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公主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徐晉,粉拳微微握緊,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徐晉皺了皺劍眉,沉默不言。
自從那晚與恩師費宏夜談之後,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能量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大到讓群臣忌憚的地步,再加上在朝會上遭受多方勢力的攻擊和算計,還有嘉靖態度上所表露出來的異樣,所以果斷選擇了放權,退居二線暫避風頭,甚至還不惜借織信美子來自汙清名,辭去太保的虛銜。
所以說,貪戀國公爵位,貪圖享樂,正是徐晉要樹立起來的形象,如此一來,那些吃飽了撐著的言官才不會死盯著他,首輔金獻民也不會繼續針對他。至於舊武勳集團嘛,他們在徐晉身上吃的虧實在太多了,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不管徐晉放不放權,他們都會繼續盯死徐晉,要是哪一天徐晉倒黴,他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落井下石的。不過相比之下,隻是被舊武勳集團盯著要輕鬆許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退一步海闊天空,有時候,後退其實也是一種前進。
毫無疑問,徐晉的策略很成功,就連秀外慧中的永福公主似乎都被他騙過了,所以此時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質問徐晉。
徐晉保持沉默,永福公主便一直盯著他,顯然前者如果不回答,她便不會放棄。
徐晉不禁暗暗苦笑,他不能告訴永福公主,自己是擔心功高震主才選擇激流勇退的,因為這樣等於表明自己在擔心嘉靖的容人之量。在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這也是大逆不道的,即使你真的擔心,也不能表現出來,更加不能說出來。
不過,被永福公主這樣誤會,徐晉心裡也有點不舒服,猶豫了片刻才淡道:“畢日,韃靼庫登汗(達賚遜)派來的使者將來到京城,皇上已命臣負責接見了。”
永福公主美眸一亮,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這就是聰明人與蠢貨之間的區彆,永福公主毫無疑問是個聰明人,儘管徐晉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她還是一下子明白了!
眾所周知,韃靼是大明北邊的心腹大患,而徐晉說達賚遜派來的使臣將由他負責接待,也就是在告訴永福公主,自己並沒有貪圖享樂不思報國,相反,自己一直有關注國家大事,甚至連接待韃靼使臣這麼重要的事都由自己親自操刀!
隻見永福公主低下螓首,自言自語般續道:“如此說來,靖國公在四方館中放浪形骸也是故意自汙了?”
“這個……”徐晉臉上微窘,有時侯跟聰明人說話也是很頭疼的事,尤其是聰明的女人。
永福公主見狀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唇邊微微翹起了好看的弧度,綻放出一個讓人眩目的笑容,低聲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靖國公急流勇退十分明智,但是四方館中的行為就有點畫蛇添足了,須知皇上是很聰明的。”
徐晉悚然一驚,對啊,永福公主都看得出自己是在故意自汙,難道嘉靖這小子會看不出來?
事實上,嘉靖確實看出來了,不過這小子自己心裡有愧,自然不好怪徐晉小心翼翼,所以便一直裝糊塗,甚至配合徐晉演了一出戲,當徐晉上書請辭太保虛銜時,他打回幾次便允準了,既安了眼紅大臣的心,也安了徐晉的心。
永福公主見徐晉麵露“驚”色,連忙柔聲安慰道:“皇上視永秀郡主如親姐姐,對靖國公爺也是寵信有加,既然允了你請辭太保之職,自然不會怪罪於你。”
徐晉不由暗汗,也暗自警醒以後不能再自作聰明了,史上的嘉靖十四歲以藩王之身繼承皇位,在朝中毫無根基,最後卻一步步擠走了楊廷和,成為真正雷霆萬鈞的帝王,他牢牢把持朝政四十多年,就連張璁、夏言、嚴嵩、徐階這些牛人都老老實實地任他驅策,後宮太監更是沒有一個能冒頭的,試問這種人又豈是等閒之輩?
