。”
蔣太後不由皺眉道:“皇上莫不成又去玩蹴踘了?”
吳皇後眼底閃過一絲嫉妒道:“估計是去了神機營,本宮據聞皇上這兩天下朝後都去了神機營!”
“神機營不是隨徐晉北伐了嗎,皇上去神機營作甚?”蔣太後奇道。
德妃撇了撇嘴道:“太後有所不知了,靖國公的義妹賀芝兒就在神機營的兵器場瞎搗搞,皇上肯定是摻和一份子去了!”
蔣太後的麵色頓時沉了下來。
德妃見狀繼續火上澆油道:“靖國公也太過縱容他的這個義妹了,之前在太液池中試驗水雷害得皇上落水,幸虧皇上沒事,這次又不知在神機營的兵器場瞎搗鼓什麼東西了,若是傷著皇上可不得了!”
蔣太後聞言麵色更加難看了,之前發生在太液池試驗水雷的事,她已經當麵訓了皇上和徐晉,並且禁止賀芝兒再到兵仗局中做事,沒成想此女竟然又跑去神機營中瞎搗搞,豈有此理,若是再次連累皇上有個好歹,那還了得!
永福公主見狀連忙道:“母後,據女兒所知,賀芝兒並不是瞎搗鼓的,她在製造兵器方麵的造詣可當得是大匠水平,連軍器局和兵仗局的各班頭都自愧不如呢!”
蔣太後微吃了一驚,將信將疑地道:“此話當真?一個十來歲的女兒家而已,哀家可不太相信!”
永淳公主不服氣地道:“母後,女兒家又怎麼啦,女兒家也有不輸男兒的,武媚娘還當過皇帝呢。”
永福公主連忙偷偷地掐了永淳一下,嗔道:“永淳,彆瞎說。母後,芝兒腦袋受過傷,喪失了部份記憶,單純得像個十歲女童,不過她在軍工方麵卻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佛郎機炮就是她改造的,水雷和手雷也是她製造出來的,均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就連前不久,靖國公在韃靼汗庭取得的大捷也歸功於芝兒研造出來的絆馬排釘。”
蔣太後聞言不由動容了,脫口道:“果真如此?”
永淳公主與有榮焉地道:“徐晉在捷報上寫得清清楚楚,那裡還會有假,而且兵部尚書伍文定還評價說,賀芝兒一個人便可抵十萬大軍呢,母後還敢瞧不起女兒家乎!”
蔣太後總算是信了,伍文定為人正直敢言,既然他如是說,看來這個賀芝兒確實了不得。
德妃撇嘴道:“或許賀芝兒在製兵器方麵確實很有能耐,但是匠人乃是賤業,她好歹是靖國公的義妹,操此賤業委實有失體麵,更何況女兒家就該有女兒家的樣子,相夫教子,生兒育女才是正道。”
蔣太後點了點頭,麵色再次沉了一下去。
德妃見狀得意地磕了一粒瓜子,忽然臉色刷的一下子白了,捂住肚子慘叫一聲:“啊……好痛!”
眾人不由大吃一驚,蔣太後急忙大叫:“快傳太醫,傳太醫!”
瞬時間雞飛狗跳,整個後宮亂成一窩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