嘉靖無疑是絕頂聰明的,隨著年齡漸長,禦極越久,他的政治手腕隻會越來越爐火純青,在他麵前玩弄花樣,還是得悠著點,你把他當成傻瓜,恐怕最後發現自己才是傻瓜。
幸好,徐晉從來沒想過要掌控嘉靖,也沒有其他非份之想,他初到大明的目標是當個富家翁混吃等死,後來目標變得“偉大”了一點,那就是科舉通關當個縣老爺,逍遙自在地混吃等死;再後來的經曆讓徐晉的目標變得真正偉大了,他想要一個空前富強的大明!
而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嘉靖相當於徐晉親手塑造出來的半成品,他們的目標方向是一致了,而且徐晉還十分“雞賊”地給嘉靖樹立了一個極遠大的目標,按照正常人的壽命,是不可能在一輩子內完成了。
所以,徐晉確信自己能一輩子與嘉靖的目標一致,哥倆畢其一生向著共同的目標奮鬥,鳥儘弓藏,兔死狗烹的情況是不會出現的,當然,如果徐晉自己得意忘形作死,那就另當彆論了。
徐晉向著永福公主深深一揖道:“謝過永福居士提醒!”
永福公主取下頭上戴著的冪籬,露出那張如描似畫的嬌顏,將梅花湊到鼻子底下輕聞了聞,啟齒一笑道:“勞煩國公爺給永福修建道觀,該永福要謝國公爺才對,我們繼續逛吧。”
永福公主說著便腳步輕快地往前行去,經過一處花池時甚至彎下腰,俏皮地用手中的梅花枝攪了攪池水。
徐晉不由呼吸為之一緊,估計是常年練習瑜珈的緣故,永福公主的身材實在太美妙了,特彆彎腰那一瞬間,曲線暴露無遺,倘若穿上後世的緊身健身服……
徐晉急忙移開目光,趕走腦海中旖旎的念頭,這時永福公主剛好轉過身來道:“這個水池再加大十倍吧,種上荷花,還要修一座湖心亭!”
徐晉估摸著眼前這個水池有十幾平方,已經不小了,倘若再擴大十倍,那這片院子和隔壁院子都得拆掉才行。
“永福居士,擴建十倍會不會太大了?整個院子都得拆掉啊!”徐晉提醒道。
永福公主抿嘴一笑道:“拆便拆了罷,反正房子那麼多,我一個人也住不了,還不如造個大湖,夏天也好乘涼,慈寧花園也有一個很大的荷花湖,我最喜歡夏天在湖心亭中消遣了,對了,湖邊再植上柳樹。”
“呃,好吧!”徐晉隻能默默地記錄下。
永福公主明顯雀躍了許多,情緒高漲,一路走一路指指點點,這裡修個花圃,那裡建個小榭,這裡弄個假山,哪裡挖個漁池。
徐晉已經無力吐槽了,這是建道觀,還是建度假彆院?永福居士,你這哪是修行,分明就是享受生活啊!
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終於逛完了整座宅子,徐晉也用炭筆記下了好幾頁紙,而當永福公主得知已經逛完後,還一臉的意猶未儘。
“敢問永福居士還有什麼要添置的嗎?”徐晉下意識地跺了跺發麻的雙腿,真是不明白,明明是嬌滴滴的小女子,一旦逛起來耐力竟如此驚人。
永福公主看了一眼徐晉手中那幾頁寫得滿滿當當的紙箋,有點不好意思搖頭地道:“沒有啦,有勞靖國公了。”
旁邊的永淳公主早就逛得有點不耐煩了,聞言歡呼一聲道:“終於看完啦,走,到對麵府裡蹭飯去,人家都快餓死了。”
永福公主俏臉微紅,白了妹妹一眼道:“不是帶了糕點嗎?”
永淳公主撅嘴道:“早就吃光啦!”
徐晉微笑道:“我已經派人通知小婉準備好飯菜了,兩位公主要是不嫌棄,便請到府上用膳吧。”
永淳公主頓時眉開眼笑地道:“好啊好啊,還是徐晉你辦事周到,永福姐姐,走吧,反正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回頭你回請小婉姐姐她們就是了。”
永淳公主說完便不由分說拉起永福公主往外麵走去,後者俏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其實永福公主跟謝小婉她們都很熟,也不是第一次在徐府用膳了,隻是這次有點特殊,“修道”修到人家家門口,所以心虛了!